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電波相伴的似水流年
2024-09-12 21:19:12
作者: 緞蘇
許久不曾打開過收音機,某天坐上朋友的車,耳朵里活潑潑就是叮噹的音樂和主持人好聽的聲音。有聽眾打進電話,奇奇怪怪的各種腔調,奇奇怪怪的各種問題,聽得我們開懷大笑。就那麼一下想起,從前,青蔥歲月,很多很多個日子我都是和電波相伴而行的。
說起來,對於收音機里傳來的電波,我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它有很多名字:廣播、收音、電波……,它曾經神秘,然後讓我歡喜,再然後漸漸淡去但偶爾又隱隱約約浮現。也許我們成長中經歷的很多,都有過這樣一個個過程,最終變成日子的堆積,變成沉澱,變成記憶和回味。
我記得,幼時曾對收音機心存敬畏。因為老媽一再告誡,不要亂動,不然萬一收到敵台會被當特務抓起來。「特務」這個稱謂太可怕了,所以那時根本不敢輕易造次。因為如此,很長時期我都以為,從高音喇叭里傳出的電波,才是經得起推敲的正大光明的聲音。小城的廣播站,每天定時放著來自首都的聲音。人們不但從中得到信息,還可以順便當成作息時間。廣播是從《五星紅旗》的音樂聲開始,我的一天也在這激揚高昂的旋律中甦醒。「下面是新聞和報紙摘要」這句話出現,意味著我該出門上學了。不過,我一直聽得含糊,好幾年後才總算清楚確切名稱。另有時段屬於本地新聞,作為好學生和各類競賽的獲獎者,我的名字也會出現。第一次聽到時的雀躍心情至今仍記憶猶新,是一種又熟悉又陌生的蕩漾。後來高音喇叭的廣播消失於小城上空,具體是何時,我卻絲毫沒有印象,一如再後來收音何時退出我的生活,現在再回憶,仿佛都是記憶里一個突兀的斷層。
它再出現於我的世界,我剛上大學。不知是因為在都市,或是因為事物的日新月異,廣播不再單調和一成不變。它拂開我兒時印象里的神秘,落落大方又千姿百態。我們也不再叫它廣播,我們管它稱為電波。大一新生無一例外都發了一個碩大的耳機,老師交待是學英語的聽力課所用,可更讓我們驚喜交加的是,它還能收聽本埠的各種電台節目,包括新成立的音樂台也沒有遺漏。
收音機成了每天的陪伴,儼然發現,哪有老媽描述的那般恐怖?電波連著的分明是一個繽紛世界。那時最常收聽午間的點歌和晚間的情感傾述。因為不習慣午休,幾乎每個中午,我都是戴著耳機一邊吃零食一邊看書渡過。新歌總會通過電台迅速傳播,那樣的神速時常讓我想像出天女散花的絢麗。比如校園民謠,我們都買了磁帶,卻更願意通過電波來聆聽,好像那些流水一樣的吟唱因為在城市上空一個個角落瀰漫過才更增加了敲打心扉的百轉千回。經典的老歌也是電台里長盛不衰的聲音。天王張學友的《祝福》因著歌名和歌詞都特別應景,有段時間天天被點播,甚至一天數次,造成了今天我仍舊膩煩它那旋律的嚴重後果。
晚間的情感傾訴是整個宿舍一起收聽的節目。喜歡哪個主持人往往成為大家的爭論。至於那些哀怨的故事,尚不知愁滋味的我們,總是嘻嘻哈哈地發表著各種恨鐵不成鋼的看法。而有的深情告白和思念,又讓人暗地裡生出幾分感動和嚮往。不過,更多時候,我們是迷戀某個聲音勝過節目本身。
有時,也會打熱線點歌或參加競猜。聽重播時傳出的自己的聲音,竟陌生得難以置信,但別人卻還能辨認出來。有一次,說完話才掛掉,好久不曾聯繫的一個老同學居然撥了我的電話,問剛剛收音機里的聲音是不是我的?一下子,驚覺到電波超人的覆蓋力量。
有了喜歡的人,好不容易打通點播熱線,卻不好意思說什麼。吶吶地,最後說了句很悲天憫人的祝福,祝願所有苦難的人都獲得幸福。事後很窘,好友卻點頭:「是你的風格。」
工作後,開始一個人在夜晚聽那些電波里的聲音。是這個時候,才有過聽別人的故事流自己眼淚的體會。即使與自己無關,但在夜深人靜,一些歌,一些訴說,拂過心間,還是帶了憂傷的味道。
也曾去電台客串過幾天主持人。節目播出,發現聲音一如上學時幼稚,並且顫巍巍地透著正二八經的刻板,毫無期待中的靈動。終究沒堅持下去,自己先逃之夭夭。
現在想起來,笑了,繼而惆悵。那些與收音機相伴的歲月,那些歡喜的憂傷的,我的似水流年,我們的似水流年,它在流走但不曾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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