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24-09-12 21:25:07
作者: 語笑嫣然
李妃的勢力就算再大,卻也並非處處都能橫行無忌。以樓青煜的地位和脾性,都令李妃對舜禾宮中的一切無可奈何。
倘若雲姜可以在三天之內由暮煙樓調去舜禾宮當差,那麼她就算違逆了李妃的意思,李妃想來也未必敢把她怎麼樣了。
「更何況,若是六皇子收留了你,李妃定必會心存顧忌,以為你將她的陰謀都告訴了六皇子,她更加不敢公然向舜禾宮做手腳了。她不敢跟六皇子撕破臉皮,以後行事只會更加謹慎小心,步步為營。」
雲姜雖然知道夏離嫣說的在理,可是,莫說是這樣倉促的三天時間了,就算三十天,那樓青煜肯接納她嗎?
他們之間勢同水火,誰看了對方都是冷眉豎眼的。
況且,樓青煜不明就裡,怎麼知道她在背後為他擔的風險,他有什麼理由過問她這樣區區一個小宮女的事情?
想到這裡,雲姜又泄了氣。
夏離嫣卻氣定神閒,仿佛已有妥善的安排似的,便說:「你且暫時放寬心,事情交由我來處理。」
雲姜嘴上答應著,心中實則憂戚不減。
這三天,三十六個時辰,分成細細碎碎的很多小部分,一點一點地數過去,想躲卻躲不過,想留也留不住。
誰知道,第三天午後竟真的有舜禾宮的總管太監親自來了,要雲姜即刻遷往舜禾宮,負責六皇子日常衣物的打理。
那是個閒職,又恰好與雲姜之前在尚衣局的工作相對口,看上去似乎順理成章。
雲姜猶如還在夢裡,怔了好一會兒,見夏離嫣笑盈盈地過來,才輕輕地一個激靈,抓了夏離嫣的手,問:「我真要去舜禾宮了。姐姐是如何做到的?」
夏離嫣說:「我也不過就是疏通了一下舜禾宮裡管事的太監張公公,你以後就在舜禾宮裡——」她說著,微微一嘆,「其實,怎麼也比在暮煙樓跟著我更好,我倒放心了。」
雲姜悲喜相交,已無法言喻內心的複雜,一面想著自己的安危更有保障了,一面又難過於要和夏離嫣分開,各種滋味翻湧漫溢。
夏離嫣也捨不得,但這迫不得已的一步棋,她們非走不可,絮絮地話別了好一陣子,雲姜才往舜禾宮而去。
這幾日,皇宮裡倒還有一樁喜事。便就在雲姜的三日期限里,皇帝頒了聖旨,給六皇子樓青煜和洛家小姐賜婚。
樓青煜要納洛明梔做皇妃了。
消息不到半日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當時雲姜還在擔心自己能否轉入舜禾宮,天大的喜事也入不了心,尤其是樓青煜和洛明梔的這一樁。
畢竟她是知道真相的。
雖然她不清楚洛明梔為什麼會殺害自己的親表姐,但是她做得那樣天衣無縫,顯然是早有預謀的。
如果她真是處心積慮去殺一個人,那麼,在她嫵媚溫柔的外表之下,掩藏的是一顆怎樣的心腸?
樓青煜要迎娶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
雲姜有心事,進了舜禾宮,張公公要她速速地打點了一切,跟他回去當差。說是正好趕上六皇子即將要大婚,宮裡忙得一團亂,服飾的事情,還要雲姜立刻就著手操辦,要置新衣,布新房。
張公公說夏妃娘娘總誇你巧手,機靈,這回你倒要拿出些本事來讓我瞧瞧。
雲薑絲毫也不敢怠慢,生怕自己哪裡出了錯,舜禾宮裡不收她。
三天的期限一過,雲姜既沒有向李妃回話,李妃也沒有派人來為難她,她懸著的心總算稍稍踏實了一點。
第四天,宮外運了一批上等的府綢進來,有一些要做成綢緞花,用在大婚的那段時間妝點舜禾宮。
張公公便特地催著雲姜趕緊過去清點綢緞,說六皇子也要去,要大家都去聽主子是怎麼吩咐的。
雲姜便趕忙往偏殿去了。
到了偏殿,前腳跨進去,樓青煜後腳也來了。
一眾奴才都跪地行禮。
樓青煜顯然心情極好,笑嘻嘻地揮著手說免禮。他好像沒有注意到雲姜,只一心檢視著那些綢緞,這個也說好,那個也說好。
過了一會兒,突然有一名禁衛慌慌張張地跑進殿裡來,一看見樓青煜,立刻單膝跪地磕頭道:「六皇子,宮外傳來消息……說……說……」
禁衛吞吐,樓青煜不耐煩了,問道:「究竟說什麼?」
那禁衛深吸了一口氣,緊張道:「說……洛明梔小姐,她……她在家中……投井自盡了……」
一瞬間,鴉雀無聲。
空蕩蕩的偏殿裡,好像就只剩許多緊張紊亂的心跳聲。
眾人腔子裡那鮮活的一顆,都隨著氣氛的悲壯而變得詭異,越發跳得厲害。
桌上堆著的那些新運進來的府綢,有鮮艷的紅,明快的黃,清雅的紫,璀璨的金,一瞬間卻都失了顏色,變成了一堆死寂的灰白。
樓青煜面無表情,就那麼站著,看著前來報訊的禁衛。
禁衛和張公公都緊張不已,試探著喊了一聲:
「六皇子?」
樓青煜的眼睛眨了眨,「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禁衛嚇得手抖,哪裡敢再開口。
樓青煜忽然咆哮起來,彎腰揪著那禁衛的前襟。
「你說什麼?我讓你再說一遍!」
「皇……宮……宮外傳來消息,說……洛明梔小姐在府中投井自盡!」
禁衛剛說完,就被樓青煜一把推開,「滾!出去!出去!」他袍袖一揮,「張公公,元喜呢?」張公公慌忙道:「他到御藥房去了。」
「去御藥房幹什麼?備車馬!讓他回來,我要出宮!」
「是!是!」
張公公連聲答應,正準備去叫元喜,樓青煜卻又喊他:「等一等!不要喊元喜了……我自己出宮,我這就去!」
張公公又再答應:「是的,奴才這就吩咐人備車馬。」
「等一等!」樓青煜再度出聲。
張公公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等著主子的吩咐。
樓青煜卻愣了好一會兒,一句話也沒有說。
大殿裡靜得像一座孤寂的墳冢,所有的人幾乎都屏住了呼吸,望著樓青煜。
雲姜知道,他是拿不定主意,想要出宮,卻更怕出宮。
他無法面對這件事情,一個即將要和他共結連理相伴一生的人,卻突然跟他陰陽兩隔。這種從雲端跌入谷底的粉身碎骨,他怎麼能承受?
他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殿外,張公公卻不知道究竟應不應該準備車馬了,想問卻又不敢吭聲,只是自己暗地裡著急。
雲姜望著他的背影,她看他的身體似乎是在發抖,起伏的雙肩,顯然是被他很刻意地壓著,抑制著內心的洶湧。
她只見過喜怒都形於色的他,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壓抑如此過於冷靜他,這反倒令她心中更加覺得害怕。
突然,殿外傳來一聲猛獸嘶吼一般的咆哮,就看樓青煜狂奔而去,頃刻便跑出舜禾宮去了。
樓青煜趕到洛家的時候,洛家的人已經為洛明梔換了壽衣,打點了遺容,將她安置在靈柩里了。
樓青煜的雙腿像灌了鉛似的,從跨進洛家大門,到走到靈柩面前,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長的時間,邁了多少個步子。
漸漸地看到靈柩中那張宛如熟睡的臉,他腦中往事翻湧,每呼吸一次,心就狠狠地痛一下。
他扶著靈柩,彎腰緩緩地去握洛明梔的手。
她的手已經冰涼僵硬了,給不了他任何一點回應。
他強抑著想哭的衝動,溫柔道:「明梔,大婚的一切我都準備好了,就差你這個新娘了。」
新娘紋絲不動,皺著眉頭,表情似有悽苦。
樓青煜輕輕地替她整理著衣襟,「明梔,那天父皇問我,他說,朕近來思量著,你的兩位兄長都已經立了皇妃,你也到了應該成家立室的年紀了,你心中想來也早就已經有合意的人選了吧?我說,是的,我心裡有人了。我遇見她的第一天,我就希望她會是我的皇妃。明梔,我終於可以娶你了。」
他將洛明梔的衣裳頭髮都理得一絲不苟,慢慢地靠著靈柩坐了下來。
周圍的人都不敢過去勸他,任由他那麼坐著。
「我知道你喜歡牡丹,現在這會兒,酈都的牡丹花期都已經過了。只有漠北那邊是還開著的。所以我找人去漠北運牡丹花,用琉璃篷車捂著,就能開得長一點,到時候,整個舜禾宮都是牡丹花。」
他閉著眼睛,開始描繪他們婚禮的場景。
滿城煙火,夢裡紅妝,他攜著她的手穿過世人艷羨的目光,在大家的歡呼之中行禮如儀,接受祝賀。
她的秀眸含情,映著他隆重而盛大的歡顏,他一生的幸福,都在那一瞬收入囊中。
他們要一直相守,共度白頭,有兒女成群,承歡膝下。
他說著說著,眼角兩行清淚溢出。
他在靈柩旁邊不吃不喝,竟然一連守了三天。
洛家的人誠惶誠恐,想勸又害怕勸他,後來還是皇帝的一道口諭將他召回了宮裡。
臨回宮之前,洛家的人還給了他一封洛明梔留下的親筆信函,信封上寫著,是指定只能由他拆開的。
他回到舜禾宮,將那封信拿起放下,放下又拿起,猶豫了好久,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將信拆開。
青煜:桑妃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
京中盛傳,你與我情深意合,若將來你封了太子,登基為王,我便隨著你一同顯達富貴,我的地位便會超越她,成為家族中最風光的女子。
其實,我和桑妃雖然表面看來感情甚好,實則勾心鬥角的事常有發生。
桑妃是個妒忌心極強的人,她被那些傳言蒙了心智,怕我會風光勝過她,所以一直對我嫉恨防備。
她向皇上進言,說希望可以將我與鄰國的使官墨斐配做夫妻,幸好皇上素來知道你我的事情,並沒有將她的言論擺在心上。
但她一計不成,便再生一計,偷偷地向墨斐暗示,說家族的長輩有意將我許他做妾。
墨斐素來膽大妄為,信了她的話,便總對我糾纏不休。有一日,還借著酒興,玷污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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