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拂曉的時候，雲姜剛到了尚衣局，正在收取已經晾乾的衣裳，忽然看見門外進來了幾個宮女。

  走在最前面的那個雲姜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那天她回漱玉樓去的時候帶她的那個。

  那宮女還是一副傲慢彪悍的模樣，朝大院裡一掃，正好也看到了雲姜。「咦，就是她就是她！」宮女指著雲姜走過來，丹鳳眼利得就像斜著兩把鋒利的小刀。「喂，昨天是你來漱玉樓送衫的吧？」

  「呃，是的。」

  「我問你，我們秦妃娘娘有一塊紫檀木的雕花木牌，怎麼不見了？」這宮女本來完全不曉得有木牌這件事，她昨天親自檢查了，也教雲姜過了關，但是後來秦妃自己卻發現木牌不見了，追究起來，依稀覺得是混在之前換下的衣裳堆里了，於是宮女這才拿了雞毛當令箭，查問到尚衣局來了。

  雲姜著實嚇到了，可是心跳雖然跟打鼓似的響，表面上卻還強作鎮定。雖然那木牌這會兒其實就在她的衣袖裡藏著，她本來是想趁午間休息的時候再偷偷地還回漱玉樓的，可是現在看對方那架勢，再想想背後得罪不起的秦妃娘娘，她立刻就鬼使神差的不敢承認了。「木牌？什麼木牌？」

  宮女眼睛一瞪，對雲姜道：「哼，你還嘴硬。娘娘的木牌不小心落在那堆衣裳里了，可是你洗完之後再送回來木牌卻不見了，不是你還有誰？娘娘這會兒正光火呢，小賤婢，主子的東西你也敢吞。你可別讓我在你身上搜出贓物來。」說著她便蠻橫地一把扯過雲姜，在她的身上毫不客氣地翻找起來。旁邊一眾幹活的浣衣女也都圍了過來，盯著拉扯的兩個人議論紛紛。

  宮女把雲姜渾身上下搜了個遍，可是，卻沒有找到她所謂的贓物。

  這時候，尚衣局督事的劉公公聞訊也趕來了。雲姜騎虎難下，只好向劉公公喊冤，極力申辯說自己並沒有私吞秦妃的木牌。漱玉樓的宮女仍然不肯罷休，轉而睥睨劉公公道：「身上沒有，不代表就是清白的。劉公公，依奴婢看還得再去她的住處找一找，否則，奴婢若稍有疏忽，只怕也不好向秦妃娘娘交代啊。」這宮女雖然是一口一個奴婢，但態度卻絲毫不見謙恭。

  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劉公公知道他得罪不起的也並非眼前這個狐假虎威的宮女，而是她背後的主子秦妃娘娘，他便將臉色一黑，怒氣都撒在雲姜的頭上，惡狠狠道：「你，跟我來！」

  雲姜跟著劉公公出了尚衣局，暗地裡反倒悄悄地舒了一口氣。

  原來她剛才已經在宮女搜身之前，偷偷地將木牌從衣袖裡放出，滑進了腳邊那個裝滿剛剛曬乾的衣裳的木盆里了。

  宮女在她的身上搜不到東西，到了她的住處，翻箱倒櫃也一樣毫無所獲，只得謾罵了一陣，說什麼別以為躲過今天就沒事了，娘娘若是不肯罷休，這事便就沒完。等她走了以後，劉公公也對雲姜好一頓訓斥，將雲姜說得半晌都不敢抬頭。

  雲姜再回到尚衣局裡，已經是午時過後了。大家照舊都在忙著各自的活計，她突然發現自己早晨收的那一盆衣服竟然不見了，找來找去都沒有找到，拉著旁邊的一名宮女來問才知道，有個嬤嬤見她遲遲不見回，於是就將那堆衣物派給別人去送了。

  在琰昭皇宮裡，尚衣局的工作是流換交替的，並不是每個宮女始終負責某一宮或者某一位主子的日常清洗。

  有可能今天分派到漱玉樓，而明天就轉去蕊安宮，後天再到鋤溪殿。

  而這一天，雲姜負責的是牽伶閣。

  牽伶閣是桑妃桑虞珩的寢宮。因此，那塊木牌便隨著那堆衣物，一起被送到了桑妃的面前。

  這天整理衣物的，是牽伶閣年紀最大的宮女袖珍。

  前陣子袖珍剛剛獲恩准出宮，所以這天恰好也是她在牽伶閣當差的最後一天。

  她整理衣物的時候，桑虞珩正倚在榻上吃茶，只聽咣當一聲響，兩個人同時低頭一看，木牌就端端地躺在地上。

  桑虞珩媚眼斜覷，饒有興致地盯著地上的小玩意。

  袖珍拾起來遞給她，她拈著一看，「袖珍，這好像是秦妃的東西吧？上一冬的折梅宴，我還記得，我看她掛在身上的。」

  袖珍也看了看道：「嗯，奴婢記得，這確實是秦妃戴過的……」她說，「哦對了，早晨聽說秦妃丟了東西，漱玉樓的宮女到尚衣局找人興師問罪去了，找的就是一塊木牌。嘻嘻，難怪沒找到，原來是送到咱們這兒來了。」

  桑虞珩道：「如此不值錢的東西，給我戴著還嫌寒磣呢，那秦妃就是小氣。」

  袖珍道：「秦妃的用意，娘娘您還能不知道。她一向覺得李妃排了她的頭，自己被壓著不見天日，抓著個機會可以肅清後宮的法紀，彰顯一下她的威風，她哪能不趁機折騰一番？」

  袖珍本來是想貶低秦妃的，可是桑虞珩聽著卻不樂意了，「李妃？秦妃？她秦采衣什麼時候在這後宮能排第二了？」

  袖珍急忙告饒，「對不起，娘娘！是奴婢嘴拙，奴婢說錯話了！」

  桑虞珩雖然生性刻薄，心腸也狠，但是對袖珍還是很愛護的，便也沒有跟她計較。只不過那塊木牌既然是秦妃的東西，她跟秦妃又素來不和，自然就不想把木牌歸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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