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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我知道你也不捨得,這就夠了

2024-09-12 21:32:04 作者: 語笑嫣然
  雖然宋崢嶼在視頻裡面只是粗略地提及了他和宋立的父子關係,並沒有透露更多的細節,但是,他說的話當中,有一句卻引起了有心之人的注意。那就是他提到宋立曾經犯過兩次案。

  一直以來為大眾所知曉的,都是羅志恩一案,而佟千意被綁架的事情當年並沒有任何媒體報導過,所以在前段時間的風波里,也沒有被提及。

  宋崢嶼自己重看那段視頻的時候,才意識到,他不應該說什麼兩起綁架案,增添大眾的猜疑。但他當時已經失去理智,潛意識裡有些東西控制不住地跑了出來,就算現在後悔也無濟於事了。

  視頻發布至今,大半個月已經過去了,宋崢嶼和公司的刻意沉默令大眾對於此次事件的關注度持續走低,而時間永遠都是平息娛樂圈風波最好的良藥,只要宋崢嶼繼續保持低調,再過一段時間,如果公司肯再為他做正面公關,他重傷復原的概率很高。所以,現在的關鍵就是低調。

  但是顯然有人並不希望他低調。

  有人還想抓住身世話題的餘熱,一方面想繼續給宋崢嶼潑髒水,另一方面,也想通過不斷地給宋崢嶼製造話題,來激發大眾對他的厭煩。

  直到宋崢嶼找出了那家所謂的八卦工作室,他才知道,工作室被人收買了,暗地裡還想對他窮追猛打的有心之人,原來就是高稀。

  有一天,佟千意收到了一個陌生來電。

  起初她以為是廣告推銷,習慣性地拒聽,對方卻緊接著又打來了。她勉為其難地接起:「餵你好?」

  對方的語速很快,聽聲音就覺得是個精明幹練的人。她說:「喂,你是佟千意吧?你好,我叫陶桃,宋崢嶼的經紀人。」

  半個小時以後,在距離學校不遠的一棟商住樓里,一間私房菜館,佟千意坐在了陶桃的對面。

  景行,是這間私房菜館的名字,佟千意盯著桌上餐牌印著的這兩個字,若有所思。

  陶桃主動給佟千意倒水,一邊倒水一邊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景行即大路,比喻行為正大光明,這名字還是我給他取的。」佟千意看了看陶桃,陶桃把倒好的水推到她面前,「這家餐廳老闆是我的髮小,所以在他這兒說話挺方便的。這麼冒昧地約你,希望沒有讓你覺得太尷尬。」

  佟千意笑了笑:「沒有。」

  陶桃說:「聽崢嶼說,安雲渡基金被查,就是他透露的消息,所以安雲渡才會報復他,利用職權施壓,逼他發那段視頻。」

  佟千意心想,看來宋崢嶼和陶桃之間沒有秘密。

  陶桃又說:「這傢伙哎,竟然自作主張,瞞著我幹了這麼多事情!」

  佟千意抿嘴不言,陶桃看得出她是對自己心存芥蒂,她覺得佟千意是個冷靜沉穩的姑娘。她搓搓手,說:「佟千意,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今天找你,是希望你能出面……澄清你和崢嶼的關係……」

  「澄清?」佟千意很疑惑。

  陶桃反問:「他現在的情況,他平時跟你提過嗎?」

  佟千意說:「他不太提,只說時間長了,大家就會慢慢忘記這件事情。」

  陶桃面露難色:「嘶……忘記啊……那最多叫淡忘,不叫忘記……」

  她又說:「你知不知道,前天有一個商家已經趕著把自己全國所有門店裡面的海報、立牌,總之所有能看見他臉的東西,統統撤掉了。剛好最近他還有一個新的代言,本來已經談得八九不離十了,可現在怎麼著?商家猶豫了,說要等這事兒解決了再定,如果解決不了,那肯定沒戲。」

  佟千意的眉頭輕輕一皺,看來宋崢嶼果然不對她報憂。

  「最關鍵的是……別說代言商家了,就是劇組現在挑演員,已經遞到他手裡的本子,現在都想撤回去。總不能……我花錢找你拍戲,你人來了,把爛攤子也帶來了,跟顆定時炸彈似的,拍著拍著……砰……對吧?」

  「時間是會抹平一些東西,可這次不一樣。以前那些,十有八九,都是霧裡看花的,你說你有理,我說我有理,最後爭不出個結果,就無疾而終了,但是你見過哪個智……」陶桃嘴快,自己掌了掌嘴,「哎,你見過哪個人自己這麼英勇就義,拿個鏡頭對著自己,把自己給賣了的嗎?」

  「就他那視頻里的態度,別說網民了,我看了都不舒服。而且這次的事情真正令大家失望的,還不是他的身世,就是這態度。態度關係著人品,要全中國人民都覺得他人品不好,他能紅到哪兒去?」

  佟千意問:「那您希望我怎麼澄清呢?」

  陶桃說:「我打算安排他以退為進,公開道歉,承認自己是心理壓力過大,才會行為失當。」

  佟千意想了想,緩緩說:「嗯,如果告訴別人,是安雲渡在報復他,可能就會牽扯出更多的內幕,更加沒法消停。而且我想安雲渡也不會坐以待斃,我們如果指正他,他再反擊,也會把事情鬧大,不好收場,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不提他。」

  陶桃打了個響指,完全贊同:「聰明!我就是這麼考慮的!」


  佟千意有所領悟,問:「是不是我如果站出去澄清了,終止大眾的猜疑,就能把這個話題終結了?」

  陶桃高興:「沒錯,這是最理想的結果了。」

  陶桃開始給佟千意梳理:「首先你如果站出去,酒店那事就打臉了,不過沒關係,當初我們的解釋是,他去酒店是為了安置朋友,路過你的房間,現在這麼說也一樣不衝突。你只要再說是因為你要求他不能泄露你的個人隱私,所以他當時才沒有承認跟你認識,這就可以了。」

  「嗯。」

  「然後就是關鍵的,你要說他當年是怎麼違抗他爸爸的命令,救了你的,還有,他是怎麼幫助海鷗村的孩子,為他爸爸贖罪彌補的……這些說出去,都是對他有利的。我們只要稍微把你的說辭打個草稿,連在一下,看怎樣說顯得公正客觀就可以了。」

  「其實他幾次都有報警的,羅志恩出事的時候他已經很自責了,他一直想做回正確的事。這些你們也能替他澄清嗎?」

  「崢嶼也是我想保護的孩子,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努力。」

  「謝謝你!」

  「你這小姑娘也是挺討人喜的。」陶桃的笑容里不禁出現了一絲尷尬,她正色說,「但是佟千意,你要明白,相比再替他把這尷尬的場面圓回來,我其實更希望的是堵住悠悠眾口,讓這一切早點結束。所以你一定要告訴大家,你是因為個人生活受到了困擾,才會出來面對媒體的。」

  「我知道。」

  陶桃的神情更嚴肅了,她說:「而你的話想要有說服力,你的身份就只能是一個綁架案的受害者,是一個正常生活受到了流言蜚語影響的普通群眾,而不可能是宋崢嶼的女朋友。」

  佟千意隱隱猜到陶桃接下來要說什麼了,果然,陶桃喝了一口水,慢慢地說:「我希望你暫時跟他分手。」

  房間裡忽然安靜了。只有牆上時鐘的秒針還在發出走動的聲音,嘀嗒嘀嗒,清晰得有點逼人。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是服務員進來上菜了。

  上菜的過程佟千意和陶桃都沒說話,各自埋著頭,都吃得有點拘謹。直到菜都上完了,服務員退出去把房間門關上,佟千意才抬起頭,微微一笑:「我答應你。」


  在陶桃的安排下,佟千意很快就接受了一位新媒體記者面對面的採訪。隨後,駿業先安排宋崢嶼召開記者發布會,公開誠懇地道歉;幾天後,媒體那邊再放出佟千意接受採訪的整理稿和視頻。這一連串的動作,的確起到了一些積極的效果。

  陸續有人在看完採訪以後呼籲公眾,不要再過分關注這件事情,因為現在連當年的受害者都受到影響了。他們不希望將來就連痛失愛子的羅家人也被逼著站出來,懇求外界不要再揭他們的舊傷疤。

  陶桃見預期目的達到,立刻致電公關部,要他們抓住這個輿論風向繼續造勢,同時也把矛頭更多地引向那間爆料的工作室,讓大家更專注於譴責工作室不道德地利用他人隱私的工作方式,而降低對宋崢嶼個人的關注度。

  這天,陶桃剛跟公關部的人通完電話,宋崢嶼就到她辦公室來了。

  他是來興師問罪的,陶桃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由始至終,佟千意的介入都是陶桃的主張,她是一直瞞著宋崢嶼的。她先發制人:「你不高興我背著你把她扯進來,逼她拋頭露面,我明白。」她蹺著二郎腿,姿態高傲,「但我今天有更重要的事和你說。」

  宋崢嶼拋出一個冷冰冰的眼神:「說。」

  陶桃挑眉說:「現在我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就只有等了。這段時間你還是別露面,也不要在網上發言,該幹嗎幹嗎。」她指指他,一字一句地強調,「還有,不要再見佟千意!」

  宋崢嶼很清楚,陶桃一直不贊成他在事業上升期談戀愛的。她背著自己去找佟千意,其實不僅是希望佟千意出面平息眾人的猜測,還想借勢逼他們分手。他泰然地說:「我早就知道你會反對,可是,我既然能把我和她的事都告訴你,就不怕你反對。」

  陶桃以退為進:「崢嶼,如果你真心愛她,我不會一直反對你們在一起。我只希望你們暫時分手,以免被人發現你們是情侶關係,那大家現在做的這些努力就都白費了。等風波徹底平息了,你可以再跟她複合。」

  「可她是為了我才會站出來的!」宋崢嶼眼神堅定地看著陶桃,「她為了我而去面對所有人的圍觀和評判,而我卻要為了自己的前途,撇清和她的關係?!」

  「崢嶼……」陶桃也被質問得詞窮了,心頭有一絲羞愧。

  宋崢嶼毅然決然:「陶桃姐,在這個世界上我可以放棄的東西有很多,但是,絕對不包括她!」

  那天宋崢嶼離開公司時,看見公司樓下的桐木樹已經開始落葉了。幾天之後,城裡颳了一場二十年不遇的大風,本來才剛開始掉葉的桐木樹枝葉斷裂脫落,一夜之間仿佛大病了一場,看起來頹敗不已。

  宋崢嶼夜裡做了個夢,不知道怎麼夢見了那棵樹,那棵樹在凜冽的寒風裡枝葉亂顫,還發出了嚶嚶的哭泣聲。


  這詭異的夢境令他的睡眠質量變得很差。第二天,他帶著些微黑的眼圈去美容室做例行的皮膚管理,美容師阿奈特意為他用了一款新到的眼部護理產品。他躺在房間裡,沒躺多久就覺得昏昏欲睡,忽然感應到床下抽屜里的手機在振動,他立刻清醒了,把眼罩一揭,翻身拿手機。

  電話是一位朋友打來的,想找他閒聊。他藉口有事忙,匆匆掛了。

  阿奈眼明心亮,在旁邊捂嘴偷笑說:「不是你要等的那個人吧?」

  宋崢嶼沒說什麼,重新躺下。

  差不多已經有一個星期,他沒有主動聯繫過佟千意,佟千意也沒有主動聯繫他。

  這天,做完皮膚管理,開車回家的路上,宋崢嶼前思後想,終於把心一橫,把車子停在路邊,給佟千意打電話。

  佟千意正無聊,站在宿舍的陽台上看著熟悉的風景發呆。手機一響,她見是他,猶豫了幾秒才接:「餵?」

  宋崢嶼聲音低沉:「最近哪天有空,我想見你。」

  佟千意想了想,說:「明天周六,就明天吧?」

  宋崢嶼略有遲疑:「明天?」

  佟千意問:「怎麼,明天你有事嗎?」

  宋崢嶼冷靜了一下,說:「沒有,那就明天吧。明天我到學校還是到你家接你?」

  佟千意說:「到我家吧。」掛了電話,本來不打算回家的佟千意收拾東西回了家。畢竟和家相比,學校是個人多眼雜的地方。

  第二天下午,宋崢嶼接到佟千意,開車去了江邊。江邊也有兩棵桐木樹,是野生的。

  大概由於無人照料,再加上每日都有江風摧折,所以,和公司樓下的那棵相比,這兩棵桐木樹看起來更枯瘦,葉子都已經掉光了。


  由於彼此距離很近,枝幹交纏,立在蕭瑟的冬景里,頗有一種與世抗爭的桀驁感,也有一種相依為命的無奈感。

  宋崢嶼兩手插袋,走到桐木樹前。

  佟千意跟著他。

  這天是十一月的最後一個周六。

  開車來的路上,宋崢嶼心事重重,幾乎沒怎麼說話。佟千意也比較沉默。

  遠處,江流脈脈,落日熔金,景色很美。佟千意看著夕陽,說:「我們是第二次來這裡了吧?」上一次還是在他們約池蔚州到茶藝會館見面的那天,就在那天,他們發現了池蔚州有特異功能。

  宋崢嶼淡淡地說:「那時候,我天天都盼著你能重新接受我,可你總是逃避。」

  佟千意說:「不過,我那天其實覺得這兒的日落很美,差點就想問你,我們能不能看完這場日落再走。」

  宋崢嶼噘了噘嘴:「可你沒說,我害怕如果我提出來,你會覺得勉強,不高興,所以我也沒提。」

  佟千意笑眼彎彎地看著他,問:「那這次我們可以看完這場日落了吧?」

  宋崢嶼點點頭,伸手抱著佟千意的肩膀。

  佟千意靠在他的懷裡,聞到他衣服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她輕輕地吸了吸氣,想記住這味道。

  之後,他們倆都沒有說話。

  安靜依偎的樣子,有點像那兩棵桐木樹。

  直到夕陽完全隱沒,天色全黑,宋崢嶼低頭吻了吻佟千意已經凍得有點發紅的耳朵:「很冷嗎?」


  她反問:「如果我說冷,你就會一直這樣抱著我,不鬆手嗎?」

  他沒有回答。

  她仰起臉來望著他,雖然光線很暗,他的五官已經模糊難辨,但她還是目光專注,想盡最大的努力把他看得更清楚一點。

  「崢嶼,你今天是有話想跟我說吧?」她知道他已經好幾次欲言又止了。

  宋崢嶼抱著她雙肩的手緩緩垂下:「千意,我們暫時分開兩年吧?」

  佟千意似乎早已經猜到宋崢嶼會這樣說,他這麼多天沒有聯繫她,她就已經有很不好的預感了。

  她問:「你想好了?」自己雖然答應陶桃會分手,但那只是敷衍,她並不認為這次他們需要走到分手這一步。或許可以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見面,也可以每次都只在這樣偏僻的地方見面,總之,他們未必就不可以再冒一次險。她重新接受他,原本也是一場冒險。

  宋崢嶼淡淡地說:「我想好了。」

  佟千意把兩隻手背到背後,暗暗使力,自己掐自己,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靜:「既然你已經想好了,我尊重你的決定。」

  宋崢嶼把頭一低:「對不起!」

  佟千意壓制著想哭的衝動,反而笑了笑,說:「哪,我只是答應暫時和你分開,兩年之後,如果我還是沒有人要,我會再來找你麻煩的。」

  「嗯。」

  「那這兩年你要好好地闖你的事業,可別讓咱倆的犧牲白費了。你要是混得不好,我也會找你算帳的哦!」

  「嗯!」

  還有什麼呢?她望著黑沉沉的遠山輪廓,嘴角抽了抽,說:「還有啊……你以後不准帶別的女孩到這裡看日落,日出也不行,我很小氣的,這個地方只能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回憶……我……」話還沒說完,宋崢嶼突然狠狠地把她往身前一拉,她撞進他的懷裡,他非常用力地抱著她,仿佛要把她融進自己的身體裡,靈魂里似的。


  她愣住了。

  良久。

  當隱隱約約聽到風聲在耳畔宛如低泣,她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放手吧,崢嶼。我知道你也不捨得,這就夠了。」

  這一年的聖誕節,佟千意是和溫燦雪一起過的。三十一號跨年的那天晚上,也是溫燦雪陪著她倒數。

  當午夜的鐘聲敲響十二下,兩個女生並排躺在床上,互訴了一句新年快樂,佟千意望著空蕩蕩的天花板,在心中默念:也祝你新年快樂,宋崢嶼。這是沒有你的第一個月。

  農曆新年過後,佟千意去了深圳工作。

  那是沒有宋崢嶼的第三個月。

  佟千意的工作地點就在堯山一路的深圳分部,她已經是機構的實習員工了。

  這份工作的實習期比一般的工作長,需要半年。從二月下旬開始,到八月下旬才結束。

  五月底的時候,佟千意還請假回了學校,交畢業論文,參加答辯,還跟同學們一起穿著學士服在校園裡合影留念。

  拍完畢業照,佟千意離開學校。坐著計程車,經過了駿業公司樓下。

  透過車窗,看著大樓一格一格的玻璃窗,她知道,哪一扇窗裡面都沒有他。網上的消息說,他去了橫店拍戲。

  這幾個月,很少有人再提起宋崢嶼的身世或者相關事件了,新的熱點陸續有來,大家的焦點已經換了一波又一波。

  宋崢嶼的人氣下滑得很厲害,對他而言,這是一場終於止息的暴風雨,風雨過境,有樹木被摧毀,也有高樓坍塌,他需要時間去復原這一切。

  幾個月來,他只發過一條微博,拍的是片場雨後晴朗的天空,還有難得一見的彩虹。


  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張照片。

  很多粉絲都在評論里說,我們懂你的意思,風雨總會過去,希望你的未來能永遠如此刻一般晴朗。

  有善意的鼓勵,也有原諒和接納,當然還有奚落和謾罵。有一天,助理還想給他刪掉一些惡意的評論,卻被他阻止了。更大的污點都留下了,這些評論算什麼。最重要的是,過去已成過去,往後的路,他要更踏實而勇敢地走下去。

  他現在拍的是一部小製作的古裝言情劇,和他搭戲的女演員是一個不知名的新人。本來劇組挑中的男主角不是他,但是那位男主角因為耍大牌,突然辭演,製片人才找到了恰好有檔期的他來頂替。當時,他已經有幾個月沒有收到任何劇組的邀約了。

  陶桃本來覺得,那位耍大牌辭演的男主角只是一個剛出茅廬、未紅先驕的小鮮肉,如果被大家知道宋崢嶼是頂了他的角色,恐怕會丟了宋崢嶼的面子,拉低他的身價,所以,她不贊成他接。但是宋崢嶼在看過劇本以後,覺得劇本挺好,而且看導演和製片人也都是很有想法。態度嚴謹的人,他便說服了陶桃。

  六月,范爾爾從德國回來了。

  面對媒體的她依然光彩照人,臉上看不出任何受傷的痕跡,顯然治療很成功。有記者問到她,有沒有可能重啟她和宋崢嶼的那部劇,范爾爾說要看大家的檔期合不合適,目前公司已經為她安排了一個真人秀節目,她會做節目的常駐嘉賓,年內都沒有拍劇計劃。後來,媒體添油加醋,說范爾爾是嫌棄宋崢嶼人氣下滑,所以不會再跟他合作。

  這篇子虛烏有的報導出來的時候,范爾爾跟宋崢嶼正在橫店的一間私人會館裡,老友相見,相談甚歡。

  他們見面時,橫店細雨綿綿,而一千公里以外的深圳則是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這時,佟千意已經回到深圳了。帶著她的畢業證書,又回到這座充滿了快節奏的城市,繼續朝九晚五的生活。

  實習期間她學到了很多東西,但也犯了不少錯誤,還好帶她的老師對她很包容,還總是開解她,希望她不要壓力太大。不過她依然覺得身體裡有一股怎麼都排遣不掉的壓力,有的時候還會失眠、心悸。

  有一天,因為失眠,凌晨兩點多她還躺在床上玩手機遊戲,微信里忽然噼里啪啦連傳了十條信息過來。

  佟千意一看,信息全都是溫燦雪發的。

  把一個消息分成十條來說,溫燦雪顯然是激動過頭了。她說她剛跟同事聚會完,通過和同事們推心置腹的暢聊,她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她決定辭職了。她不喜歡這份工作,她也想和佟千意一樣,去做一份自己真正熱愛的工作。

  而且,現在的同事還給她推薦了一份工作,是這位同事的小姨自己開的工作室。同事的小姨是一位戲劇治療師,她的工作室以藝術與心理相結合的方式,為現代都市人舒緩壓力,提供專業的心理諮詢和培訓。


  而最重要的是,同事小姨的工作室地點在深圳。溫燦雪說,她辭職後就要立刻到深圳來應聘,如果對方滿意,她就又可以跟佟千意在同一座城市了。

  佟千意高興得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抱著手機親了一口。她巴不得溫燦雪明天就飛過來,她一個人在這裡,太寂寞了。

  很快溫燦雪就辭職來了深圳,而且也順利地被舊同事推薦的工作室聘用了。兩個女孩於是合租了一套兩居室,房間寬敞,裝修精美,而且還有一個很大的陽台,面朝大海,視野非常不錯。

  房子是佟千意找的,找房那天,溫燦雪剛好沒空。溫燦雪對房子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希望可以看到海。但是,等房子定下來,溫燦雪才發現,這房子雖然能看海,但由於朝向的關係,看不到日出日落,所以有點遺憾。

  佟千意沒有告訴溫燦雪,她之所以選這套房子,就是因為它既能滿足溫燦雪想看海的願望,又可以滿足她想逃避日出日落的私心。

  於她而言,沒有宋崢嶼的每一場日落,都是插在她心裡的一把尖刀。

  睹物而思人,觸景而傷情。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搬進新居的第一天,溫燦雪和佟千意買了很多零食,還有啤酒,夜裡坐在陽台上吃喝聊天看星星。

  溫燦雪似乎心事重重的,幾次欲言又止。佟千意問她是不是新工作有壓力,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咬咬牙,說:「千意啊,我懷疑我可能犯了一個錯誤,之前一直不敢告訴你,但不告訴你我又覺得更對不起你!」

  佟千意笑了笑,問:「你犯什麼錯誤了?你不會偷我錢了吧?」

  溫燦雪低著頭,說:「要真只是偷錢就好了,那我就十倍還給你。可是我就怕,我還不了你一個宋崢嶼……」

  溫燦雪說的是去年發生的事情。

  宋崢嶼因為佟千意的採訪而去找陶桃興師問罪那天,他雖然毅然決然地告訴陶桃,他絕對不會放棄佟千意,但他心裡其實是害怕的。因為聽陶桃說,佟千意已經當著她的面,答應了跟他分手,他怕她真的會那樣做。

  那天,見完陶桃,宋崢嶼走出公司大樓,看到樓下的桐木樹已經開始落葉了,空氣里充斥著雖然溫柔卻也刺骨的寒風。他坐進車裡,開車之前,他想給佟千意打個電話。哪怕不知道聊什麼,但聽聽她的聲音也好。然而,一個恍惚,他竟然打錯了電話。

  他保存別人的電話號碼向來習慣存全名,佟千意和溫燦雪這兩個名字在他的通訊錄里剛好是挨著的。自從溫燦雪給他報告秦素的事情以後,他就保存了溫燦雪的號碼,心想萬一哪天他有事聯絡不到佟千意,還可以找溫燦雪,應個急。他向來是個思慮比較多的人。結果那天電話竟然誤撥到了溫燦雪的手機上。


  意識到找錯人之後,宋崢嶼的第一反應就是說對不起,想把電話掛了。溫燦雪卻衝口而出喊住了他。

  那是溫燦雪第二次和宋崢嶼通話,她依然很緊張。她結結巴巴地說,佟千意那幾天的心情很不好。因為她應聘的那家心理機構給她回復了,說他們有意向聘用她。但是,也已經確定年後就會把她安排到深圳分部上班。因為這個原因,佟千意拒絕了這份工作,但是拒絕了以後她卻又很不開心。

  打電話來通知佟千意的是她見過的那位王姓面試官,也是機構的副主任。王副主任很看好佟千意,所以希望她再慎重考慮一下,不要回復得這麼倉促。他說機構近期都在籌備分部開張和搬遷事宜,招新可以不用太快敲定,所以佟千意如果改變主意,在這個月結束之前再聯繫他,都還來得及。

  溫燦雪把情況告訴宋崢嶼,是因為她知道佟千意那樣做是為了宋崢嶼。陶桃要求他們暫時分手,佟千意口頭答應,但心裡卻不答應。她不想放棄這段感情,為了能守住這段感情,她甚至願意放棄自己渴望的工作。溫燦雪希望宋崢嶼在知道佟千意的良苦用心以後,可以多安慰她,更加珍惜她。

  但是,對於情商向來在正負分交界線上下徘徊的小宅女溫燦雪而言,待人處事是一道絕對的難題。

  應該說的她說了,不應該說的,她也說了。

  宋崢嶼不想佟千意為他犧牲事業,放棄自我,尤其是在他自己的前途也不明朗的時候。知道工作的事仍有迴旋的餘地,他考慮之後,便提出了兩年之約。

  他想,別說是兩年,就算是分開十年他也會再把她找回來,而且是以更好的面貌去找她。

  他要用這兩年的時間走出眼下的窘境,成為一個不再令她擔驚受怕,能夠為她遮風避雨的男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大錯特錯,但是,一聽到溫燦雪說佟千意不快樂,他心裡就難受。

  他希望她的快樂來源廣泛,而不僅僅只是圈囿於他。

  而他們分手以後,佟千意便聯繫了那位王副主任,接受了那份工作。

  時隔數月,溫燦雪再說起當初的那通電話,一直低著頭,羞愧得不敢看佟千意:「你說他會不會是因為知道了你工作的事,不想耽誤你,所以才跟你分手的呀?你不是說,你們對彼此都還很有感情嗎?」

  佟千意沒出聲,她平視前方,望著陽台外茫茫的黑夜,知道遠處有海,但是,她什麼也看不清。

  溫燦雪說的話偶爾會變幻成嗡嗡的像電流一樣的聲音,那聲音令她感到戰慄,頭疼。


  她像被點了穴,端正不動地坐著。

  溫燦雪見狀,猶豫著把手橫著伸過去,握住佟千意放在膝蓋上的手,但她還是不敢把臉也轉向佟千意:「千意,你說句話?」

  佟千意把放遠的目光收回來,拿起一顆話梅餵到溫燦雪的嘴裡,努力做出微笑的樣子:「如果真有你說的這個原因,也不怪你,只能怪他自以為是。自以為是地對我好,替我做決定,卻沒有問過我想怎麼樣。」

  溫燦雪說:「可是,他是希望你好啊……」

  佟千意有點委屈地噘了噘嘴,說,「我現在就很好啊,沒有他也很好!」她端起放在腳邊的啤酒罐,「別說他了,我們把這酒喝了吧?」

  溫燦雪一想,也端起她的啤酒罐,跟佟千意一碰:「好!敬溫燦雪那個多事、糊塗、沒腦子的笨蛋!」

  佟千意笑開了,也回碰一下:「再敬那個自作聰明的渾蛋宋某某!」

  溫燦雪又說:「敬我們回不去的青春!」

  佟千意大聲喊:「不,只敬溫燦雪一個人回不去的青春就好啦!我的青春還在!」

  溫燦雪高舉啤酒罐向天空:「我愛佟千意!」

  佟千意也喊:「我也愛溫燦雪!」

  兩個人正瘋言瘋語地喊著,也不知道是樓上還是樓下,突然有個男人爆喊:「啊,我愛張國榮!」

  「你閉嘴!」兩個女孩異口同聲。

  很快,佟千意的實習期結束,成了機構的正式員工。領導給她發了一筆獎金,當作對她的鼓勵,雖然錢不多,但是佟千意很高興。她拿著獎金回到家裡,本來想請溫燦雪出去吃飯,卻發現溫燦雪已經在廚房裡做飯了。

  溫燦雪所在的工作室今天水管爆了,所以老闆提前把員工放了。她一直想學做菜,看有時間,就買了菜譜和食材,準備實戰一番。


  佟千意進家門的時候,溫燦雪正在廚房裡削土豆。

  佟千意像領導視察一樣進廚房巡視了一圈,予以了溫燦雪同志高度的表揚。然後路過溫燦雪的房間,看到她的電腦桌面上彈出了一個對話框,一直在閃爍著視頻通話的請求。佟千意見是個男生頭像,喊:「呀,燦雪,有個帥哥找你哎。」

  溫燦雪以為是自己的電話響了,說:「你幫我接一下,就說我晚點回復他。」

  「哦!」

  佟千意一臉八卦地坐到電腦前面,按下同意鍵。畫面一出現,她就愣住了。

  對方也是一愣,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立刻就用笑容掩飾了過去,打招呼說:「好久不見了,千意。」

  佟千意微笑回應:「是啊,好久不見了。」她抿了抿嘴,猶豫了一下是應該直呼其名還是怎樣,才說,「蔚州哥哥。」

  前段時間,溫燦雪的爸爸和鄰居鬧矛盾,雙方還動了手,這件事情佟千意也聽溫燦雪說起過。那鄰居事後發現自己左耳聽力喪失,一口咬定是溫燦雪爸爸打他造成的,於是請了律師想告溫燦雪爸爸傷人,藉此索償。

  溫燦雪的爸爸起初也以為真是他的責任,還挺愧疚的,但沒想到有一天卻看見那鄰居跟他的朋友們吃飯,聽他說,原來他的傷是因為得罪了一幫建築工人,被群毆所致。溫燦雪爸爸雖然知道了真相,但是卻沒有證據,連鄰居說的建築工人是哪個工地的他都不知道。於是,溫燦雪就想到了找池蔚州幫忙。

  類似的案件池蔚州已經處理過不少,他駕輕就熟,很快就掌握了鄰居誣告溫燦雪爸爸的證據。這天,他就是想給溫燦雪講講具體的調查結果。

  池蔚州坐在辦公桌前,微笑著看向屏幕里的佟千意,眼神專注,故意沒有說話。

  佟千意覺得有點尷尬,問:「你怎麼戴眼鏡了?」

  池蔚州戴了一副無框眼鏡,看上去多了點斯文的書卷氣質。他扶了扶鏡架,說:「有點散光,最近看東西經常模糊,戴副眼鏡糾正一下。」

  佟千意問:「不會影響你……」她指指自己的眼睛,「發揮吧?」

  池蔚州明白她的意思,說:「最近還沒試過。」


  池蔚州又問:「你在那邊怎麼樣?我聽小城說,你跟溫燦雪住在一起。」

  佟千意說:「對啊,她現在在廚房做菜,她叫我跟你說,晚點再和你聯繫。」

  池蔚州點點頭。

  聽池蔚州提到他弟弟,佟千意問:「方城他最近怎麼樣?」

  池蔚州反問:「他沒跟你聯繫嗎?」

  「挺長一段時間沒聯繫了。」

  「可能是因為他最近忙著追公司的女同事吧。」

  「他有女朋友了?」

  池蔚州開玩笑說:「你是不是瞬間覺得自己脫難了?」

  佟千意耿直地笑笑:「嘿嘿,是有點……」

  池蔚州說:「他對那個女孩挺有好感的,主動約過她幾次,但是現在還沒追到手。」

  佟千意調皮地聳了聳肩,說:「她一定比我好,我希望他成功!」

  池蔚州像是被她這句話戳了一下,嘴角輕輕一抽,假裝漫不經心地笑笑。

  這時,佟千意聽見溫燦雪在廚房喊她,回頭答應了一聲,對池蔚州說:「燦雪叫我了,那我先掛了,我叫她儘早聯繫你。」

  「嗯,謝謝。」

  佟千意的手指滑過觸控板,剛想斷開視頻連結,池蔚州卻又忽然喊她:「千意,等一下!」

  她盯著屏幕:「還有什麼事嗎?」

  他只是看著視屏框裡的她,沒說話。

  她見他好像在走神,又問:「怎麼了?」

  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輕輕掃視著,額尖、眉峰、鼻樑、嘴唇、下巴,每一個細節,他都想深深地記住。

  最後,他在心底默念了一句:佟千意,我愛你。

  這就是他和她之間可以走到的終點了。

  她是他不可告人的隱疾。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只能是。在這個世界上,他沒有見過比她更好的女孩。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大概也不會再有。

  他看過漫天的星河,但他只愛一顆星。

  然而,那顆星卻註定只能落在別人的窗口。

  佟千意,我愛你。

  但是,佟千意,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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