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勝春朝>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2024-09-12 19:46:28 作者: 澤澤
  徐奕清避開了老人的視線,思緒有些雜亂。

  他怎麼想?本來蕭靖宥是蕭靖宥,他就各奔東西,互不相干便是。可是她是蕭綿玉!

  男人仿佛對女人有天生的渴求欲,越是求而不得、不該有非分之想的,越是讓人甘入泥潭不可自拔。他不再妒恨之後,如今卻想要把那束光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分享給任何人。

  「若安王府不找我們麻煩,也不必招惹他們。」

  他最終也只能生硬地說了這句。

  滄行先生卻反而滿意地點了點頭,說:「既然如此,公子就按原定計劃回徐家,找到機會尋你猜想之物,若有需要協助的地方,隨時可找我們,我們也去靈州。」

  徐奕清蹙眉:「你也要去?」

  滄行先生笑道:「靈州府學得知我在遼陽縣郊隱居後,每年都給我發邀請書函,邀我去府學講學。明年開春我正好去府學瞧瞧,說不準還能當個狀元恩師。」

  盧浩有些吃驚:「師父,你要去給那些生員講學?你不是一向對收徒要求很嚴的嗎?」

  滄行先生高深莫測地笑著:「天下之勢已變,不能總拘泥過往。更何況你小師弟先前與我打賭,應該還算數吧?」

  如果安王沒有利用地圖襲擊北翟王庭也能獲勝,那就是徐奕清賭輸了。徐奕清得真正拜滄行先生為師。

  一開始徐奕清的確想贏的,但涉及蕭靖宥,他卻幫了安王府一把,讓自己輸了。

  滄行先生連他的選擇都料到了嗎?

  徐奕清始終看不透這老者,這種讓人無法掌控的人在身邊,有違他喜歡掌控周遭的習慣。但他也只是閉眼斜靠在軟墊上,應了句:「你要如何,隨便你。」

  滄行先生慈愛地看向徐奕清,緩緩地說道:「公子放心,那些過去你不懂的,我會慢慢教給你。你今日的選擇就是極好的。放過安王府,也是這邊境百姓之福。」

  徐奕清嗤笑,冷聲道:「既說與他們勢不兩立,又為他們感到慶幸,也不知道你到底站的誰的立場。」

  滄行先生道:「我慶幸的是公子心中有善。」

  心中有善,才會不妒恨安王世子,不破壞這北境的最強防線。

  徐奕清睜開眼,目光陰冷地說:「你錯了,我只是考慮事情的輕重緩急而已。我不回遼陽,不代表我會放過蕭靖宥。」

  滄行先生難得訝然了一瞬,就見徐奕清垂眸,壓低嗓音,有種莫名的隱忍沙啞:「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她。」

  就算她與他不同又如何!他本就不是正人君子,覬覦的,自然是不折手段也要得到的。

  來日方長,先解決了他眼前的問題再說。

  靈州,與遼陽縣的肅殺和興元縣的窄小不同,它屬於北境三州中的一州,是遼陽、興元縣等十幾個軍鎮的州府所在。背靠祁山山脈,依山而建,往南便是一望無際的大楚平原。

  因為要攀山而戰,雖然靈州也在北邊防線前沿,但捲入戰爭紛亂的時間比其他軍鎮少。呼延茂殘部也在靈州城外的祁山山腳被阻攔,所以冬日北翟大軍來襲對靈州城的影響幾乎可忽略不計。加上興元縣中逃出的不少富商都進入了靈州城,一時間,靈州反而比過往更為繁華。

  在這繁華的州府中,徐府只是偏隅東南角的一處三進院子。院子不算大,但長樂候的身份擺在那裡,院中各處布局緊湊且不失莊重,小橋流水、青松寒梅,應有盡有。

  徐奕清醒來已經在徐府的西廂房內。室內燒了地龍,溫暖乾燥,前後都留了窗通風,牆邊是一排排書架,因為徐二公子愛好看書,連姨娘的廂房都布置得彷如書房一般,各處的桌子和矮几上都散落著一些書本。

  他隨手撿起床頭一本書,才翻看了兩頁,就見化妝成香兒的季明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

  外間寒風掠過,勾起了徐奕清額前的垂髮,兩人有一瞬相看無言。

  季明不如伯淵那般精通人情世故,他也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若不是伯淵傷勢未愈,滄行先生也不會安排他來照顧徐奕清。季明多年來已經習慣幹活,倒也沒愣著,進屋後就按照前些日子滄行先生的交代,給徐奕清的傷腿換了藥,重新以紗布包紮好。看著那猙獰的傷口,他還是難免嘆道:「你對自己也夠狠的,比我哥都狠。」

  徐奕清微微往後仰靠在軟枕頭上,盯著季明看了一眼,「只是痛而已,你不敢?」

  季明直搖頭,說:「我可不樂意讓自己受傷。我哥說了,杜家的香火就靠我了,若是我有個三長兩短,他豈不是沒盼頭?」


  徐奕清一時沒明白季明的話,「這跟香火有什麼關係?」

  季明往自己腰部下方指了指,說:「我哥帶我逃亡的時候,傷了根子。」

  徐奕清愣住了。

  季明摸了摸下巴,說:「不然你以為我哥為啥隨意扮女人都不擔心身段改變,他與我們不同,本來也沒辦法再成長了,自然沒有年歲的擔憂。」

  換句話說,杜伯淵跟那入宮的閹人也相差無幾。比起男人,更像女人,所以他裝扮女人才更得心應手。

  徐奕清感受過殘缺男人的痛苦,從身體到心理的扭曲哪怕他清醒活在夢外的現在,也有些受影響。杜伯淵怎麼會看起來像沒事人一般開朗?

  季明拿布巾浸濕了熱水,擰乾遞給徐奕清說:「你也不必那副表情,我哥的人生或許有缺憾,但還有我呢。等他傷好,我就跟他換過來,留著我們杜家這條根。這段時間裡,少主可要對我手下留情,多多照拂我,讓我少受點傷才是。」

  徐奕清接過布巾,細細地擦了臉,半晌沒有說話。

  保護別人這種事,對他來說太陌生了。

  但他放下布巾時,卻承應了季明,說:「好,你只要聽我的安排,我保你平安。」

  季明露出了少年明快的笑容,就在這時,廂房的門被人再次推開了。

  王氏帶著徐奕瑤、徐奕秋和幾個婆子走了進來。

  季明看了徐奕清一眼,徐奕清微微擺手,讓季明退到一邊。

  但徐奕清心中也有些厭煩。

  這群後宅女人愛折騰,冬日漫漫,他得給她們找點事,省得她們整天無事生非、找他麻煩。


  王氏今日穿著紅色大袖的袍子、狐圍披風、 梅花小襖,金色的頭面在晨曦下反著微光,翠色的步搖隨著她款款到來而微擺。

  只要在徐奕清和卿九面前,她永遠都是那個高貴典雅的正妻,這是她的執念和驕傲。

  偏偏徐奕清不是女子,對這種示威無感,過去如此,現在更是如此。

  沒能從徐奕清眼中瞧見驚艷和羨慕,王氏心中微微有些堵。她其實最不喜歡看徐奕清的眼神,一眼瞧過去似乎怯懦懼生,仔細瞧去卻有種不將一切放在心上的漠然。

  區區一個庶女,裝什麼清高!

  王氏往徐奕清床前走了幾步,雙手籠在袖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身體可好些了?」

  徐奕清向來不會給人機會抓自己的錯誤,他禮數周正地躬身回道:「已無大礙,母親放心。」

  王氏挑眉:「既然如此,你就來選選吧。」

  她微微揚起下巴,旁邊的婆子們就兩三個一組,抬了幾個箱籠,整齊地放在廂房的中間。

  徐奕清瞧著那些箱籠問:「這些是?」

  王氏站在箱籠前說:「大姑娘,你曾祖母心疼你,特地把今年冬日家中採買的閨房物件送你房中,你瞧著有喜歡的,留下一些,剩下的再分給你妹妹們吧。」

  徐奕清安靜地瞧著王氏,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徐柳氏有了好東西居然要先給庶女選?

  莫非是想討好安王府?

  徐老太爺原本只是賭一把,拿個庶女去玩「奇貨可居」,本質上,徐家還是王皇后一脈的人,不可能把這種示好擺在明面上。除非……

  徐奕清眼眸暗了暗,這次北翟三軍皆敗,安王府出盡了風頭,贏了不少民心,京中怕是有所動作了,並且徐老太爺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徐府果然不是面上瞧著的這般,數日時間,從北境到京中,又從京中到靈州,這消息來回一圈,需要不少時日。在夢中把持過朝政的徐奕清知道,沒有一個較為完善的情報網絡,很難做到這一點。

  這徐家到底還藏著什麼?

  徐奕清隨便挑了幾件文玩,又拿了一些珠花,剩下的東西就讓婆子們抬走了。

  王氏完成任務般跟著婆子們離去,留下徐奕瑤和徐奕秋兩個姑娘坐在床邊陪他。

  「大姐姐,聽說姨娘失蹤,你遭遇北翟襲擊而受傷,我擔心得不得了,幸好你回來了。」徐奕瑤模樣嬌美,聲音也綿軟,輕輕地拿手絹擦拭眼角的水汽,看起來仿佛真心擔憂。

  徐奕秋瞧著這小姑娘跟他裝模作樣,他心裡覺得好笑,靠在床頭,懶懶地說:「非我運氣好,是世子照拂,我才能化險為夷。」

  徐奕瑤果然臉色僵了下,眸中難掩妒忌之色。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