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錶

  關於手錶，有很糾結的經歷。像現在，有款式不同的幾塊表，但漸漸地都不戴了。而在最普通的表都是奢侈品的年代，卻特別想擁有。

  小時候跟小夥伴玩遊戲，總愛在手腕上畫手錶。通常用原子筆，藍色的，畫一個指向三點或九點的圓圈，因為這個點好畫，而且也好看。誰畫得圓，誰就得意半天。晚上洗漱時，怎麼都洗不乾淨，帶著殘留的印子快樂睡去。懂事之後，就希望手腕上有個真的手錶。不過也懂事地知道，這屬於奢望。

  聽爸媽說，他們戴的手錶是上海牌的，攢一年工資才能買一塊，還得有指標。所以基本上是遇到結婚這種大事，才會計劃著張羅。每當臨睡前，看到爸媽摘下手錶，不停擰啊擰地上表，感覺這真是一個很漂亮很饞人的動作。什麼時候我才能長大才能也戴塊手錶呢？

  終於等到上小學，爸爸給我買了電子表。我覺得那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表。金黃色，細細的兩條並在一起的表鏈，就是有點長。我的手腕太瘦了，有點戴不穩。妹妹在一旁羨慕到生氣。她還小，所以她沒有。不過，我也高興得沒幾分鐘。為了讓我穩穩地戴著表不讓它掉了，爸爸想了個辦法。他用橡皮筋把手錶兩頭栓起來。這的確管用。可是，好好的一塊表變得多醜啊。更要命的是，那還是紅色橡皮筋，晃眼得很，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我得瑟的情緒一下子煙消雲散。

  不過，我依然很寶貝它。戴上它，感覺時間一下子被拽在自己手裡，可以隨心所欲地支配。

  只是沒想到，它那麼快就被我弄壞了。其實不完全怪我。放學回家路上，遭遇突然而至的大雨，沒帶傘，也沒有避雨的地方，奔跑著回到爸爸單位的大門前，才赫然發現，手上的電子表忘了拿下來，已經水淋淋，顯示屏上一片空白，數字都不見了。回家拿給爸爸看，怎麼修都修不好了。沒有挨罵，只是我自己心疼和沮喪了很久很久。

  仿佛一發不可收拾，後來爸爸又給我買了電子表，又被我很快弄丟了。我還記得是一節體育課之後不見的。瞪大眼睛，沿著活動過的操場走了一圈又一圈，怎麼也沒找到。那份傷心深深印在記憶里，幼小的心靈真切體會到一種憂傷的無奈。明明是那麼愛惜那麼寶貝的東西，為什麼會不容察覺就丟了呢？

  大學畢業後自己掙錢了，買過好多塊手錶。這時已知道，這個世界有一種表叫「名表」， 仍舊是奢侈品。最耳熟的叫勞力士，其他一概記不住，不清楚。清楚是它們價格不菲，聽起來都令人咋舌，大概我這一輩子也買不起一塊。可這又有什麼要緊呢？從不妨礙我買那些好看漂亮便宜的電子表、石英表，然後好心情地戴著它們配不同的衣服。

  我喜歡那些大大的很帥氣的表，最好樣子特別一點，酷一點。為此，我還買過一塊底色圖案是骷髏頭的大表，被媽媽看見，吃驚地訓了幾句。有一塊透明的塑料錶帶的卡通表，陪伴了我很長一段年輕歲月。而親戚朋友送的那類小巧玲瓏的秀氣女表，通通被我束之高閣。我一直計劃著要去買一塊帶著指南針和可以測海拔的表。然而，沒等我實施這個計劃，我已經忘了這個計劃。

  不容察覺間，我已經不再戴表。可能是看時間的方式增多。當然，更可能是因為我知道，屬於我的時間在手中，任我支配，有沒有手錶不重要，有沒有用心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