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這天晚上，雲姜悶悶地在舜禾宮裡幫著魯公公打掃房間，忽然門外傳來一個小太監的聲音：「魯公公，安定王來了。」

  雲姜一聽，倒覺得來了個好機會，急忙跟著魯公公出去相迎。

  樓驛風要找樓青煜商量西北大旱的事情，因為大皇子樓天霖處理旱情的那一套方法根本是行不通的，事情交給他處理，只會越來越麻煩。

  他也聽人家說了，樓青煜這幾天晚上都在懸音湖游湖賞月，他心中的擔憂跟雲姜是一樣的。「他在這個時候怎麼還流連著風花雪月的事情？」

  雲姜道：「王爺，奴婢現在就去找六皇子吧？告訴他王爺來了，讓他趕緊回來。」

  樓驛風好些日子沒看見雲姜，此刻見到了，方知道自己心裡有多高興，每每看著她的時候，眼神都是溫柔帶笑的。

  「等一等，雲姜。」樓驛風喊住她，「我有件東西想送給你。」

  「送給我？」雲姜詫異。

  樓驛風拿出一個絲絨的六角扁盒，大概只有雲姜的手掌心那麼大。雲姜不接，說：「奴婢無功不受祿，哪裡敢要王爺的賞賜？」

  樓驛風道：「不是值錢的東西，但我猜你可能會喜歡的，你收著吧？」

  雲姜還想推辭，樓驛風又道：「怎麼，又要我說那句話？不許違抗王爺的命令哦！」

  雲姜尷尬地笑了笑，接過盒子揣進懷裡道：「奴婢還是先去懸音湖，把六皇子請回來再說吧？」樓驛風道：「嗯，告訴那隻猴子，別任性貪玩，一定得趕緊回來，就說我在這兒等他。」

  雲姜到了懸音湖邊，看見湖中間飄著一艘燈光明亮，卻冷冷清清的畫舫。雲姜看畫舫緩緩地向著懸音湖的北面飄去，她硬著頭皮，只能走上了那條傳說中鬧鬼的青石板路。她提著燈籠，低著頭小心地看路，不敢隨便向四周張望，生怕看見了什麼不應該看見的東西。走著走著，都已經能看清畫舫上的情形了，看見樓青煜負手在船頭站著，而似乎整艘畫舫沒有宮女太監，就只有他一個人。

  雲姜突然感覺到身旁的草叢裡有什麼東西在動，發出沙沙的聲音。

  她不知道那只是一隻野貓在裡面撒歡，嚇得拔腿就跑，突然一腳踩到湖邊鬆動的土塊，噗通一下子便掉進了湖裡去。

  燈籠落在湖邊，一下子便燒起來了。

  那微微的火光吸引了樓青煜的注意，他依稀發現水裡掙扎著的那個人像是雲姜，他立刻點水飛過去，抓著雲姜的肩膀便把她從水裡面提了起來，穩穩地落回岸邊。他生氣道：「你來這兒幹什麼？」

  雲姜嗆了幾口水，咳著道：「王爺……安定王來了，在舜禾宮，等著要見你呢……」

  樓青煜道：「你回去告訴皇叔，就說我明天白天會親自去安定王府找他，今晚就不必等我了。」

  雲姜向來敢在他面前使倔，道：「六皇子，王爺說了，不見著你，他是不會走的，他要你一定得回去見他。」

  樓青煜睨她一眼，「是不是我不跟你回去，你也不會走？」

  她道：「是！」

  他不悅道：「你趕緊給我離開！」言辭間還有幾分焦灼。

  畫舫已經靠岸了，雲姜咬著嘴唇，將心一橫，不顧樓青煜的反對便跑上了畫舫。「你不走，我也不走！」畫舫上面既沒有美酒佳肴，也沒有任何侍從，這哪裡像是來遊玩賞月應有的氣氛。

  她勸他道：「六皇子，聽說宮裡已經有人說閒話了，尤其是那李妃，她時時刻刻都是盯著你的。大皇子在幫皇上處理旱災的事情，四皇子也在訓練兵馬，可是你呢？」他不等她說完，道：「我讓你給我離開這兒，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是不是？你是什麼身份，還敢教訓我？」樓青煜好久沒有用這麼凶的態度跟雲姜說話了，說完卻有點於心不忍，便尷尬地用背對著她。

  雲姜被他這一聲責備說到痛處，幽幽一嘆道：「是啊，奴婢這樣的身份，怎敢教訓六皇子，奴婢只是想勸您，您不想聽，奴婢也沒辦法。奴婢冒犯了。」她一口一個「奴婢」咬得很重，自己說得難受，樓青煜聽著也難受。

  但樓青煜仍然很心急想趕雲姜下畫舫，兩個人正在爭執著，岸邊卻已經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把，沒想到這個時候會來了一隊東御府的禁衛。

  火光照亮了北牆下那片紫紅色的牽牛花牆。禁衛們由東御府的右副使郭柒帶領著。樓青煜問郭柒道：「你們這是來做什麼的？」郭柒作揖道：「屬下是奉了李妃娘娘之意，前來搜索找人的。」

  「搜什麼索？找什麼人？」

  「找暮煙樓的夏妃娘娘。」

  郭柒這麼一說，雲姜的心裡頓時緊了一下。這是發生什麼事了？他們怎麼會來這兒找夏離嫣？她望著樓青煜，樓青煜皺眉道：「既然是要找暮煙樓的夏妃娘娘，不去暮煙樓，來懸音湖做什麼？」

  郭柒解釋道：「夏妃已經失蹤一天一夜了。李妃聽聞，夏妃是與沈將軍私相授受，做出了有違禮法的事情，想密謀叛逃出宮，所以特派屬下等前來搜查。」

  雲姜心中更駭然了，如今宮裡大家都在關心皇帝的病情，還沒有多少人知道夏離嫣在昨晚天黑以後便沒有回過暮煙樓；而這國中除了沈就瀾，便再沒有第二個姓沈的將軍了，雲姜想，沈將軍不是已經死了嗎？

  但樓青煜聽郭柒那樣說，卻沒有一絲震驚的表情，反倒是憤怒地拂袖道：「我看根本就是那李妃知道本皇子今夜在此賞月，故意想來破壞本皇子的雅興吧？哼，她怎麼也不找個好點的藉口。沈將軍？誰不知道沈將軍為國捐軀，早已不在人世了。你要捉的，是沈將軍的鬼魂嗎？……荒謬！」

  郭柒畢恭畢敬道：「屬下也是聽從李妃的意思，哪敢打擾六皇子的雅興，只是恰好在此遇見六皇子的畫舫了。屬下這就帶人到別處搜索，請六皇子莫要見怪。」

  「且慢！」樓青煜喊住郭柒道：「你們在這附近搜索，打擾了本皇子的雅興，本皇子還怎麼賞月？別再用這種荒誕的藉口幫著李妃來氣我，帶著你的人，滾出懸音湖去！」

  「可是，六皇子……」郭柒急了，「屬下實在不好向李妃交代。」

  樓青煜輕蔑地對郭柒說道：「那你就回去告訴李妃，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本皇子被她這樣一攪，什麼遊玩的興致都沒有了。」

  郭柒道：「李妃真不是想打擾六皇子的雅興……」

  樓青煜道：「那你就告訴我，李妃為什麼會覺得夏妃要逃出宮去，又憑什麼敢斷定沈將軍還活著？她哪隻眼睛看到這兩個人是有私情的？」

  雲姜聽樓青煜那樣問，隱約覺得他是有意探聽消息的來源，然後便聽郭柒解釋道：「屬下知道的不多，只聽說事情是從夏妃身邊的宮女口中傳出來的，而今夏妃既然失蹤，可見事情的確有蹊蹺。所以，還請六皇子莫要再為難屬下，屬下搜過湖，搜不到人，立刻就會帶人離開了。」

  「唔，好吧。」樓青煜故作無奈道，「既然要搜，就搜得仔細點，你讓他們到畫舫上也來瞧瞧，別讓李妃覺得是我跟她做對，收藏了什麼人，再來指責我的不是。哼，我可跟沈將軍的鬼魂一點關係都沒有。」

  郭柒素知李妃跟樓青煜不和，雖然上船搜人對樓青煜是屬冒犯，但他也認同樓青煜所說的，一來是他自己要盡責，對李妃有所交代，二來是想萬一搜不到人，李妃問起來，會懷疑漏洞出在這艘畫舫上，為免將來李妃還有藉口刁難樓青煜，再冒犯他也要來搜一搜。這個郭柒對樓青煜非但沒有敵意，而且在三位皇子當中，他是他最欣賞的一個，所以剛才樓青煜問他話，他還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

  雲姜眼看著火把像鬼眼般在岸上閃閃爍爍，由東向西，由南向北，好像結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然後又看禁衛上了畫舫，把畫舫里里外外也搜了個遍，她心裡一直忐忑得很。樓青煜卻始終氣定神閒地在船頭站著。郭柒的人最後什麼也沒有搜到，只好離開了懸音湖。雲姜看他們一走，迫不及待問樓青煜說：「六皇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們為什麼說沈將軍還活著？」

  樓青煜說：「我怎麼會知道？」

  雲姜說：「你若不是事先知道，以你的脾氣，會是剛才那般反應？六皇子，你這幾天總是在懸音湖逗留，也是有原因的吧？」

  樓青煜眉頭一皺，道：「事情跟你沒關係，你給我走！」

  雲姜不肯，「不弄清楚，我是不會走的。」說著，忽然聽到腳下傳來一點輕微的響聲，她問，「什麼聲音？」

  樓青煜道：「哪裡有聲音？」

  可是那聲音卻更強烈清晰了，似乎就是從樓青煜踩著的那塊甲板下面發出來的。雲姜忽然想起剛才整個搜索的過程中樓青煜一直在原地站著沒動，她猜到了什麼，指著道：「難道甲板下有暗格？」

  樓青煜頓時露出失望的表情，忽然覺得頭頂好像飄過了一道風柱，身後頃刻便多出了一道人影。

  他不必回頭已嘆氣道：「你終於肯出現了？」

  雲姜驚愕地瞪著樓青煜身後那個穿著黑衣，神情嚴肅的男子。「沈將軍？」

  沈就瀾不由分說，向著樓青煜的後背便打來一掌，樓青煜被迫退讓，他一讓，他立刻打開了之前被他踩在腳下的暗格。

  暗格里，夏離嫣被一個麻袋罩著，只露出頭，手腳也都是捆綁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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