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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酸讓人慾罷不能

2024-09-12 21:18:02 作者: 緞蘇
  喜歡吃酸的人到我的家鄉一定開心,因為有酸湯。酸湯只是平常物,家鄉人卻把它做得與眾不同,堪稱一絕。那酸,不是醋酸,不是果酸,不是醃菜酸;那酸,自有一種美妙無比卻不能言傳的滋味,雖已咽下,卻在舌尖留有清幽幽的余甜,令人回味無窮。

  家鄉的酸湯顏色也非常特別,類似粉紅色,但又有點偏藕色,跟它的酸味一樣,很難用語言準確地形容。這得益於它的主要製作原料,一種本地叫細芫芹的野生植物,其實就是野芹菜。

  是在什麼時候它被人們用來製作酸湯的,現在很難再去考證,唯一能確定的是歷史已經很久遠。有時喝著它,忍不住浮想聯翩。也許在遠古時期,這片壯家土地上,也有一個類似神農氏那樣的神仙,嘗著百草,不是為了找藥,而是為了尋美食,偶爾發現了其貌不揚的細芫芹,藏著獨特氣息,從此以後,便有了廣南酸湯。代代相傳,一套簡單卻神奇的醃製方法,成就了百姓人家日常生活里的絕妙調味。

  小時候,全家住在爸爸的單位大院裡。跟鄰裡間不算太親熱,也不算太疏遠。偶爾會去其中某一家吃點家常小吃,少不了的就是酸湯煮的菜。他們家實在是太喜歡吃酸湯了,一年四季,酸湯不斷,一步一步靠近他們家的大門,就感覺到有一股隱隱約約的美妙的酸味滾動過來。仿佛不是酸瀰漫到空氣里,而是酸席捲著空氣在飛舞。

  爸爸一般都不讓我們去別人家吃飯。媽媽開始學做酸湯,想要滿足饞嘴的我們。然而,一次次開始,一次次失敗,最後她也煩了,便沮喪地作罷。

  其實說起來,酸湯的製作很簡單,因為程序真的很少。洗淨的細芫芹,放到罈子里,然後用米湯兌少許的水加入。一個星期之後,打開封口的蓋子,一股沁人心脾的酸就會撲面而來。

  但它又是一個精細活。所有用具和材料不能沾上絲毫的油。基本上每周都要把罈子里的細芫芹撈出換上新的,因為泡太久葉子會稀爛。要不斷地補充米湯和水進去。擔心太酸了就放一點點紅糖調節。周而復始,經久不衰。若中斷打理,便會變質壞掉。

  這似乎帶上了一種靈性。對它長情和耐性,它還你全心芬芳。對它怠慢和冷落,它鬱鬱寡歡終於枯萎。也因此,它又有一個神奇的特性。同樣的程序,同樣的精細,有些人卻生生醃不出酸,怎麼操作都是以一罈子死水發臭收場,還有一種,是像我媽做的,雖然沒到臭的地步,卻淡淡的毫無滋味。就好像緣分,有的怎麼碰怎麼對,有的怎麼碰卻怎麼錯。人和人如此,人和地方如此,人和物也如此。

  因了這般稟性,家鄉的酸湯密密散發著的酸就是那種奇妙的難以被複製的味道。人們用它煮雞,煮青菜,用它涼拌卷粉米線米豆腐,或者,直接泡冷飯,甚至,加一點點鹽就當做夏日消暑的飲料直接一飲而空。家鄉的壯家人原本把它叫做「岜夯」,但慢慢的,都被漢化了,除了極少一兩道菜,其他無一例外都冠上「酸湯」的名。無論是本地土著還是來往過客,大多人吃了總忍不住咂咂嘴,意猶未盡地再加點再吃點。

  我每次回家,想吃的時候,媽媽總會拿一個大大的礦泉水去別人家要一點。那麼多年過去,她沒再嘗試過製作。我常常想起中學時的一個好友,她媽媽做的酸湯特別地道,當年我曾經非常羨慕。而現在再回憶起來,卻會幸福地笑。努力去學的媽媽,和做得很好的同學媽媽一樣,都那麼愛孩子。而愛,永遠都不會挫敗。

  也有人離開了家鄉,因為想念而費盡心思找到細芫芹製作,但總酸得沒那麼美味。還有人拿了紅芹菜製作,也酸,也是粉紅的顏色,但色彩過於濃烈,而味道,更是一嘗便明白不地道,仿製品當中酸多了澀味,少了那不能言傳的絕妙。

  那絕妙的酸,是屬於一方水土的酸,是帶著靈性和溫情的緣,遇見了,就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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