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一撲，雲姜總算有點回神了，尖叫一聲抱頭便跑，跨出門檻的時候突然絆了一跤，只覺肩後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但又像是被那東西抓著往回拽了一點，她滾倒在地，一陣劇烈的疼痛襲遍了全身，她漸漸昏了過去。

  沈就瀾抓住的是虎尾，樓青煜抓住了老虎一隻後腿，兩人齊力，在千鈞一髮之際將老虎活生生地拽了回來，掄倒在地上，那才令雲姜躲過了被老虎撕碎的厄運。

  老虎被撞昏了過去，禁衛們趕忙過來將老虎抬回了籠子裡鎖著。籠子裡的錦盒已經在樓青煜手裡了，他揚了揚，道：「我贏了。」

  但神態間卻沒有取勝的喜悅，並且還暗暗地看著倒地昏迷的雲姜，眼神就更加低沉了。

  沈就瀾的臉色也很難看，那種難看，是一種比戰敗更尷尬的難看，難看得令在場眾人見了都有點疑惑不解，不知道沈將軍一貫的灑脫豪邁都到哪裡去了，怎麼突然那麼計較起輸贏來。

  樓青煜斥責張公公道：「我說了沒我的命令不能開門，你是不是聾了？」

  張公公慌忙解釋道：「不……不是奴才開的，是這個雲姜……搶了鑰匙，她自己非得要開的！」

  「狗奴才！」樓青煜罵了一聲，道，「趕緊送她回舜禾宮，去找御醫來。」張公公應聲要走，他又補充，「找謝子容！」

  「是。」

  御醫當中，樓青煜向來覺得謝子容的醫術是最好的。他來給雲姜看了傷，老虎那一爪下去的確是兇猛，不過好在沈就瀾和樓青煜攔得及時，拖住了老虎，卸掉了一半的爪力，雲姜才沒有被生生地撕掉一層皮肉。

  但還是傷到了筋骨，左肩連著手臂這一部分，可能短期內都不能承力，會令行動有所不便了。

  ……

  雲姜迷迷糊糊的，依稀能感覺得到有人剪開了她的衣裳，每一片碎布與血肉模糊的皮膚相分離的時候，都會令傷口有一種火燒與撕扯的疼痛感。那種疼痛感反而令她的意識漸漸清晰起來。

  她聽見御醫在跟樓青煜說話，大概領悟到了最關鍵的一層意思，那就是她至少沒有性命之憂，她懸著的心便緩緩落了下來。

  室內除了樓青煜和御醫，還有一個男子，一直在旁邊默默地站著。御醫走了之後，他走到樓青煜面前，問：「你可以把東西還給我嗎？」雲姜聽出來那是沈就瀾的聲音。再聽樓青煜道：「你怕我會揭發你們？」

  他說：「你不會。」

  他問：「我若是威脅要揭發你們，你會跟她斷了來往嗎？」

  他說：「我也不會。」

  樓青煜怒道：「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沈將軍！她是我父皇的女人！」

  雲姜頓時明白了他們在說什麼，剛沉下來的心又再懸了起來。她假寐躺在那裡，聽沈就瀾道：「還記得你以前問過我一個問題嗎？江山和美人，若只能選其一，我會如何選？我當時沒有回答你，不是因為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我太慚愧了，我不敢告訴你，其實我早就已經做出選擇了。我是寧可負天下人，也不願負她的。」他說，「或許我根本就不配做你父皇的臣子，不配做這個將軍。」

  樓青煜沒有想到，眼前這馳聘疆場、縱橫百川的威武將軍，縱然面對著千軍萬馬，拋頭顱灑熱血也渾然不怕，卻原來內心藏著如此卑微的情緒。他心中也不知是憤怒還是感慨，扼腕道：「我從來不知道你有這樣的想法。沈就瀾，你我相交多年，原來我根本就沒有真正地了解過你！」

  沈就瀾說：「我一直以為你不了解是最好的，你若了解了，只怕就會看不起我了吧？」

  樓青煜說：「就算我看不起你，我卻還是沒有辦法不把你當我的好友知己！」

  他憤怒的是自己最多也不過就是多番刁難他，借比武來發泄，卻不能真的將他的秘密泄露出去。放在老虎籠里的那隻錦盒，裡面裝著的就是那個紅色的祈福繡包，當時沈就瀾原本搶先一步拿到了錦盒，但打開看見裡面的東西卻立刻分了神，所以錦盒最終才會被樓青煜搶到了。

  與后妃有私情，無異於是和虎口拔牙一樣兇險的事情，可是他勸不了他，他的態度堅決得令他再次忍不住揮拳向他，「沈就瀾，你不醒，我就打到你醒！」他一拳捶在他胸口，他不閃不躲，任由他一拳再一拳打過來，他的胸骨幾乎都要斷裂了，嘴角流出血來，還是一動不動地忍受著。

  雲姜知道不好，急忙呻吟了幾聲睜開眼睛，虛弱問：「我這是在哪裡？」

  樓青煜的手停在半空，想起他們還是在雲姜的屋子裡，便恨了沈就瀾一眼，憤然拂袖而去。

  沈就瀾擦了擦嘴角的血，走到雲姜床邊，說：「你被老虎抓傷了，他們已經送你回舜禾宮來了。御醫來給你看過，說沒有大礙，好生休養就是了。」

  雲姜問：「你們的比試，最後是誰贏了？」

  沈就瀾想了想，嘆氣說：「是我輸了。」

  也許，從他選擇了夏離嫣，選擇了一條吉凶難料的路來走的時候，他就已經沒有贏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