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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2024-09-12 19:46:38 作者: 澤澤
  燈籠的柔光落在蕭靖宥身上,給她的眉目鍍上了一層歡快喜悅的金光。

  徐奕清落後他們數米,雖然習武之人能聽清他倆的對話,但瞧著兩人親密無間的樣子,他心中的冷意越積越深,心臟又怪異地亂搏了幾下,劇痛差點讓他當場跪地,幸好旁邊季明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季明瞧著徐奕清的臉色蒼白得嚇人,以為他舊傷未愈,忍不住低聲道:「你可不能一直站著。」

  徐奕清忍住胸口翻騰的血氣,執拗地推開季明的手,說:「我無礙。」

  他再一抬頭,卻見蕭靖宥居然已經轉身,重新站在了他面前。

  她好像已經有點習慣見著他,就分出一些注意力去關注他的狀態。

  「你身體不舒服。」蕭靖宥肯定地說。

  「沒……」

  徐奕清一個字剛出,就見蕭靖宥叫住了徐老太爺,「侯爺,徐姑娘舊傷未愈,還是不宜在外。她來接我已經全了恩情,伺候就免了,不如讓她回房休息,莫不要才養好身子,又把人給折騰病了。」

  徐老太爺當然不會違逆她,當下對王氏使了個眼神。

  王氏心領神會,立刻吩咐人去圍著徐奕清,幾乎架著人,把人給送出了院子。

  蕭靖宥這才對徐家人笑道:「今日真是叨擾了。」

  徐老太爺哈哈地笑:「世子見外了,以後來靈州,隨時歡迎到我府上做客。」

  王承望也對蕭靖宥笑道:「我知道你要來的消息,特地讓姑姑他們準備了清燉甜鴨,你離京幾年早就忘了京中口味了吧,一起來嘗嘗,看我姑姑帶的京中廚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地道。」

  一群人對蕭靖宥十分熱情,可以說是熱情過度了。

  蕭靖宥也不點破,直接拱手抱拳說:「那我今日也就不去別處了,晚間與諸位暢飲一番,就此留宿,勞煩老侯爺給我留一間廂房。」

  徐老太爺頓時大喜,連忙喊來王氏,「快,把正房騰出來,全部用新物布置去。」

  蕭靖宥擺了擺手,說:「不用勞煩夫人。」她摸出衣袖中的哨子,輕輕一吹,片刻功夫。黑甲士兵直接穿門而入。王府管家謝忠雙手籠在袖中,快步進來給蕭靖宥行禮。

  一群婦孺差點被那些黑甲兵的肅殺之氣給嚇暈,蕭靖宥卻沒有出聲安撫,而是直言道:「我極少在外夜宿,父王不放心,所以給了我一支精兵照顧我的飲食起居,侯爺告知忠叔廂房位置即可,他們會把我日常用品布置妥當。」

  徐老太爺和兒子相視一眼,皆從眼中看到了詫異。

  蕭靖宥此舉,倒不像是臨時起意,反而像是早有準備到徐府來長住。這安王世子不在遼陽待著,來靈州住在徐府算是怎麼回事?

  諸人心中疑竇重重,卻也不能貿然詢問。

  晚席男女分桌,因徐家府院不大,男女席間只用兩扇屏風相隔,男賓桌上觥籌交錯,熱鬧直至深夜。

  徐奕清房中,季明一臉凝重地把烤紅的銀針遞給徐奕清。

  銀針尖端是徐奕清給的藥粉兌水浸泡兩刻鐘染成的青黑色,一眼望去就有劇毒。

  偏偏季明並不精通醫毒,想勸也找不到理由,只能幹著急盯著徐奕清,想著若是有萬一,他直接背了徐奕清出徐府去找滄行先生。

  徐奕清面無表情地接過銀針,拉開衣襟,以特殊手法扎入胸前數道穴位,稍微捻轉彈動,他就一口黑血吐了出來。

  「少主!」季明頓時急了。

  徐奕清額角全是汗水,他的手指都在顫抖,但依舊穩了穩聲音:「不用慌,吐出來就好。」

  季明瞧著徐奕清的臉上的確開始恢復血色,但是一根極細的黑線,緩慢地從徐奕清心臟部位扭曲往下了三寸。他驚詫地問道:「這是什麼?」

  徐奕清搖頭:「不知道。」他拿手背擦過嘴角的血,眸色微沉,又道,「大概是母親的蠱。」


  「聶副統領為何對你下蠱?」季明更詫異了。

  徐奕清追思道:「或許是為了救我,有這東西護心,我原本的寒疾可以被壓制。但她如今不在,也沒人能告訴我,這東西究竟是何物。」

  前兩次因為反應很細微,被他忽略了。

  這一次徐奕清大概能感覺到,他不能情緒過於激烈,特別是針對蕭靖宥的情緒上,必須克制。否則這種蠱毒反噬的折磨比他過往嘗試過的任何毒都可怕。

  季明把地上的黑血收拾了,扶著徐奕清躺下,「要不去問問滄行先生吧。」

  徐奕清搖頭:「母親所用之物,大多陰毒,我只知曉來自南邊,卻找不到出處,旁人更是難以知曉其中奧妙。」

  季明也犯了愁:「南邊有平南王府把持,要調查恐怕不容易。」

  平南王府,謝家啊。

  徐奕清閉上眼,回想夢中死前那最後的長劍。那一劍就是謝小公爺刺的,謝家人為了給蕭靖宥報仇,將他從京中捉出來,然後丟菜市場凌遲。雖然現實目前沒發生這種事,但要讓他求平南王府,他恐怕還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許久,徐奕清才緩過氣來,說道:「你也不必擔心。我現在用毒壓著,近期不會再發作。」

  以毒攻毒,也是傷身。

  季明嘆了口氣,說:「希望兄長他們早點尋到聶副統領的消息。」

  徐奕清卻是在想,如果母親還活著,她總會來找他的。她對復仇有深入骨髓的執念,她還需要他去完成後續很多事情。他和她都是偏執極端之人,不會輕易放棄。如果母親最終也沒來找他,那就是真的不知道死在哪個角落裡了。屆時,他身體裡這東西該怎麼辦?

  兩人正說著話,徐奕清突然撐著身子坐起來,盯著窗外,對季明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季明點了點頭,衣袖一抖,玄鐵的匕首就握在了手中。


  只聽外面細微的細細索索聲後,窗欞被人從外面打開,一道人影熟稔地翻窗而入。

  徐奕清差點就把手裡扣的毒針給彈了出去,但在看清楚蕭靖宥那張臉後,生生地轉了手腕,把針壓在了枕頭下。但他體內真氣翻湧,喉頭腥甜,差點又嘔了血。好在他指尖輕攏成拳,抵著唇輕咳了兩聲,才順過來氣,還提醒了呆住的季明。

  「你去外間睡了吧。」徐奕清說。

  季明瞪著眼,瞧著靠窗而立的蕭靖宥,又回看了眼徐奕清。

  安王世子大半夜的闖別人姑娘房間是要幹嘛?雖然他知道徐奕清不是姑娘,但世子不知道啊!

  徐奕清再咳了聲,低聲道:「出去。」

  季明只得垂手行禮,幾步後退,然後轉身出了房間,還順手把門給關嚴實了。

  蕭靖宥身上還有未散去的酒氣,她臉頰也是紅撲撲的,一雙眼睛半是迷離半是風流浪蕩的韻味。她就那麼靜靜地瞧著徐奕清,半晌也不說話。

  她不說話,徐奕清也不開口。他乾脆閉目凝神,卻感覺蕭靖宥身上那種特有的寒梅冷香,順著窗棱的縫隙微風,縈繞在他鼻息間。他心神一盪,沒忍住睜眼去瞧她,這一睜開,蕭靖宥卻已經在他一步開外,她單手扶著床柱,歪著頭對他笑:「你怎麼又在生氣了?我專程來看你的,你不開心嗎?」

  徐奕清咬了咬牙,這女人又醉了。

  他偏過頭,冷淡地道:「麻煩世子要來,也提前告知我一聲,讓我有個準備。」

  話音剛落,就見一物從空中拋落,砸在了徐奕清手裡。

  徐奕清訝異地瞧著把發冠丟給自己的蕭靖宥,還未說出一句話來,就被正面給抱住了。

  她的墨發垂散在他臉頰,發間全是她幽香的氣息,她醉醺醺的熱氣擦著他的耳垂,撩起側層層漣漪,她的聲音慵懶又低啞,神色迷濛,但又很認真地糾正:「叫什麼世子,叫姐姐。」

  徐奕清被她抱了滿懷,心跳如擂,耳根緋紅,哪裡還端得起高冷姿態,聲音都暗了幾分,「世子就不怕旁人瞧見。」

  「我派黑騎軍守著徐家,誰敢管我,」蕭靖宥起身,捏住徐奕清的臉頰扯了扯,盯著他的眼睛,再次固執地糾正,「叫姐姐。」

  徐奕清此刻臉上陰晴不定。

  他本來壓著自己的念頭,這個女人居然自己送上門來,既然如此……

  室內燭火搖曳,沉默中,他眸色深不見底地開口,聲音輕飄飄的,「姐姐。」

  「真乖。」蕭靖宥笑容飛揚,她發自內心的開心,便心滿意足地順勢一躺,壓在了徐奕清腿上。她就這麼躺著看他,聲調也從醉意十足變得認真,「小阿清,你記住,從今往後有我罩著你,你儘管可以活得再肆意些。」

  徐奕清微微挑眉,慢慢俯身,單手挑起蕭靖宥一縷髮絲,在指尖捻磨,「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可真香啊,香到髮絲尖都是撩人的。若不是剛剛他壓了蠱毒,怕是以他目前心跳加速的頻率,又得毒發了。

  蕭靖宥卻是笑道:「這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像今晚,你身體不適,儘管回去休息,不用在意你家那群人怎麼說,誰敢欺負你,我幫你就是。」

  徐奕清直直地盯著她:「你為何要如此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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