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的人生

  年少的時候，喜歡喊著「不留空白，不留遺憾」這類人生宣言，以為圓滿才是最好的意境。可是，這個世界，有的東西，我們希望它停留，卻偏偏留不住。

  比如時光的腳步。

  比如青春的容貌。

  比如越走越遠的心。

  比如曾經喜歡的人，以為不管萬水千山不管滄海桑田，必定都可以留在彼此身邊有百年好合的圓滿結局。但世間卻一直上演一幕又一幕物是人非的場景。

  而有的東西，我們不想要，卻偏偏拒絕不了它的停留。

  比如生老病死。

  比如種種遺憾。

  誰能逃脫自然規律的掌控呢？誰的人生又會不曾留有多多少少的遺憾呢？

  「留」本身就是個帶有情緒的字眼，它經常意味著要做出選擇。留，或者不留；留下；留什麼；挽留，或者不挽留；怎麼留，這一系列看似簡單的詞，其實囊括了太多複雜的東西。

  有一次，在站台上，默默看著心愛的人上車。不論我多悲傷難過，甚至淚如雨下，汽車還是帶著他漸行漸遠。那一刻，突然下了決心，這一生，再也不想挽留誰或者挽留什麼。因為很累，因為，如果需要挽留，就算能留下，也許本身就已很勉強。

  開始喜歡一句話：「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不覺得這是宿命論，在裡面可以讓自己提煉出一種豁達的人生態度。其實，逐漸成長中，越來越明白，在永不停留的時間長河中，不圓滿，有遺憾，有餘留，這才是人生的常態，甚至，還可能有一種別樣的美好。

  那一年，我獨自一人走川藏線去拉薩。出發前沒有做什麼功課，途中，遇到交通不便，趕不上車，還遇到沒有銀行，取不了款，各種各樣的因素，致使我在沒打算停留的地方停留了，在想停留的地方卻錯過了，很多計劃中的風景都沒能如願以償去遊覽。但是，我始終記著一個朋友的話：不要一次想著去看完，得給自己留點念想。所以，每錯過一個地方，我都悄悄告訴自己，下次再來。

  後來想想，正因為這些一次又一次的停留和錯過，讓我看到兩條橫亘在天空的彩虹，遇到一幫騎自行車的人和他們去山頂開了溫暖感人的篝火晚會，還體會了一路上一次又一次的驚喜。

  仿佛一個悖論。是絲毫地不留餘地，行程滿滿，馬不停蹄。卻又留有餘地，隨遇而安。不留餘地沖向前，不留餘地努力做事的態度，但卻留有餘地接受結果，讓不可預知的種種收穫酸也好甜也好，來了都有棲身之處。。

  如同國畫裡的留白。滿紙是畫，但遼遠空曠的天空，只飛過零星的鳥兒；煙波浩渺的水面，惟有一葉小舟，卻都給人們留下無盡窮的回味和想像。林語堂也說過：「看到秋天的雲彩，原來生命別太擁擠，得空點。」

  空著點，留著點，你永不知道將有什麼驚喜，但你知道，它們會翩翩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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