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2024-09-12 21:25:46 作者: 語笑嫣然
  那奪目的紅,攤在掌心裡,如一團燃燒的烈焰,灼得他的掌心微微發痛。那天晚上,他飲了很多的酒,借酒澆愁,卻更加愁入心頭。第二天醒來,宿醉之後的頭疼還未散,張公公已經在門外了。

  「六皇子,您今日約了沈將軍比騎射,再不動身就遲了。」

  到了騎射場,沈就瀾是早就已經在那裡了。他一身紺青的雲綢交領衫,窄袖束腕,白靴顯得尤為整潔精神。一眾奴才們也在看台上站著,雲姜也在其中。沈就瀾見樓青煜來了,聞到他身上還帶著一股沒散盡的酒味,他不禁打趣他道:「你這副醉貓樣,是想和去年一樣輸給我嗎?」

  樓青煜嘴角一勾,道:「哼,今年我是不會輸給你了!」

  雲姜看他們倆各自拿了弓箭,翻身上馬。駿馬似是極為亢奮,躍躍欲跑的樣子,不停地打著響鼻。

  馬道蜿蜒曲折,約有三里,兩旁都是箭靶,一共有三十二道箭靶。第一輪比試是看誰先跑完一個來回,而且能命中紅心最多。雲姜聽身旁的宮女議論,說去年沈將軍是射滿了一個來回,也就是六十四支箭都準確無誤地射中了紅心,但樓青煜也不弱,他輸給他只是一箭之差,兩個人是同時跑回起點來的。

  士兵手裡的指揮旗一揚,兩個人便像離弦之箭一般衝出去了。眾人只見沙塵滾滾,聽馬蹄聲之中還夾著利箭破空,扎入箭靶的聲音,那聲音很厲,不知道為什麼,聲音令雲姜感到了一絲不安。

  等了一會兒,他們便騎著馬回來了。樓青煜跑在前面,沈就瀾落後一個馬頭。卻看樓青煜一箭射一靶,卻力道極重,那股衝力將整個箭靶都推倒了。沈就瀾的箭遲他一步,箭靶一倒,箭頭便撲了個空。

  他大聲對他喊道:「六皇子,你這樣算不算違規了呢?」

  樓青煜冷笑說:「射中紅心便算是贏,管什麼違規不違規,沈將軍,違規的事情難道你沒有做過?」

  沈就瀾看他的神情並不友好,心中有些納悶。不過當他再次將箭瞄準了下一個箭靶的時候,沈就瀾卻故意放棄了那個箭靶,趁他射箭分心之時,他打馬超過了他,利箭直衝再下一個箭靶而去。

  最後,沈就瀾射中了六十二個紅心。樓青煜中了六十三個,但他卻比他遲了一步回到起點,這一局算是和了。

  沈就瀾笑道:「剛才那個箭靶你是推倒了,令我的箭撲了個空,不過你也太大意了,沒中紅心。六皇子,這算不算殺敵亦自損呢?對你我可都沒有好處呢。」

  樓青煜道:「哼,原來你也知道沒好處的事情是做不得的?」

  沈就瀾說:「你是怎麼了?今天總是用這樣夾槍帶棒的態度跟我說話?」

  樓青煜說:「別廢話了,下一個回合吧!」

  主持比賽的官員道:「下一個回合,是比……」樓青煜打斷他,「就比武藝吧。」官員詫異,按照以往的流程,第二回合是應該比追獵的。

  樓青煜看官員吞吐,瞪了他一眼,一副本皇子想怎麼樣還得依你的批准嗎的樣子。沈就瀾點了點頭,示意他並無異議。兩個人上了擂台,沈就瀾先做了個揖,樓青煜卻不做禮節,腳一沾到擂台就朝沈就瀾正面攻去。

  有在旁觀看的士兵悄悄說,六皇子今日出招特別狠,不像是切磋,倒像是真的在對付敵人呢。那番話被雲姜聽到了,心中的不安便更強烈了。

  沈就瀾也覺得樓青煜的攻勢過於凌厲了,招式裡面甚至帶著一種殺氣。但那種殺氣是掙扎的,收放之間,出招的人顯然還有猶豫。他忽然扣住他的手腕,抵近他道:「你到底是怎麼了?」

  樓青煜嘴角一勾,「怎麼了?我好得很。贏了你就更好了!」他推開他,含胸蓄腹,拳風呼呼而去。沈就瀾只道他是心有不順,藉機發泄,他便反而收斂了攻勢,只守不攻,打算慢慢地和他周旋。

  樓青煜看自己連著幾招都被沈就瀾化開,心中更加惱怒,道:「沈就瀾,痛痛快快地打一場,別收著藏著!」他越喊越打得用力,沈就瀾卻一退再退,腳跟忽然撞上了身後那一排兵器架。

  樓青煜突然大喝一聲,掌風呼嘯,幾乎整排兵器都被掀了起來。長槍劍戟彈向半空,又紛紛砸落下來。

  大家都驚呼起來,連雲姜也不禁喊了一聲,「沈將軍,當心吶!」

  那喊聲聽在樓青煜的耳朵里,顯得尤為刺耳。他眼神凌厲地朝這邊一掃,她知道自己多嘴了,立刻低了頭。樓青煜更怒了,根本不管那些兵器如何,看準了沈就瀾正在躲避一把落下來的短斧時,他趁機打了他一掌。

  沈就瀾吃那一掌,向後跌去,卻頃刻以一招白鶴晾翅向上一起,挺直了上身,方才不至於摔在地上。

  樓青煜還想追擊,便聽人群里有人驚呼了一聲,他扭頭一看,受到波及的那排兵器架已經穩不住了,正朝他倒下來,上面還留著幾支纓槍,還有最重的一把長刀。那長刀的刀刃向著他,頃刻就離他只有一尺了!

  眾人無不驚呼,沈就瀾也大驚失色,喊了他一聲飛撲過來,千鈞一髮之際將他推開了。

  他滾倒在地上,他知道,這個回合是他輸了。

  沈就瀾不無責備,「你這是想跟我拼命呢?」

  樓青煜道:「哼,比武的事情,本來就是刀劍無眼的。」沈就瀾道:「看樣子咱們今日不適合再比下去了。」


  樓青煜道:「誰說的?再比過!」

  沈就瀾拂袖:「不比了。」

  樓青煜瞪著他,「沈就瀾,你敢當著奴才的面逆我的意?」

  沈就瀾無可奈何道:「你還想比什麼?」

  樓青煜又再冷笑起來,說:「咱們再比一次,這一次,一局定輸贏。」沈就瀾無奈,「好吧。」

  樓青煜帶眾人移步到了野苑。那是一座全封閉的庭院,只有一個出入口,裡面是用來關押獵物的,有溫馴白兔,也有兇猛的老虎,以備偶爾騎射時所需。只不過大多數時間那裡面其實都是空置的。

  樓青煜道:「我已經命人在野苑裡放置了一個錦盒,你我誰先拿到那個錦盒,就算誰贏了。」沈就瀾一想,他既然選擇了在野苑裡比試,肯定不會只是要搶奪錦盒那麼簡單,果然聽他補充道:「這野苑裡,現如今只有一種動物,就是父皇去年秋獵時打中的那隻吊睛白額虎,而且,籠子也已經打開了。」

  沈就瀾進了野苑才知道不但老虎的籠子開了,而且錦盒就是放在老虎窩裡的。那老虎甚是兇猛,見有人進來了,立刻就撲了過來。

  野苑外的人聽著牆內的動靜,個個焦頭爛額,可是六皇子非要來這樣一場比試,誰敢攔,誰又攔得住呢?還有那沈將軍也是的,陪著他一起瘋,這事兒要是傳到皇帝耳朵里,指不定又會龍顏大怒呢。眾人紛紛議論著,只有雲姜最安靜,豎著耳朵聽,耳朵都已經貼到門上了。

  野苑的大門是上了鎖的,樓青煜說了,沒有他的吩咐門不能開,否則,老虎若是趁機跑出來傷人,只怕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他們聽了一會兒,野苑裡突然沒動靜了。一點聲音都沒有了。大家都急了,大聲地喊起來,六皇子,沈將軍,還是一點回應都沒有。

  雲姜忙道:「張公公,趕緊開門看看吧?」張公公為難說:「六皇子吩咐,沒他的命令門是不能開的。」雲姜道:「可是裡面沒聲了啊?」在旁的幾個人也都擔心,紛紛幫腔。那張公公擔心的其實是怕老虎會衝出來,握著鑰匙的手有點發抖,在開與不開之間掙扎著。雲姜把心一橫,搶了鑰匙便去開門。

  張公公見狀立刻躲到了幾個太監的背後。

  雲姜把門一開,朝野苑裡一望,看不見樓青煜和沈就瀾,也看不見那隻老虎。她跨了一步進門,喊道:「六皇子?沈將軍?」

  話音剛落,突然聽見一聲野獸的低吼,扭頭一看,那隻老虎就站在左側的假山旁,離她只有數尺之遠。

  吊睛白額的猛虎雙眼放光,前爪微微動了動,瞬也不瞬地將雲姜盯著,雲姜頓時嚇得腳軟,身後跟進來的幾個奴才也都哇哇大叫了幾聲,轉身就跑。

  就在那時,野苑中那排平房的屋頂忽然爆開,碎瓦四濺,樓青煜和沈就瀾從破開的屋頂飛出來,落在屋脊上。

  沈就瀾先看到雲姜,臉色一變,突然跳下屋頂,朝門口跑去。

  樓青煜緊隨其後。

  也幾乎是在他們從屋頂下來的同時,那隻猛虎咆哮了一聲,便朝著雲姜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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