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2 21:17:23 作者: 緞蘇
  現在出門,總愛隨身攜帶一把輕巧的傘,或擋雨,或遮陽,真真是把「晴雨兩用」的功能完全發揮出來了。

  而很久以前,我卻極度討厭帶傘。烏雲翻滾或者雨點已到,我都一溜煙就跑出家門,逃脫媽媽追來的叮嚀和可能硬塞過來的雨傘。也因此,不知道淋過多少雨。那時年紀小,跑在雨中從不覺得狼狽,反而隨著水花四濺,萌生著一種歡暢淋漓快樂的心境。不過,不喜歡帶雨傘,卻並非刻意要感受這種心境,而是不喜歡傘本身。

  我家的雨傘都是老式的,長柄,黑色,厚厚的布一淋濕就很重。下雨時扛著也就罷了,最鬱悶的是雨過天晴後,還要抱著雨布潮濕的笨重的大傘。其實去到教室,大傢伙兒都會把傘撐開晾在最後面的空地里,我經常去得晚,已經無處安放,只能任它濕漉漉滴著水立在課桌邊。有時還留有一小塊地盤,我也不用,總認為黑乎乎的大傘在各種自動傘或者摺疊傘里顯得太傻。

  那個年代,越來越多的人家開始有輕巧的傘。其中自動的很多,好像脫離了笨重的布傘,大家都更樂意全自動。傘布的顏色也五彩繽紛起來,甚至連黑色,在我眼裡也是不一般的。它是防水的滑的質地,泛著一層光,跟布傘那種死沉沉的黑色有著明顯的區別。爸爸就有一把這樣黑色的摺疊傘,那是他的寶貝,不輕易拿出來,都是出差時才使用。按照爸爸的話說,也沒什麼特別,只不過是摺疊的,小巧,方便出遠門攜帶。

  我和妹妹不知道有多眼饞這把傘。趁爸爸不在家的時候,我們翻出來過好多次,在晴空萬里的天氣里偷偷打開過過癮。如果有這樣一把精緻的傘,我當然就不會甘願淋那些雨了。我也會歡喜地把它晾在教室的空地里。我悄悄地帶著去上過一次學,一路上是很雀躍的,然而,返回的途中,卻已經失去了最初想像的喜悅,反而在內心裡充滿了惴惴不安的感覺。偷著使用的東西,總缺乏了光明正大的坦蕩。

  就在那些布傘漸漸有破損時,小城裡突然來了幾個修傘的傘匠。我一直很納悶,他們為什麼能夠如此消息靈通,即便遠到邊陲的這樣一個小城,他們也能恰如時機地出現。小城裡掀起了一股修傘補傘的熱潮,各種顏色各種類別的傘涌到傘匠們的攤子前。在爸爸他們單位,有一塊籃球場,傘匠經常就坐在籃架附近,專心致志修補著。

  我時不時跑去附近溜達一下,想看看巧手的他們如何把陳舊的傘給換成嶄新的樣子。最讓我驚異的就是,一把傘布翻飛,完全不能使用的破傘,只要傘骨還在,傘匠就可以弄好,甚至,弄得比以前還要好。因為,傘匠手頭有各種顏色的布任人挑選。

  我們家所有破損的布傘全都改頭換面穿上新裝了。說是全部,其實也沒幾把,印象里好像是兩三把。其中一把我記憶深刻,經過傘匠的手,它從黑呼呼變成了能防水的天藍色,中間還點綴著一些其他色的圖案。舊貌改新顏,瞬間就充滿了迷人的魅力,頂著它,仿佛頂著一片藍天。

  如今已能隨心所欲打各種漂亮的花傘,卻越來越不在意,連印著字的廣告傘都能坦然撐著。只是我還經常想到那把改造的藍色傘。很多年過去,它還掛在家裡。除了爸爸偶爾打一下,幾乎再沒有人用它。看著它,我有時回憶起孩童時逃避傘的日子,會有一絲心酸又有一絲甜蜜,那是自己才明白的滋味。在那個單調匱乏的年代,拒絕笨重的黑布傘,大概,更多的是因為對斑斕生活的一種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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