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將眾人尤其是芷琳好好訓誡了一番，便送雲姜回了房間。
雲姜拘泥道：「奴婢沒事的，摔個跤而已，反正是個粗手粗腳的下人，都摔慣了，王爺還是別管奴婢了。」
她剛被芷琳奚落過，不想再被別人抓到機會，又說她跟王爺的閒話，但樓驛風卻不知就裡，道：「你看你手腳都沒力氣了，還說是小事？我已經讓人去請御醫了，我留在這兒，有我在，御醫來了便不敢給你臉色看了。」
雲姜還是很尷尬，道：「王爺，既然御醫一會兒就來，您就別管奴婢了，奴婢不想耽誤王爺的正事。」
樓驛風一時間沒有明白雲姜的顧慮，卻心中一動說：「雲姜，你跟我說話也可以像跟六皇子那樣，不必太拘禮的。況且，我們早就認識了，也算得上是患過難的朋友了。」雲姜急忙道：「王爺折煞奴婢了，奴婢哪敢跟您做朋友。」
樓驛風見雲姜尷尬，只好轉了話題，打量著桌上的衣裳問道：「補得怎麼樣了？」
她說：「還算順利，奴婢依照我娘的方法做，補好的接口果然是沒有痕跡的。王爺說太妃娘娘想在元宵節的時候穿，奴婢一定會在那之前趕出來的。」
樓驛風道：「那就好了，辛苦你了。」他又打量她，「可是你的手沒事嗎？」
雲姜說：「沒事，可能頂多敷一帖藥，過一兩天就好了。」她抬了抬右臂，「王爺您看……哎喲！」她的右臂根本抬不起來，動一動就疼得齜牙。樓驛風心疼道：「好了，別逞能了，還是等御醫看過再說吧？」
兩人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御醫來，屋子裡只有他們倆，為了避嫌，門是半敞著的，外面開始飄雪。
雲姜想下床來，右腿卻邁不動。他問她：「你想做什麼？」她說：「暖爐里沒火了，我想加點火，免得王爺凍著。」
他說：「不礙事的，我不冷，你別亂動，萬一傷口惡化就不好了。」
不過他反倒看她冷得一雙手通紅，想起以前她把他從井底拉上來的時候，她的手比他這個在冷水裡泡了一兩個時辰的人還冷，她那時就告訴過他，娘親說她是寒底，手腳冰涼是天性。
他當時便說：「那是你穿的衣裳不夠吧，真要是能捂得嚴嚴實實的，手腳怎麼也不會覺得凍的。」
她說：「也可能是吧，不過我都已經把最厚的衣服捂上了，再厚就沒衣服穿了。」
他說：「你救了我，遲些時候我給你銀子，買好一點的、厚一點的衣服，冬天你就不怕冷了。」
她卻用她的小手蒙著嘴噗嗤笑了，「咱們都是從客棧逃出來的，你現在兩手空空，還能給我銀兩？」她摸著肚子，「我倒是餓了，可惜咱們連吃碗麵的錢都沒有。」他說：「你在這兒等我，別亂走，我去找我的隨從，找到他們，咱就有好吃的了。」
他們當時就躲在離客棧不遠的巷子裡，隱約還能聽見客棧里雞飛狗跳的聲音。她聽他說要走，急忙拉著他的手，「小公子，我跟你一起去！我一個人留在這裡，萬一老闆發現我就慘了。」
他覺得她委屈的樣子很是可愛，笑了笑說：「嗯，那走吧？」
那個時候，一高一矮的兩個小小身影，拉長在幽暗的巷子裡。他一直牽著她的手跑，因為看不清路，他有一次險些踩進坑裡，有兩次撞了牆，害得她也跟著摔了幾跤，她爬起來就數落他說：「小公子，你到底會不會帶路啊？」
樓驛風想到這裡，禁不住笑出聲來。雲姜奇怪問：「王爺你在笑什麼呢？」他說：「我想起我們那次逃出客棧的情形了。」
她說：「哦，我記得，我們倆都是空著手逃出來的，身無分文，餓得肚子咕咕叫。你說要找隨從，找到了就帶我去大酒樓，可是偏偏老找不到，我還說你是不是吹牛呢。」她不好意思道，「嘿嘿，我那時怎麼也不會想到，小公子原來是小王爺。不過，我覺得你一點也不像個王爺。」
「你這算是誇我？」
「王爺的身份如此尊貴，卻如此的平易近人，一點也沒有架子。當時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呃，奴婢這應該是在夸您吧？」
「或許是因為我自小便喜歡遊歷，不喜歡忍受宮中規矩的束縛，在外面走動得多了，接觸的人自然也多了，如果還端著王爺的架子，只怕不受歡迎，吃虧的還是我自己了。」
「嗯，所以我說，我怎麼也不會想到，小公子竟然是小王爺嘛。」
「其實我還挺喜歡聽你喊我小公子的。我記得，那個時候你的聲音軟綿綿的，你一開口說話，我就覺得你可能要打呵欠了。」
「啊？王爺你這形容用得好奇怪。」
「不過現在你不一樣了，聰明伶俐，一點也不迷糊了。」
「在六皇子身邊當差，哪裡敢迷糊，否則可夠嗆。」
「那隻小猴子，沒少捉弄你吧？」
「嗯，對了，六皇子為什麼是小猴子？」
「頑石裡面蹦出來的，特別野性難馴，不是只山猴子是什麼？」
雲姜忍不住想追問樓青煜的糗事，樓驛風便撿了幾段他們小時候的趣事來講。雲姜聽得開心，一直在笑。
他看她展了顏，沒有之前的愁眉苦臉了，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更何況那笑容似乎是除了母妃以外，他見過的最美的笑容了，他喜歡看她笑，有時還會走神，認真地盯著她看，看得雲姜臉都紅了。
他們只顧著說，卻沒有注意到門外不但來了御醫，還來了六皇子樓青煜。樓青煜聽說安定王在他的舜禾宮裡把御醫傳喚過來了，找人問了之後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到門外看到雲姜跟樓驛風有說有笑，他的臉色立刻變了，對跟來的元喜道：「不是說摔傷了嗎？我看她還摔得挺快活的。哼，說我看錯了她？之前是沈將軍，現在是安定王，她倒真是個不簡單的小宮女！」
他凝視著屋內的兩人，尤其是安定王樓驛風。樓驛風望著雲姜的時候，那眼神裡面，一點點的欣賞，一點點的溺愛，還有一點點的溫柔，怎麼看都是不簡單的吧？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又想發火了，立刻便拂袖而去。走著走著，忽然腳下踢到個東西，咕嚕轉著圈。他撿起來一看，是一枚發舊的銅指環。
雲姜是把指環插在腰帶里的，還以為指環一直都在，卻不知道她摔下來的時候指環便掉出來了。樓青煜聽元喜說，雲姜爬屋頂就是為了撿這枚指環，他輕輕地摩挲著指環，嘴角一勾，將指環收進了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