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24-09-12 21:24:18 作者: 語笑嫣然
  元喜見到雲姜,對樓青煜耳語:「殿下,那個宮女靳雲姜來了。」

  樓青煜掃了雲姜一眼,「我不要知道小宮女來了沒有,我只想知道我的流音玉哨來了沒有。」

  元喜接過玉哨,檢查了一番,「回殿下,流音玉哨完好無缺。」

  樓青煜擺了擺手,「嗯,讓她回去吧。」

  雲姜明明就站在樓青煜面前,他卻正眼也沒看她,只顧著思考他的那盤棋,倒叫對面陪弈的人心中忐忑。

  雲姜盯著樓青煜,站著沒動,樓青煜意識到了,「唔,你擋了我的光了,小宮女。」

  雲姜說:「六皇子,秦妃的木牌呢?」

  樓青煜聽出雲姜的態度極為不滿,卻也不生氣,笑著說:「哦,對了,木牌。」他置了一顆白子,盯著棋盤說,「木牌在哪呢?呃,我一時想不起來了。」雲姜又急又氣,早知道樓青煜不會輕易就放過她,她恨恨地假笑說:「沒關係,奴婢等著,六皇子您慢慢想,一定能想起來。」

  樓青煜點點頭,繼續下棋,「唔,好,你等著吧。」

  過了一會兒,天色越來越暗了,舜禾宮內升了燈,明光燦爛,遠比雲姜常在的尚衣局的早夜亮堂多了。她知道她今天是來不及把木牌還回漱玉樓了,但求這混世魔王能把木牌給她都已經謝天謝地了。

  樓青煜下著下著棋,緩緩地哼了兩聲,元喜急忙問主子:「殿下是不是餓了,中午您說想吃白斬雞,奴才已經吩咐御膳房做了。」

  樓青煜搖頭,「我還不餓,你讓他們再等等。」說著,抬頭看了看,「這兒的光線好像是比平時暗了點?」

  他們當時是在舜禾宮內的一座涼亭里,亭子的七個角都各有兩盞燈,惟有西北的那隻角只掛了一盞宮燈。元喜說:「那邊掛燈的釘角壞了,奴才下午本來喊了人來修的,恰好殿下您要在這兒下棋,所以就吩咐他們暫時別來打擾了。」他做勢要退走,「奴才這就去喊人來把釘角補了,重新掛燈上去。」

  樓青煜說:「不用。」他指了指雲姜,「這個小宮女來給我掌燈吧。」

  雲姜驚愕,「我?」

  元喜陰陰柔柔地說:「你沒聽清楚,還要殿下再重複一遍嗎?」

  雲姜撅嘴說:「奴婢不敢。」

  元喜給了雲姜一盞短柄的提燈,說:「你到殿下身後站著吧,仔細點,給殿下掌燈。」

  雲姜依言,滿腹的怨氣都堆在臉上,提燈也提得無精打采的,一會兒左顧右盼,一會兒便抬頭去看天色,算著時辰。

  樓青煜連贏了幾盤棋,心中高興道:「好了,今日就到這兒了。」他說著,伸了個懶腰準備起身,一邊喊道,「元喜——」

  當時雲姜有點走神,燈提得矮矮的,就懸在樓青煜的頭頂,樓青煜身子微微一起,頭頂就撞到了那盞提燈。燈身一歪,裡面的燭盞滑了出來。雲姜頓時驚了一下,眼疾手快推了樓青煜一把,「啊!六皇子當心!」

  「你是怎麼回……」樓青煜臉色一沉,話還沒說完,回頭就看燭盞撞在雲姜還沒來得及縮回去的手臂上,滾燙的蠟油澆透了她薄薄的衣袖不說,燃燒著的燭心還把衣袖燙了個大窟窿,險些燒到皮肉。

  雲姜疼得跳腳,那燭盞掉下去的時候,又砸到了她的腳背,腳背也被燙了,手疼腳疼狼狽至極。

  樓青煜看她那麼一折騰,知道她肯定是燙壞了,見她一張俏臉燒得紅撲撲的,鼓著腮扁著嘴,委屈得像個可憐的孩子,他心裡竟有了幾分憐惜。但他向來是嘴上不饒人的,嘟囔了一句,「真是笨手笨腳的!」

  雲姜聽他這麼說,咬著嘴唇,兩眼發紅地瞪著他,「六皇子!棋您也下完了,現在可以把木牌還給奴婢了嗎?」

  樓青煜忽然來了興致,又坐下來問:「小宮女,你進宮多久了?」

  雲姜道:「不到一個月。」

  樓青煜問:「你多大了?」

  雲姜道:「剛滿十六歲。」

  樓青煜問:「哦,那家鄉是哪兒的?」

  雲姜再道:「映州。」


  樓青煜道:「挺遠的啊?你一個人到京城來的?京中可有親戚?有什麼親人是在朝為官的嗎?」

  又問:「你怎麼會入宮來當宮女呢?」

  雲姜看他盤問個不停,像是在查她的家底似的,實在忍不住了,道:「六皇子,您能不能把木牌還給奴婢了?奴婢還得回浣衣局交差呢。」

  樓青煜看了她一眼,覺得這小宮女的骨子裡有一種壓不住的囂張氣焰,這份壞脾氣倒有幾分似他,他微微一笑,說:「好吧,元喜,把木牌還給她吧。」

  雲姜領了木牌,再對樓青煜行了個禮說:「六皇子,奴婢還有一事相求。」樓青煜覺得奇怪,「又有什麼事啊?」

  雲姜說:「弄丟木牌是奴婢失職,但奴婢也算亡羊補牢,明天自會想法子將木牌還進漱玉樓,希望六皇子對今日木牌的事保密。」

  他說:「你做錯了事情,怕被別人知道,這個我理解。可是——」還從來沒有宮女敢跟他堂堂六皇子說條件的,他似笑非笑地挑眉道,「你覺得,就憑你一聲請求,我就會答應你了?」

  雲姜說:「奴婢不敢,無法左右皇子的心意。只是……」

  他問:「只是什麼?」

  她想了想,便故作怯生生地道:「奴婢是用流音玉哨來交換木牌的,皇子的流音玉哨何以會在奴婢那裡,這或許不是重點。重點是,打賭輸了,東西是六皇子賞給奴婢的,卻還要反口收回,奴婢怕人家會說,六皇子您輸不起,小氣。」

  樓青煜沒想到雲姜敢這樣跟他講話,嘴角一勾冷笑道:「小宮女,你知道你跟我說這番話的後果嗎?」

  雲姜說:「奴婢只是說出自己心中所想,別無他意,況且……」她頓了頓,又說,「奴婢其實相信,像木牌這等芝麻綠豆的小事,六皇子其實也不會有心情在意的吧?您哪會過問後宮是非,那麼無聊婆媽呢?」

  周圍的人都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心道雲姜也太大膽了,竟然敢這麼跟樓青煜說話,卻看樓青煜始終都掛著笑,時而眼神一厲,卻還慢慢地化開了去。

  「你這小宮女,倒是生了一張利嘴。」他打量著她的衣袖上那片焦黃的印記,說,「好。我就答應你!」

  他又湊近她,「不過,也別太自作聰明,你的激將法不會次次都管用的,今日本皇子心情好,不跟你計較,下一次,你就未必這麼走運了。」

  樓青煜說完,招手喚來元喜,便進廳里用膳去了。

  雲姜站在亭前,攥緊了那塊木牌,望著樓青煜的背影消失在門內,總算是慢慢地鬆了一口氣。

  事後她再想,明明早就知道進了皇宮得友善低調待人,切忌衝動大膽,可不知道為什麼,偏偏對別人還好,但只要一看見那個囂張自我的六皇子,她便失了分寸了。

  幸虧她沒有真的觸怒到樓青煜,否則,只怕不知道他要怎麼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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