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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傳題目私惠林公子 求富貴獨步南西門

2024-09-12 20:18:56 作者: (清)李百川
  詞曰:

  十年窗下謳吟,須中今春首領。真仙指示功名徑,折取蟾宮桂影。

  榮枯枕上三更,傀儡場中馳奔。人生富貴總浮雲,幾個痴人自剩。

  右調《釀高歌》

  且說於冰出離了瓊岩洞,駕遁光早到了都中。原來朱文煒自平師尚詔得官之後,這幾年已升了浙江道監察御史。只因他是受過大患難的人,深知世情利害,凡待人接物,也不肯太濃,也不肯大淡。當日嚴嵩因他面奏,胡宗憲心上甚是惱他,即至升了御史,恐怕他多說亂道,到有個下手他的意思。後見他安分供職,上的本章都是些民生社稷的話語,毫不干涉他一句,心上又有些喜歡他。閒時也請去吃飯,文煒總是隨請隨到,雖極忙冗,亦不辭。遇年節壽日,必去拜賀,卻不送禮,因此得保全祿位。他如今又搬在棉花頭條胡同,地方也還算僻靜,每天不到日西時分,便下了衙門。

  這日正在內房與他妻子閒話,忽見段誠飛忙的跑來,說道:「老爺,快去迎接恩人!冷太老爺來了!」夫妻兩個一齊問道:「可是那冷諱於冰的麼?」段誠道:「正是,正是。適才小的在門前看見,竟認識不得了,穿的是道家衣服,容貌比先時越發光彩年少。老爺快去迎接罷,等了這一會了。」慌的朱文煒連忙穿公服不迭。姜氏著女廝們速刻打掃臥房,向文煒道:「就請入我房裡來罷。」文煒恕不的跑了出去,見於冰在大門內站立,遂高叫道:「老伯大人,是甚風兒吹得到此?」於冰一看,見朱文煒紗帽補袍迎接出來,意思甚是謙謹。文煒到面前,先向於冰深深一揖。段誠在前,斜著身軀導引;朱文煒隨在於冰後面,一直讓入內院。早有姜氏同段誠家女人,領著幾個使女,在院中迎接問候,相讓到姜氏房內。夫妻兩個,男不作揖,女不萬福,一齊跪在地下磕頭。於冰那裡拉的住?也只得跪下相還。夫妻兩個磕了七八個頭,方才起來,讓於冰炕上坐下,夫妻二人地下相陪。隨即就是段誠家夫婦叩頭,家中大小男婦,素日聽得主人和段誠時常說於冰種種奇異,一個個搶來叩頭,於冰到周旋了好半晌。文煒吩咐家下眾男婦道:「冷太爺此來,至少在我家中也得住五六年,你等切不可向外人傳說。若外邊有一人知道,我定行詳查重處,連妻子一併趕將出去,絕不姑容!」眾人答應退去。

  朱文煒道:「自從在河南軍營別老伯大人後,今又是幾個年頭。小侄夫妻性命並功名,無一非老伯再造之恩。小侄也別無酬報,祠堂內已供奉著老伯生位,惟有晨夕叩祝福壽無疆而已。」於冰道:「朱兄不可如此稱呼。倘邀不棄,只叫一冷先生足矣。」姜氏道:「那年在虞城縣店中,承恩父天高地厚,打發我到母親處去。」於冰大笑道:「越發不成稱呼了,貧道告別罷。」姜氏道:「我在恩父家中,已拜認老太太為母,恩父又何必過謙?」於冰聽了,不由的面紅耳赤起來,說道:「我一個出家人,消受不得這般親情,請毋復言。」文煒道:「這是他名分上應該如此。」又道:「老伯今從何來?一向在何處?」於冰道:「我的形蹤,實無定所,今日為兩件事來。」

  朱文煒道:「是甚麼事?」於冰道:「說起來話長。」就將溫如玉的事大概一說,並言:「他有些仙骨,此番要渡他去出家。」

  又說起救董公子一事:「他如今已與林岱大兄認為胞侄,改名林潤。」朱文煒也不等他說完,便道。「他刻下現在小侄家住著,要下會試場,每每題起老伯,還有一位連先生,便感激的流淚不止。」於冰道:「若不是為他在尊府,我也不來見朱兄了。」隨將自己來的意思,又說了一遍。朱文煒道:「這都是老伯大人天地父母居心,成就他的終始,小侄輩也替他感戴不荊」姜氏道:「前歲秋間,冷大哥從廣平來,恩父家中大小甚好。就是那年春間,林大哥還差人到廣平與母親祝壽,送了三千兩銀子。大哥說亂辭了幾百回,來人日夜只是跪著,萬不得已,只得收下。」於冰道:「這林大兄就不是我輩中人了。

  君子周急不濟富,豈可因些須私愛,如此報酬?」又向文煒道:「可遇便與小兒逢春寄一字去,就說我說速刻差人去河南,將此宗銀兩送還。」姜氏道:「大哥當面曾和我說,原是絕意不收,只是沒法擺脫。今差人送去,也不過是空勞往返,林大哥他如何肯依?」於冰瞑目搖頭道:「逢春竟是以我做他弄錢人了。」又向文煒道:「書字是一定要寄去的。」說罷站起道:「我到外面會會林世兄去。」

  文煒同到所院西邊一處書房內,高叫道:「林賢侄,你我的大恩公冷老伯來了!」那林公子聽得,忙跑出院來一看,見於冰便跪倒,叩頭不已。於冰亦連忙跪下,相扶起來,攜手入房,復行敘禮坐下。問了城璧,並不換起居,又說了一會別後行蹤。於冰也問了林岱,並老總兵林桂芳話。家人們擺上許多的果食來,於冰隨意用了些。向文煒道:「令兄怎麼不來一會?」

  文煒道:「家兄月前拿了幾兩銀子,回虞城贖取舊日的房產去了。」於冰道:「尊公先生靈柩,想已從四川搬回貴鄉矣。」

  文煒道:「前歲家兄已辦理營葬了。」於冰點頭道:「這是貴昆玉第一要事。」敘談閒話間,左右點上燭來。段誠道:「冷太爺在何處安歇?」文煒道:「東院書房還僻靜些。」於冰道:「我在尊府還要盤桓兩三天,諸事不必過於著意。」文煒道:「這兩三天話,老伯再休題起。」於冰道:「我還有一說:知己相對,理應久談,但素常以靜為主,大家安歇了罷。」文煒亦不敢相強,隨令家人秉燭,同林潤都送到東院書房內。於冰著將家人們退去,從袖內取出個紙條兒來,說道:「今科會試三場題目,俱在上面,公子務於兩日內,趕做停妥。我替改換幾句,中也必矣。此事關係天機,少有半句泄露,不但不利於公子,亦且大不利於我。慎之!慎之!」林潤雙手接住,同文煒看了一遍。文煒道:「賢侄可連夜措辦,離場期止有五天了。」於冰道:「話亦不用我再囑,大家以慎密為主。」文煒道:「此何等事,誰敢獲罪於天?」於冰道:「二公就請便罷。」

  文煒等道了安置。於冰打坐到天明。朱文煒知道於冰斷不能久留,與他多款洽一日是一日,差人去本衙門給了段,在家中陪侍;凡有人客拜望,總以有病為辭。次日辰牌時候,於冰將段誠叫來,向他說了幾句,段誠去了。

  再說溫如玉在菜市口兒店內居住,一月有餘,冷於冰也無處尋找。每日家愁眉不展,在那大街小巷亂走,存了萬一遇著的見識。晚間睡著,不是夢見金鐘兒,就是夢見冷於冰,弄的他心上無一刻舒懷。這日,吃罷早飯,正要上街,聽得院外有人問道:「泰安州的溫公子,可在你店中住麼?」又聽得店東道:「有個泰安州姓溫的人,到不曉得他是個公子不是公子?」

  如玉聽見,急急的出來一看,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人,穿著滿身綢帛,卻認不得是誰。只見店東向那人指著如玉道:「這位便姓溫。」那人聽了,向如玉舉手:「足下可是山東泰安州人麼?」如玉道:「我是泰安人。」那人道:「可是姓溫諱如玉的不是?」如玉著驚道:「老兄何以知道賤名?」那人道:「我原不曉得。我家老爺府內,有一位冷太爺,諱於冰,著我來此店相請。」如玉聽了,大為驚異道:「可是那會耍戲法兒的冷於冰?」那人道:「我到不知他會耍戲法不會耍?」如玉道:「他是幾時到的?是怎麼個模樣?」那人道:「他是昨日日落時到的。既然名姓相同,你隨我去到那裡,自然明白。」

  如玉道:「尊姓?」那人道:「我姓段,是御史朱老爺的家人。」

  如玉聽了,驚喜相半,走入房內,向張華道:「你可聽見麼?

  冷於冰尋我來了!」於是換了衣巾,和段誠同走到文煒門前。

  段誠道:「請站一站,我去回稟一聲。」須臾,出來說道:「冷太爺吩咐請會。」如玉跟段誠到二門前,見於冰金冠道服,絲絛皂靴,肩背後掛著寶劍一口,容貌與先時大不相同,真是人中龍鳳,天上神仙,緩步從裡邊迎接出來。如玉想起昔日,一旦到這步時候,心上好生慚愧。於冰將如玉上下一看,見他雖在極貧之際,卻舉動如常,沒有那十般賤相。那十般:一曰聳肩,二曰垂頭,三曰兩手抱臂,四曰口內吸哈,五曰背人哭泣,六曰終日蹙眉,七曰無故吁嗟,八曰面朝下扒睡,九曰見富貴人進退亂,十曰學婦人用眉瞅人。有一於此,任他是絕世聰明,但其心氣已餒,為境遇所制,便終無發達之期,至好的不過免凍餒而已。即偶有發達者,亦必旋得旋失,總富貴斷不能久。在本人他自不覺,旁觀者卻甚是清楚。有點福運的人,雖魂夢中亦不帶出這十般賤相,皆因他心氣不衰,能隨境處境,而不為境遇所制故也。至於出家修道的人,尤必以心氣勝為主。

  若心氣衰餒,不但不能苦歷冷暖跋涉,就著他行坐中功夫,他心氣已竭,呼吸間亦斷無傳到之期,真終身無用之物也。所以於冰要先看他的舉動。於冰見如玉入來,先笑說道:「久違公子了。」如玉搶行了幾步,向於冰一揖,於冰即忙還禮。兩人攜手到東書房內,敘禮坐下。

  如玉問罷於冰的行蹤,便蹙著眉頭,要說自己年來的事業。

  於冰道:「公子的行為,無大無小,冷某俱和親見的一般,不用勞神細說。」家人們送入茶來,如玉獨自吃了一杯。於冰道:「公子的氣色,與前大不相同了。」功名富貴,只在這一兩天內。總不能拜受王爵,亦可以位至公侯。」如玉聽了大喜,跪在地下說道:「小弟年來真是窮的可憐!從今年正月初八日,即起身入都,尋訪長兄指示一條捷徑,不意預知小弟在菜市口店內,遣人相招,伏望發慈悲,救弟殘喘。」於冰也連忙跪扶道:「公子請起。諸事都交在我冷某身上,容易!容易!」

  兩人方才入坐,忽聽得門外有人說:「老伯大人會佳客麼?」於冰道:「正要請你來坐坐。」如玉見一三十多歲的人入來,頭戴幅巾,身穿雲氅,氣度像個官兒,忙站起問於冰道:「此位是誰?」於冰道:「此東翁朱先生,諱文煒,現任御史。」

  如玉急趨向前,叩拜道:「生員蓬門下士,因冷先生呼喚,得至公堂,不曾帶來手本叩謁,甚覺冒昧之至。」朱文煒還禮畢,三人分賓主坐下。文煒道:「此位即老伯昨日所言督院溫大人長公子溫世台麼?」於冰道:「正是。」文煒道:「此兄丰神秀雅,真雞群之鶴也,異日功名不可限量。」於冰道:「何用異日,指顧就要出將入相哩。」文煒含糊答道:「這是溫世台分內必有的。」於冰道:「可吩咐人將林公子請來,也與溫公子會會。我還要留溫公子伴我兩天。」文煒道:「最好!

  最好!」少刻,家人將林公子請來,與溫如玉敘禮畢,坐在文煒下邊。如玉問明,才知道是河陽總兵林岱侄子,二十一歲就中了舉,在此下會試場,心上甚是愧羨,自己求功名的意念越發急了。

  少刻,家人們拿入杯筷來,安放桌椅。如玉要辭去,朱文煒那裡肯依。於冰向如玉道:「都是自己聚會,我還要留你住幾天,朱兄不是外人家。」如玉道:「老兄吩咐,無不如命,只是未向小介說明。」於冰道:「你有泰安城內房價,還有金朋友的當銀,俱在張華手內,你須放心。張華比不得韓思敬,偷不了你的,也埋不了你的。」如玉聽了,嚇的驚心動魄,益信於冰是前知神人;又竊喜自己的功名富貴,定不涉虛了。文煒道:「這有何難?可著人喚張華盛介,將行李取來,最是妥當。」於冰道:「使得。」如玉還要相辭,家人們已經去了,只得上前拜謝。文煒先與如玉送酒道:「隨便飲食,有褻世台。」

  如玉推讓再四,讓於冰獨坐了一桌,他與文煒、林潤坐一桌。

  從此日為始,如玉主僕就在文煒家住下。晚間,如玉和張華在東書房安歇,於冰在西房與林潤改做文字。

  到第三日午間,管門的人走來說道:「有衡山來的兩位客人,尋訪冷太爺說話。」於冰就知道是城璧、不換來了,心中嫌怨道:「他兩人才學會些小法術,便這般雲行霧馳,亂跑起來;況我起身時那樣囑咐,又來做甚麼?」朱文煒問於冰道:「此二位是誰?」於冰道:「是我的兩個道友。」隨向管門人道:「就煩你請他們入來。」文煒聽了「道友」二字,知是有來歷的人,隨即整衣迎接。至二門前,見一胖大漢子,龐眉河目,紫面丹唇,一部長須比墨還黑,飄飄拂拂,直垂在臍下;頭戴寶藍大氈笠,身穿青布袍,腰系絲絛,足踏皂靴。文煒心裡說:「這人漢仗儀表,到與林大哥差不多,只是這一部連鬢鬍鬚,就比他強幾十倍了。」又見後面相隨著個瘦小漢子,二目閃爍有光,面色亦大有精彩,長著幾根八字鬍須,戴一頂紫絨氈帽,穿一領藍布袍,也是腰系絲絛,足踏皂靴。文煒知是異人,恭恭敬敬的讓到東書房行禮。如玉看見是連城璧和金不換,心上甚是羞愧,自己也到投奔人的田地,只得上前行禮敘舊。禮畢,城璧和不換與於冰深深一揖,然後大家就坐。

  文煒舉手問道:「二位先生貴姓?」於冰俱代為說訖。文煒道:「二位先生從何處來?」城璧道:「還未請教貴姓,想定是朱老爺了?」文煒道:「正是賤姓。」城璧道:「我們系從湖廣衡山來。」文煒道:「幾時動身的?」不換道:「是今早動身的。」文煒大驚道:「好幾千里,片刻即到,非駕雲御風,何能至此?真冷老伯之友也。」於冰道:「我起身時,那般叮囑你二人又來做什麼?」城璧道:「我因董公子在此,心上懸計他,故來走走。」於冰道:「是林公子,那有董公子?」

  城璧隨即改口道:「是我說錯了。」於冰又道:「你二人來已不守清規,怎麼俗妝打扮?這是保說?」不換道:「二哥原不肯改妝,是我因朱老爺是京官,來許多道士到他府上,恐怕人議論,因此扮做俗人,不過暫時改用。」文煒道:「究系二位先生多心。」左右送上茶來,大家吃訖。城璧向如玉道:「我們在貴莊分手後,到如今也是五六個年頭。」如玉道:「那日三位去後,小弟差人遍訪無蹤,真是去得神妙之至。」文煒道:「素日都相識麼?」如玉道:「三位俱在寒家住過幾天。」

  城璧道:「公子不在家中享榮華,受富貴,到朱老爺這邊,有何貴幹?」如玉道:「我與諸公俱系知己,說也不妨。小弟年來否敗之至,今無可如何,尋訪冷先生,指一條明路,做下半世地步,到不是專來朱大人府上的。」城璧笑道:「我們都是幾個窮道士,有什麼明路指人?」如玉不由的面紅起來。於冰急以目視城璧,城璧才不言語了。午錯時候,家人們擺了一桌果食,一桌葷席,城璧、不換和於冰坐。林潤從西書房過來,看見城璧大喜,又見不換也在,連忙上前叩拜,復敘別蹤,和如玉、文煒同坐。閒談到二鼓方散。城璧等同於冰在西房,如玉仍歸東房。

  次日午飯時,於冰將林潤三場文宇,並殿試的策文,俱各改好。至第二日,是初六日,文煒差人送林潤入內城去了。這日早飯後,於冰同著眾人,從袖內取出一道符,又柬帖二聯,向如玉道:「公子年來困苦已極,我二年前有言在先:公子若到不得意,只管入都,我包你一套天大的富貴。今氣運已至,時不可失,可將我這一道符,出城後即戴在帽子內;還有柬帖二聯,揣在懷中。有極難事,到萬不可解脫處,可將我第一聯柬帖訴看,自有妙應。第二聯也是如此。上面我俱寫先後,不可亂拆。你若是偷著先後了,即泄露天機,那時必有奇禍,休怪我不早說與你。至於做文墨、用詩詞歌賦等項,萬一做不來時,你只暗中叫我的姓名幾聲,我自助你成功。你此刻速出南西門,定有意外機緣湊合。將來到富貴時,卻不可忘了貧道。」

  如玉心上有些不信。於冰道:「你體要小窺了我那一道符和那兩聯柬帖,誤了你的大事。」如玉接來,揣在懷中,心上還有些遲疑。於冰道:「只管去罷,我不是欺你的人。」朱文煒按說道:「溫世台,冷老伯教你去,你就去。我的夫妻離合、功名成就,都是冷老伯作成,才有今日。你狐疑怎的?」遂將自己的事,大概說了一遍。如玉方誠信不疑,欣喜欲去。於冰又囑咐道:「此去只可你獨自去,張華同去不得。」如玉連聲答應,叩謝了於冰,拜別了眾人,歡歡喜喜走出廳外。眾人送他出了大門,張華趕上問訊,被如玉罵回。

  眾人送了如玉,同到廳內坐下。城璧等一齊問道:「溫公子這一去,果然可得大富貴麼?」於冰大笑道:「此人本是名門世胄,富貴兒郎。只因他幼年喪父,教戒無人,日夜狐朋狗友,做嫖賭場中生活,年來疊遭變故,弄的家敗人亡。今日窮及,投奔於我,我念他一身內骨,大有根氣,他也不是今生便有,也是修煉幾世,方能完足,實不忍心棄置於他。又知他世情過重,若不著他大大的富貴一番,他就做鬼也必抱屈地下。

  我已勸化過他幾次,此番要如此如此,滿他的志願。他若仍是痴迷不悟,乃真下愚不移之人,棄之可也。」眾人聽了,俱各大笑,說道:「妙哉!妙哉!非有通天徹地的手段,不能有此施設。」正是:

  欲醒痴兒須用假,假情悟後便歸真。

  真真假假君休論,假假真真是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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