第五十五章
2024-09-12 19:46:07
作者: 澤澤
如果真的還剩餘兩箱火藥,炸死一部分入城的兵士沒問題,但是肯定量不夠,不能傷及所有人,所以,這少年目標還是呼延茂。只要把有效火藥用在呼延茂身上,傷不傷其他人又有什麼關係?也就是說,剩餘的火藥,可能就藏在城門之上,這少年做這麼多,不過是想要拉著呼延茂同歸於盡?
呼延茂不是傻子,為了一句話就親自犯險。
可是他也不能裝作不是傻子,今日他率領的部眾是大王子的派系,前面兩次「送人頭」,他再讓人送死,後面的統領可能就要成問題。
徐奕清只是一個人而已,為了一個人,呼延茂值得失去軍中威信嗎?
呼延茂率兵來此,是為了支援前面的大王子,不是為了跟徐奕清賭氣、賭命的!
今夜最重要的事,是興元縣一定得進。今年大雪比過往都強,道路基本冰封。從冰面過來,必須穿過興元縣,從城門正前方進入去往遼陽的官道。是的,徐奕清所在的城門,不過是區區後門罷了。
想通了這件事,哪怕徐奕清獨自在城門上,呼延茂也沒有派人或者自己去捉拿。等北翟大軍過了城,區區一個小子,故弄玄虛而已,想抓還不是隨時可抓。
但呼延茂行事依舊謹慎,哪怕懷疑剩餘火藥在徐奕清周圍,他也不會冒然前進。
他策馬上前,馬鞭一抖,高聲道:「阿里部,出列!入城,搜!發現任何活口,格殺勿論!」
這個世間沒有可自動點燃的火藥,兩次爆炸,必然有人在背後點火。如果這城中還真有其他陷阱,與其找到爆炸的位置,不如找到點火的人,拿掉他們手上的火摺子,火藥還有何可畏懼?
又是一隊人馬入城,許久也沒有再聽見爆炸聲。
呼延茂心裡雖然也有懷疑,卻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指著城樓上的徐奕清說:「你這小子,虛張聲勢的本領倒是不錯,可惜你們大楚官員多廢物,你有心幫襯也要看有沒有人給你兜底。如今我看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徐奕清眯著眼,似乎思索了一會兒,才笑道:「六王子覺得,我是那種沒有把握就孤身犯險的人嗎?」
如果呼延茂如夢中那般了解徐奕清,知道對方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性格,大概不會貿然行動。但現在的他並不認識這個少年,一而再再而三的謊言背後,正常人都會覺得徐奕清在故意虛張聲勢。呼延茂認為自己要是還相信徐奕清的話,那就是個真傻子。
所以,徐奕清這樣回答後,呼延茂反而認為少年真的心虛了。
「入城!」呼延茂斜著眼睛嘲諷地看了眼徐奕清。
曾經威震四方的大楚,現在守衛邊境也只能靠個少年,真是何其可憐。
大軍穿城而入,在幾條主要幹道上重新集結。因為是千里急行軍奔襲,呼延茂的軍隊都沒有帶太多的物資,按照原定計劃,興元縣可作為他們的補給點,他們入城後搶掠一番,帶一部分物資再奔赴遼陽縣背後,與大王子的軍隊形成合圍之勢。
於是,呼延茂待部眾入城後,沒有著急穿城而過,反而再次清點人出列,去城中大戶搜刮。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他才安排了人出去,就見到入城搜索的兵士急速奔來。
「王子,不好了!」
呼延茂下意識地看了眼徐奕清的方向,沉聲問:「怎麼?有埋伏?」
「不是,我們發現城內到處是桐油味!」
呼延茂面露驚愕:「桐油?」
「是的!因為城中兩處爆炸,火氣瀰漫,我們一開始沒有注意到桐油味。但是越深入城中,桐油味越濃,不知道大楚人是把每間房都淋了桐油,還是在一大片區域淋了桐油。如果有人潛伏在城中點火……」
兵士還未說完,呼延茂就猛地一揮手,趕緊下令:「快把人都叫回來!馬上出城!」
像興元縣這種小城,房屋本就密集,哪怕大楚人沒有把每間房淋上桐油,但火勢一起,風再借力,很容易就在城中連片焚燒。到時候分散在民居中搜刮糧食和錢財細軟的兵士,恐怕會有大部分葬身火海!
呼延茂反應很快,命令也傳達很快,但是徐奕清比他先動。
貫穿整座城的琴音陡然變得殺戮果決,前後城門邊竟然突然出現四五個人,看打扮是興元縣的鄉兵。他們「一二三」吆喝著,推動兩邊的城門緊閉。
北翟人自然發現了兩邊的這些鄉兵,他們抽出馬刀大吼:「什麼人!」
為首的鄉兵也從腰間拔出了刀,與身後的北翟士兵對峙:「興元縣瞿簡,誓死守城!」
在他身後,其他三四人也拔刀而立。
「興元縣李二,誓死守城!」
「興元縣周恆,誓死守城!」
「興元縣樊富,誓死守城!」
……
他們武藝尋常,聲音沒有徐奕清的穿透力,卻仿佛傳遞的星火一般,從後門貫穿到前門。
前門推動城門緊閉的鄉兵同樣抽刀大喊,「誓死守城!」
呼延茂心中有瞬間茫然,這些大楚人瘋了嗎?不到十人的隊伍,打算對抗上千的兵士?
北翟士兵們也面面相覷,一時間忘記了反應。因為他們人少得太可笑了,仿佛一場悲壯卻無人在意的鬧劇。甚至有兵士忍不住,當場哈哈大笑起來。
直到沖天的火焰轟然而起,興元縣上空的黑暗都被撕開了無數道口子,驚慌的北翟兵士再次回探匯報給呼延茂:「王子,查到了!城牆!是城牆!」
興元縣的城牆邊堆滿了一些易燃的雜物,桐油淋澆在雜物上,一處火苗就燃遍一片。小小的城池瞬間變成了一座火城。
呼延茂暗叫不好,也不顧還有些兵士沒回來,當機立斷,帶著身邊的人沖向前門。
那些堵門的鄉兵早就被北翟兵士亂刀砍中,鮮血淋漓,無力阻擋北翟人突圍。可當呼延茂的馬匹接近城門時,只剩一口氣的鄉兵突然抱緊插在身上的兵器,嗷嗷亂叫往前沖,北翟兵士驚愕間,沒能看見鄉兵的小動作——他們暗中用火摺子點燃了夾在城門之間的引線。
剎那間,地動山搖的爆炸驚馬一群。呼延茂身手極好才勉強跳馬,落地一滾,也不免灰頭土臉。
從未這麼吃過虧的北翟王子,狼狽爬起來就看見城門被堵了。
炸碎的木門和石塊緊緊地堵在城門口,厚度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清理乾淨的。
城門兩邊是越燒越烈的火焰。
「王子,退後,這邊不安全!」
親信扶著呼延茂重新退回了城市中心街道。緊接著又是一聲爆炸,呼延茂不用看也知道,後門也被堵住了。
原來那城門上的小子玩的不是空城計,是瓮中捉鱉!
北翟人馬密集地靠在一起,堆在興元縣中心。火光映照在他們的臉上,能看到他們惶惶面色。過去北翟和安王府的黑騎軍作戰,雖然也多數時間吃虧,但好歹是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地拼殺。哪裡像現在這樣,一步錯步步錯,這空蕩蕩的興元縣,仿佛煉獄降臨人間,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隱藏的鬼手要把他們拉入深淵。
明明沒有死太多人,軍心卻亂了。
呼延茂也是個人物,他長刀往地上一插,高聲道:「怕什麼!城門堵了就去挖開!城牆有火總會熄滅!區區一座小城,還能困住我們!」
他的聲音平復了一些兵士慌亂的情緒,但總體而言,這些人沒有來時的勇猛果敢了。
呼延茂心中恨上了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他用手背狠狠地擦了擦臉上的炭黑痕跡,不顧左右勸阻,推開旁人,衝到了後門的城樓邊,望著站在樓頂上的少年,目光兇狠:「臭小子,你給我等著!今日之後,你別指望北翟會放過你!」
徐奕清被人恨慣了,每個人都想剮了他,事實上夢中最後也不就是被人剮了嘛。呼延茂不會明白,像徐奕清這種惡人性格,最喜歡的就是落井下石、殺人誅心。畢竟別人的痛苦也就是他的快樂。所以徐奕清完全無懼呼延茂的怒吼,簡單地整了整衣衫,好整以暇地笑道:「六王子與其擔心我,不如想想若是活著出去,你又該如何交代。畢竟你若是不帶兵進來,又怎麼會被困其中。我說只有兩箱火藥,你信,但其他人信不信呢?」
這少年的話說得很清楚,就快把他和呼延茂「勾結」的關鍵點擺在明面上講了。
大王子疑心病重,無中生有都會懷疑,何況如今「有理有據」。
呼延茂面色大變,慢慢地變得蒼白,好不容易才穩住情緒,冷聲道:「你到底還藏了多少火藥?」
徐奕清雙手抱臂,帶著居高臨下的冷笑:「反正我的話,王子總是不信,我又何必再多言?」
該講的不說,不該講的說一堆!呼延茂被氣笑了,背後手勢一動,被他暗中安排的弓箭手齊刷刷地射出羽箭。
騙人誰不會?他說之後北翟找徐奕清算帳,可不代表他現在不想亂箭射死那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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