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024-09-12 21:24:29 作者: 語笑嫣然
  多虧了樓青煜的那番證詞,雲姜當夜便被東御府釋放了。

  她回到尚衣局,在平時上工的大院旁邊,相連的幾座普通民居式的小宅院,是尚衣局的宮女們起居的地方。

  每三個人一個房間。

  跟雲姜同屋住的,除了胡笳,還有一個叫朗月的宮女。

  雲姜回去的時候,正逢胡笳跟朗月攜著手出來,說是要隔壁屋的晴姐姐房裡閒話。

  胡笳問:「你也去吧?跟我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姜滿懷心事道:「我乏了,想歇歇。你們自己去吧。」

  胡笳還不依,「你不知道,白天你被帶走以後,咱們這兒都炸開鍋了,說你可能害了桑妃娘娘,又說六皇子竟然幫你說情。雲姜,你跟桑妃、還有那個六皇子,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雲姜越發尷尬了,白天在東御府多少吃了點苦頭,回來只想圖個安靜,卻被胡笳打破砂鍋問到底,她的臉色便越發不好看了。朗月一向心細,看雲姜那個樣子,便幫腔道:「你就別纏著她問東問西的了,晴姐姐還等著咱們呢,有什麼想問的,改天等雲姜精神好了,有時間了,你再問吧?」

  雲姜感激地看了朗月一眼,胡笳便嘟嘟囔囔的被朗月拖走了。

  雲姜回到房裡,左思右想從床底下取出一個盒子,裡面平整地擺放了一件靛藍色的披風。

  那是沈就瀾當時給她遮羞的披風。

  她輕輕地撫著,仿佛還可以觸到當時自己滾燙的體溫。

  沈就瀾的輪廓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羞澀的一幕便反覆地回放著,不知不覺臉又紅了。

  第二天黎明時分,尚衣局的晨鐘一響,大家都急忙起了床,便和往日一樣到大院上工去了。成堆成堆的衣物,洗的縫的改的新的,堆得像一座座小山,不時的還有人因心疼自己的手起了繭或磨出水泡而哀聲嘆氣。

  那天雲姜的任務輕,清洗的衣物只有三兩件,她便動作麻利地刷洗晾開了,然後看幾乎所有的人都還在忙於各自的活計,她便想主動攬一些過來,以免監察的嬤嬤嫌她清閒。她四處看了看,見有個角落裡放著一堆尚未清洗的衣物,她便想過去洗了,正要把一件白底紅花的襦裙放進水盆里,胡笳卻靠了過來:「雲姜,這些東西不用管了。」

  雲姜愕然問:「為什麼?」

  胡笳說:「這些都是牽伶閣桑妃的舊物,人都死了,洗了也沒人穿了。」

  「唉!難怪這麼冷清了。」雲姜聽說是桑妃的東西,心裡不免惋惜,這宮廷里,新人舊事,幾番更迭,就如推杯換盞一樣輕易,昨日還是枝上的鳳凰,千人奉迎,萬人寵愛,今日卻是連穿過的衣裳都遭人嫌棄了。

  胡笳問:「冷清?你是說牽伶閣,還是說這些衣裳呢?」胡笳嘟囔道,「現在的牽伶閣倒真是挺冷清的,喏,我那天去收這一堆東西的時候,牽伶閣還熱鬧著呢,聽說桑妃好像還打算置辦酒席。」

  雲姜問:「這些衣物是你收回來的?」

  胡笳點頭,「是啊,是我。」她想了想,「唉,雲姜,你活兒幹完了是吧?我今日也挺清閒的,你不如就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昨天去東御府,他們是怎麼審你的?我聽說東御府那裡面,進去了都是要吃苦頭的,惹不起呢!」

  雲姜被胡笳的連珠炮轟得心亂,嘆氣道:「我沒有害死桑妃,也沒有偷秦妃的木牌,東御府怎麼審我都是無辜的。雖然現在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但我相信,總有一天真相一定會大白,洗脫我的冤屈的。」

  胡笳覺得沒趣,雲姜的字字句句都沒滿足她的好奇,她還不死心,還想再追問,雲姜卻把手裡拿著的襦裙往胡笳懷裡一塞,「你要是沒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去找朗月。你別以為活兒少就可以偷懶,要是被嬤嬤看見我們站這兒聊天,又要教訓我們了。」胡笳留她說:「哎呀,嬤嬤沒在,你再跟我說說嘛,雲姜。」說著卻無意間瞟到雲姜塞過來的襦裙,「咦,這不是桑妃的吧?」

  雲姜問:「怎麼不是了?我不是從這堆牽伶閣的衣物裡面拿的嗎?」

  胡笳把襦裙展開,白底紅花的襦裙,上面的紅花原來是牡丹。她說:「你不知道,牽伶閣我去了好多回,聽宮女們說,桑妃是最不喜歡牡丹的,她覺得牡丹艷麗,少了一份脫俗的美。」她說著,把襦裙翻看了一遍,才發現那原來是件破衣裳,上衣前襟的地方有撕裂的痕跡,左邊的袖口也破了。「咦,桑妃怎麼還會留著一件破了的襦裙?」

  雲姜想了想,問:「你什麼時候把這堆衣服拿到尚衣局來的?」胡笳說:「就是桑妃死的那天。」

  雲姜也好奇,把牡丹襦裙又仔細地看了兩遍,然後還發現在繡著牡丹的花簇里竟然還繡了一隻蝴蝶。

  是一隻藍色的,微微斂翅的蝴蝶。

  琰昭國的人並不以蝴蝶為美。他們覺得蝴蝶太脆弱,就像繡花的枕頭內里是糟糠,其勤勞也不如蜜蜂螞蟻。

  所以普通的工藝很少有用蝴蝶做裝飾的,就更別說是顏色罕見的藍蝴蝶了。


  想必只有物件的主人有與眾不同的喜好,才會自己添加上去吧?

  雲姜只道這個桑妃驕縱古怪,連喜歡的東西也與別不同,倒也沒有多想。

  過了一會兒,陰沉沉的天便淅瀝落起了雨來。

  那場雨下了幾個時辰,雲姜看那些透明珠子嘩啦啦撒了滿地。

  苔痕上階綠,色澤越發深得搶眼了。

  她剛幫一個宮女做完了繡活兒,正閒著,就看朗月撐著傘急匆匆地過來了,「雲姜,敢情你在這裡就好了。」

  「怎麼了?你找我有事?」

  朗月說:「方才胡笳在大院背後踩了青苔,扭了腳,這會兒連一步也走不得了。收好的衣裳,羽岫宮那邊還催著她送回去呢。她說你今日清閒,便要我過來找你,想央你替她去送一趟。」

  雲姜道:「她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有沒有大礙呀?」

  朗月說:「我想應該沒事的,你也知道她那個人,一點小傷病痛就嬌氣得很。」

  雲姜拿了傘,道:「我替她好了,你照看著她。」說著,便拿了衣裳冒雨往羽岫宮去了。

  事情辦妥了以後,雲姜從羽岫宮出來,突然看見一個苗條婀娜的女子,撐著傘,穿著一件白色繡花的襦裙從面前經過。

  雲姜猛然覺得那襦裙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便想起了之前桑妃的那件白底牡丹的襦裙來。

  兩件襦裙都是白色的府綢,艷麗的繡花誇大而張揚,在裙邊妖嬈地圍了一圈,然後從側面斜斜地伸展至腰部,再在胸前開出最大最誘人的一朵,帶著一種絢爛到極至的華美。

  這兩件襦裙相似極了,只不過桑妃的那件繡的是牡丹,而前面的女子穿著的卻是繡的芍藥。

  雲姜耐不住好奇,忍不住想看清楚前方的女子到底是誰,便偷偷地跟了她走。

  走進御花園,過了喜春亭,廊蕪橋,到樺林假山附近,雨已經停了。

  白衣的女子也停了下來,收了傘。

  她一站定,裙擺便靜止了,雲姜依稀看到在芍藥的花簇里,似是有一點藍色的印記。

  莫非也是繡的一隻藍蝴蝶?

  雲姜正想再靠近一點看個真切,卻突然地從假山背後的小徑里走出來一個人,嬉皮笑臉地擋了她說:「小宮女,怎麼又是你?」

  雲姜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樓青煜,行了個禮,再悄悄地顧盼時,前方神秘的女子已經不知所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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