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還有一些，是母親用慣了的針線器具。
其中有一枚粗寬的銅指環，是母親做針線的時候，戴在中指，用來保護手指的。
那指環的外壁映著的，是一朵晚妝花的圖案。
而那本書冊，原來就叫《公冶集》，母親果然將縫補琉璃紗的技藝詳細地寫在裡面了。
安定王府的人將衣裳送來之後，雲姜便開始著手縫補了。
那段時間，臨近除夕，皇宮裡亦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雲姜聽說，每年的除夕夜皇帝都會在青鸞台設宴，邀請朝中大臣及其家眷，還有後宮的妃嬪一起出席，大家喜聚一堂，共迎新春。
到時候不但有美酒佳肴雜技歌舞，還會有放煙花、點龍燈等一系列的儀式，堪稱是宮中最大的一場盛會了。
而且，不但是主子們可以出席宴會，還能帶幾個最親信的奴才，一起進入宴會場地，共享那份喜慶熱鬧。
而對於宮裡的奴才們來講，每年除夕能夠跟著主子進青鸞台，其實就是一份榮耀。
主子們往往會挑選自己最喜歡最信賴的奴才跟著，被選中的，也就意味著在主子的心目中的分量是超過其他人的。
所以，每年的這個時候，各宮各殿，關於哪些人可以得到這份榮耀，大家都開始猜測議論了。
舜禾宮照舊是在民間祭灶的臘月二十三公布隨行人員的名單。
張公公提前兩天便通知了大家，二十三日的未時一刻，舜禾宮所有人都要到殿前的廣場集合，等著聽六皇子公布人員名單。
雲姜只顧著縫補，卻忘記了時間，等到她想起來，都已經到申時了。
她一個醒神從椅子上站起來，匆匆地往門外跑，跨出門檻卻站住了。
都已經這個時間了，集會想必都要結束了吧？況且，六皇子向來看她礙眼，肯定也不會挑她的，興許那邊人多，他根本就沒注意到她缺席了，這個時候自己再貿然過去，說不定反倒惹他不高興。
她這麼一想，便索性又回房間去了。
沒多久，院子外面就有一群人嘰嘰喳喳地回來了。
看見雲姜還坐在屋裡縫縫補補的，有人立刻妖聲妖氣地道：「瞧瞧人家，這一心就只想著幹活，能討主子的歡喜，哪像我們，巴巴地站了那麼久，主子連眼尾都不掃我們一眼。」
雲姜聽出話裡帶刺，過去問：「你們這是說的什麼？」
有個跟雲姜交好的宮女悄悄告訴她，樓青煜公布名單的時候，滿場沒找著雲姜，心裡生氣，說什麼，好個大膽的小宮女，她不來，以為就能顯得自己有多清高嗎，告訴她，到時候她不想去也得去，就這樣，雲姜也成了隨行的人員之一了。
舜禾宮有個叫芷琳的宮女，精乖靈巧，很能討六皇子的歡心。
前幾年她年年都有跟進青鸞台，可是今年卻沒了，她覺得是新來的雲姜把她擠走了，所以對雲姜嫉恨不已。剛才那番酸溜溜的話就是她說的。
這邊雲姜還在顧著解釋，自己並非有意擺高姿態來引起六皇子的注意，的確是忘記時間了，那邊卻看芷琳已經進了她的房間，亂翻著她正在縫補的那件衣裳。
「嘖嘖，整天縫縫補補的，都在做些什麼呢？這是什麼布料啊，古里古怪的？」
雲姜嚇了一跳，「唉，別動我的東西！」
芷琳聽她一喊，見她桌上放著那枚護指的銅環，便拿在手裡假作打量。
雲姜過去道：「你把指環還給我吧？」
雲姜不說還好，一說，芷琳反而故意為難起她來，她走到門外，竟然將指環朝著屋頂一拋，「喏，爬上去撿回來吧？」
「你！」雲姜瞪著她。
「怎麼，不服氣啊？不服氣到六皇子面前告我啊？反正你不是老愛親近他嗎？現在給你個機會，你又可以在他面前賭氣撒嬌了。他這會兒就在大殿那邊陪安定王呢，你去啊？」
雲姜再瞪了芷琳一眼，自己拿了一架梯子過來，搭在屋檐。
好幾個宮女太監都圍著看熱鬧，有人勸她別撿，屋頂那麼高，摔下來了可不是件小事。
雲姜對芷琳道：「那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你最好祈禱我能把它完好無缺地撿回來，否則，我靳雲姜也不是由著你捏圓搓扁的人！」
芷琳被雲姜兇悍的眼神嚇了一跳，暗暗地咽了咽口水。
雲姜便小心翼翼爬上了屋頂，手腳並用開始在瓦片的縫隙里摸索起來。好幾次都險些踩滑了從屋頂上面滾下來。
等她總算找到了那枚銅環，再順著梯子下來的時候，下到一半，她突然覺得有個東西打到了她的膝彎，她膝彎一軟，兩腿一折，身體便失了衡，從梯子上摔了下來。
腳在地上一撇，手一撞，整個右側身體搭在地上，疼得冷汗直冒。
「啊！雲姜……」周圍看熱鬧的人急忙圍過去。她勉強撐起身子，忍著疼說：「剛才有人用石子打我了！」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都說不知道。
芷琳過去說：「自己笨手笨腳的，淨知道賴別人。」
有個宮女忿忿不平地嘀咕：「可不就是芷琳你了，我看見你飛石頭過去，打到雲姜，雲姜才會摔下來的。」
芷琳一聽，立刻撒潑道：「你說什麼？你想跟她合夥來污衊我是不是？」
宮女們都知道芷琳睚眥必報的性子，也怕了她使不完的心思，不想跟她有衝突，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再吭聲了。
雲姜坐在地上，忽然聽到有人大聲道：「沒有人污衊你，本王也是親眼看到的。」
眾人趕忙退開，芷琳更是臉上掛不住，跟著向進來的樓驛風行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