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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給你的是什麼?你還我的又是什麼?

2024-09-12 21:32:00 作者: 語笑嫣然
  佟千意是被腹部的一陣撕痛感驚醒的。

  她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身在一間單人病房裡,窗邊還站著一個男人,背向著她,逆著光,輪廓被外面照進來的陽光細細勾勒著,線條十分精緻耐看。她的手指動了動,囁嚅了一聲:「崢嶼?」

  轉過頭來的人卻是池蔚州。

  他說:「醫生說你傷了脾臟,但沒說眼睛也受傷了。」

  佟千意的確覺得視線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她閉了閉眼睛,再重新睜開:「對不起。」

  池蔚州輕笑著說:「終於捨得醒了?」

  佟千意小聲問:「我昏迷很久了嗎?」她一邊說,一邊打量病房裡的環境,忽然看到床頭柜上放著一隻用報紙折的小狗,她想伸手去拿,池蔚州遞給她,她趕緊握著,微微一笑,表情放鬆了不少。

  池蔚州不知道那個小玩意兒的來歷,他問:「這是什麼?」

  佟千意笑著說:「是他留下來的。」

  池蔚州當然知道她嘴裡的「他」是誰,臉上不禁露出一點失落。

  佟千意漸漸想起了自己被送院途中,在計程車上發生的一幕,她抿了抿嘴,突然有點尷尬起來。

  池蔚州問:「你覺得怎麼樣,我叫醫生來看看吧?」

  也好,房間裡多個人,他們也就沒那麼尷尬了,而且她的傷口是真的有點痛。她虛弱地點了點頭:「嗯。」

  池蔚州按了按床頭的呼叫鈴,佟千意又問:「我的包呢?」

  池蔚州說:「還惦記著包?這都是你昏迷住院的第五天了。」

  佟千意吃驚:「我昏迷了這麼多天?」

  池蔚州開玩笑說:「醫生還說,你可能醒不過來了。」

  正說著,醫生和護士都來了。

  醫生要給佟千意做檢查,池蔚州不方便在場,就走到門外的走廊上。

  等他們離開,他才進來。

  他問:「醫生說什麼了?」

  佟千意說:「可能傷口有點發炎,他們剛剛給我打了針,說半個小時以後再吃藥,觀察一晚。」

  佟千意又問:「你還沒告訴我,我的包呢?戒指呢?」

  池蔚州笑了笑:「放心吧,東西已經給他了,事情他也已經處理好了。」

  佟千意追問:「怎麼處理好的?具體的情況知道嗎?」

  池蔚州長話短說:「要問的都從安雲渡那裡問到了,照片裡的女孩也找出來了,對方承認是受人指使,誣陷宋崢嶼,願意公開道歉。還有,安雲渡昨天已經從駿業離職了,以後也不會做什麼名譽董事了。」

  佟千意鬆了一口氣,笑了起來:「太好了!」

  池蔚州看著她,眉頭輕輕一皺。

  佟千意又問:「那我家裡人呢?」

  池蔚州心想,現在想起來問了?他說:「樓下有個中老年保健講座,你媽媽下去聽講座了。」

  佟千意還是覺得傷口痛,人也昏昏沉沉的,池蔚州看她難受,說:「那你休息,我走了。」


  佟千意忽然開口問:「方城去哪兒了?」

  方城?池蔚州表情一愣,立刻明白過來,她以為自己是和小城一起來的,她沒有想到他會一個人來看她,大概在她看來,以他們之間的關係,他是不會獨自專程來看她的吧?他便順著她說:「本來他是和我一起來的,但是家裡突然有點事,他就先回去了。」

  佟千意問:「是什麼要緊的事嗎?」

  池蔚州敷衍說:「沒什麼。」

  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了一條縫,溫燦雪從門縫裡探了個腦袋進來,一看:「千意!你醒啦!」

  溫燦雪把門一推,人一進病房,佟千意就看到了門口拎著果籃的池方城。

  溫燦雪一邊蹦到床邊,一邊回頭對池方城說:「我就說她今天會醒嘛,我的預感最靈了,你可賭輸了啊!」

  池方城嘀咕著跟進來:「你這麼靈,明年去廟裡當菩薩吧,還找什麼工作呀?」說著,見池蔚州也在,他吃了一驚:「大哥,你怎麼也在這兒?」

  池蔚州剛才還說方城來過又走了,一轉眼就被打臉,他頓覺尷尬,解釋說:「我正好路過醫院,順便來看看她。」

  佟千意也意識到了,池蔚州是專程來看她的,她沒說什麼,病房裡霎時間又多了一點微妙的氣氛。

  池方城把果籃放在茶几上,見床邊有張凳子,他搶在溫燦雪之前,不客氣地坐下了。

  「千意,你怎麼這樣呢?你又不是沒錢,包丟了就丟了吧,你拿命去跟歹徒搏什麼呀?限量版的還是怎麼著?」

  佟千意不知道池蔚州是怎麼跟池方城解釋這件事情的,她沒說話,又看了池蔚州一眼。

  池方城又說:「幸虧我大哥查案經過,發現你了,要不然你躺在那兒血流幹了可能都沒人知道!」

  溫燦雪輕輕地撞了池方城一下:「大吉大利!別胡說。」


  池蔚州沒有說出戒指的事,而是說自己為了幫客戶找證人,所以才會去那條巷子,碰巧救了佟千意。

  池方城開始拆他自己帶來的果籃,邊拆邊說:「千意,等你出院,我請你去喝雞湯,補一補,我最近發現了一家味道特好的韓式參雞湯。來……」他拿出個橙子,「吃嗎?我給你剝?」

  溫燦雪想搶橙子,被池方城躲開了:「幹嗎呢?」

  溫燦雪噘嘴說:「千意剛做了手術,不能亂吃東西,你沒看她正虛弱著嗎?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剛才在水果店,非得叫老闆拿一籃橙子,要最大的……還要最好看的,誰不知道你最愛吃橙子呀?」

  池方城扭頭白了溫燦雪一眼:「溫燦雪,你現在對我說話特別不客氣啊!」

  溫燦雪趕緊拉著佟千意的手,一副求保護的樣子:「我以前對你客氣,因為你是千意的男朋友,現在她的男朋友又不是你了,我有權對你不客氣唄。」說著,低下頭悄悄對佟千意使了個眼色。

  佟千意理解到溫燦雪是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想打消池方城追回她的念頭。池方城也不是領悟不到,卻非但不生氣,反而還有點得意,歪嘴笑說:「怎麼,又想說你男神宋崢嶼啊?糊到太平洋了都!一邊包庇他那個逃犯親爹,一邊又為了榮華富貴六親不認,這樣的人有什麼值得……」

  「小城……」池蔚州出言打斷,「她剛剛打了針,需要休息,我們改天再來看她吧。」

  佟千意驚愕地看看池蔚州,又看著溫燦雪,想問他們池方城怎麼會知道這些,池方城卻看出了佟千意的心思,搶白說:「不用問了,不是他們告訴我的……我早就猜到了……這屋裡,原來就我一個是蒙在鼓裡的……這些話啊,都是你男朋友……他自己公開的——向大眾坦白的!」

  什麼?!

  佟千意有點著急,但還是表現得很平靜,對溫燦雪說:「燦雪,你和方城能先出去一下嗎?我還有話想跟池……蔚州哥哥說……」

  「哦……」溫燦雪點頭,去拉池方城,「走吧,我們出去吧……」

  池方城卻站著不動,非說他也要聽。最後還是池蔚州拿出兄長的氣勢給他下命令,他才委屈巴巴地出去了。一出病房,他就趴在門上想偷聽。溫燦雪見狀,又拖又拽,好不容易才把他拉開。

  池蔚州平淡地對佟千意說:「其實你不如等他來的時候,直接問他吧?」

  佟千意皺眉問:「你不是說都處理好了嗎?」


  池蔚州說:「我是說,床照的事處理好了,可是,安雲渡最後還是擺了他一道。」

  宋崢嶼闖進安雲渡的辦公室,是在佟千意入院後的第二天下午。她被歹徒刺傷了脾臟,腹部傷口很深,還有感染,經過醫院搶救之後,一直昏迷著。池蔚州不忍心看她拼了命的努力白費,就替她通知了宋崢嶼,把戒指交到了宋崢嶼的手裡。

  宋崢嶼戴著戒指去找安雲渡,一進辦公室,他就表現得很激動,撲上前抓著安雲渡的衣領,質問他到底肯不肯對大眾說出真相,還自己清白?其實,那只是做做樣子,他是想靠近安雲渡,偷偷地把戒指塞進他西裝胸前的口袋裡。

  戒指離人體不超過大概一個拳頭的距離,安雲渡的身體磁場被收縮抑制,他渾然不察自己已經暫時失去了特異功能,宋崢嶼便不失時機地催眠了他,問到了照片中女孩的身份和聯絡方式。

  接著宋崢嶼打算再把戒指拿回來,就先命令安雲渡坐在他的位置上不動,說當自己離開辦公室,安雲渡聽到關門聲,他就會清醒過來的,並且忘記他們這一次的談話內容。

  安雲渡訥訥地點頭,宋崢嶼以為他既然已經被催眠了,那他即便拿走戒指,他也還是會陷在催眠狀態里。

  然而,意外的是,宋崢嶼剛把戒指拿開,安雲渡當即就清醒了過來。

  因為一直以來阮音淇都只是用晶片約束自身,還從來沒有用於他人,所以,不管是她還是曼特都不知道,當晶片一遠離人體,加在那人身上的特異功能就會因為他體內磁場的恢復而當即被抵消,不會再有後續的效力了。

  安雲渡清醒的同時,公司的保安也來了。秘書說聽到宋崢嶼和安總爭吵得很激烈,所以叫來了保安。

  安雲渡叫保安押住宋崢嶼,回想自己剛才渾渾噩噩的狀態,和說的那些話,他感到很費解。但他並沒有把事情和特異功能聯想到一起,他只是懷疑因為自己放鬆警戒,被宋崢嶼用普通的醫學催眠控制了。

  他質問宋崢嶼,宋崢嶼什麼都不肯說。

  而安雲渡對於特異功能的了解其實也不深,他不知道兩個擁有特異功能的人近距離接觸的話能力會失效,這時,他只是想到宋崢嶼很快就會找出照片裡的女孩,不但可以自證清白,而且還可以向他這個幕後主使人追責。他氣急敗壞,心想自己就算這一仗落敗了,也還是要做最後的反擊的。

  於是,安雲渡冷不丁地問了宋崢嶼一個問題。他問宋崢嶼,在隱瞞身世、欺騙大眾這件事情上,可有愧疚感?

  宋崢嶼以為安雲渡這樣說是在威脅他,他想安雲渡應該是看一計不成,惱羞成怒,也顧不上他那套什麼藝術品的理論了,可能要徹底撕破臉,把他的身世也曝出去。他早就有心理準備了,身世公開也好,他就不用再背著謊言做人,於是就說自己願意說出實情,承擔後果。

  然而,宋崢嶼只猜對了一半。安雲渡是想拿身世來反擊他,但反擊的方式,宋崢嶼卻始料未及。


  本來宋崢嶼只想儘快離開辦公室,可是兩名保安架著他,安雲渡不準保安鬆手,他想走也走不掉。

  安雲渡開始反覆質問宋崢嶼,你不是一向不贊同我那套粉飾人設的理論嗎?你不是覺得做藝人也要坦蕩嗎?大眾信任你,你卻愚弄大眾,隱藏自己的身世,為了前途和名譽,連親生父親都不認,你不覺得羞愧嗎?

  諸如此類的問題,安雲渡一步一問,緩緩地走向宋崢嶼。宋崢嶼本來不屑於理會他的質問,但是,漸漸地,他竟然覺得心裡十分壓抑,感到極度的難受和無所適從。短短一兩分鐘的時間內,他就從平靜沉著,到情緒如潰堤一般瞬間崩塌,最後他竟然兩腿一軟,跪在地上,失聲抽泣起來。

  在場的保安都看傻了。

  接著,安雲渡叫保安出去在門外等,他又單獨和宋崢嶼交流了一會兒。兩個小時過後,宋崢嶼就錄製了一段視頻,用他自己的微博帳號發布了出去。

  在視頻里,宋崢嶼蹺著二郎腿,神態很倨傲。他對著鏡頭說:「嗨!大家好,我是宋崢嶼。今天我錄這段視頻是想告訴你們,其實一直以來……你們都被我騙了……我的親生父親就是兩起綁架案的案犯,宋立。」

  「由於我不希望宋立做的事情影響到我的個人形象和事業,所以,我一直在想方設法地掩飾這個真相……」他笑得滿不在乎,「所以你們都被我騙了吧?說明我的演技很好對不對?那……你們以後也別再非議我的演技了,OK?」

  醫院裡,池蔚州把視頻拿給佟千意看,佟千意看得瞠目結舌。

  池蔚州說:「現在就算他能夠澄清床照事件是子虛烏有,也已經沒有太大的作用了,這段視頻的威力可比那三張照片大多了。」

  不僅是宋崢嶼自曝身世令人大跌眼鏡,而更讓大家不能接受的,是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並且嘲弄大眾的態度,他的男神形象這次是徹底崩塌了。

  佟千意被視頻震驚到了,她深吸一口氣,感覺傷口更痛了。

  她問池蔚州:「你已經見過他了吧?」不然他也不會知道宋崢嶼和安雲渡見面的細節。

  池蔚州點頭說:「前天他來找我還戒指時,見過。」

  佟千意始終不相信視頻里的宋崢嶼就是她認識的那個宋崢嶼,這當中一定有隱情。她甚至懷疑他根本不是出於本意發布視頻的,她忍不住推測起來:「安雲渡清醒的時候,戒指已經在崢嶼的手裡了,對吧?如果是崢嶼拿著戒指,那反過來,安雲渡就可以對他使用特異功能了?」

  池蔚州挺欣賞佟千意偶爾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心思縝密、邏輯清晰的一面,他說:「沒錯,安雲渡是對他用了特異功能,所以他是在理智失常的情況下錄製和發布那段視頻的。」


  「但不是催眠吧?被催眠的人不會像他在視頻里表現的那樣,狀態那麼自然。」

  「不是。」

  「那到底是什麼?」

  「可能是一種情緒上的感染和操控。」池蔚州緩緩說。

  在安雲渡的辦公室里,安雲渡的連聲質問猶如魔音灌腦,宋崢嶼感覺自己內心的負疚感真的越來越重了。他不僅僅是羞愧,而且是極度羞愧,不僅僅是覺得壓抑,而且是覺得極度壓抑。他跪在地上抽泣,負疚感就如同爆發的山洪一樣淹沒了他,他竟然有一種窒息般痛不欲生的感覺。

  用什麼態度、說什麼話,怎麼錄製視頻、發布視頻,這些都是安雲渡教他的。

  安雲渡說,宋崢嶼只要這樣做了,就能得到快樂,就能從這種崩潰的狀態里被拯救。

  而事實上,當宋崢嶼發布視頻以後,看見不管是路人還是粉絲對他的指責痛罵,他真的覺得很高興,仿佛這是他贖罪的方式,大家罵他罵得越狠,他就越感到輕鬆。他覺得自己就應該遭受這些,是罪有應得。

  然而,這種迷失般的快感並沒有維持太久,睡了一覺之後他就清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了。

  宋崢嶼告訴池蔚州,他懷疑安雲渡的特異功能就是影響別人的情緒,使這個人淪為情緒的傀儡,做出喪失理智的舉動。

  的確是這樣,安雲渡的特異功能就是情緒控制,他可以干擾和放大別人的情緒,甚至進一步控制別人的思想和行為。比如,當路人甲走在路上,被路人乙不小心撞了,路人甲或許只是有一點點生氣,抱怨兩句就算了。但是,如果安雲渡利用他的特異功能去煽動路人甲,就可以把路人甲心中本來只有一碗水的怒氣,變成汪洋大海一般磅礴洶湧的怒氣,令路人甲憤怒到情緒失控,如果他再鼓動路人甲向路人乙做出瘋狂的報復舉動,路人甲真的就會照做。

  而安雲渡針對的是宋崢嶼的情緒,就是利用了他的羞愧感。當他令宋崢嶼完全淪為了羞愧這種情緒的奴隸,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再引導宋崢嶼怎麼說、怎麼做,宋崢嶼自然就照說照做了。這種情況有點類似於催眠,只不過,被催眠的人會精神恍惚、狀態麻木,別人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不正常,而受到情緒影響的人卻往往是在看似正常的狀態下,做著不正常的事情。這種影響通常會在那個人做完了他想做的事情、情緒得到釋放以後就會消除,理智也會恢復,但這個時候,往往悔之晚矣。

  安雲渡自視是圈內有頭有臉的人,他不會親自上場開撕,告訴大家宋崢嶼的身世。他也不想安排什麼匿名人士爆料揭秘的戲碼,這樣太模稜兩可了。所以,他決定讓宋崢嶼自己開口。

  這是自發現自己擁有特異功能的七年之內安雲渡第三次使用特異功能。七年來,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動用特異功能的。

  因為他天生心臟不好,體弱多病,使用特異功能會令他消耗極大,身體狀態也會變得更差。


  宋崢嶼沒有看到,在他離開辦公室以後,本來撐著一口也不知是怒氣還是傲氣的安雲渡,忽然兩腿發軟,氣勢全消,差點栽倒在地。

  他趕緊扶住椅背,低頭喘著粗氣。

  這時,他感覺到自己的鼻腔里似乎有一股暖流正在湧出來,他用手摸了摸,一看,手指上都是血。

  他突然失笑了。

  可笑的是,他竟然還想把他們聯手保住的秘密當成彼此共有的藝術品,然而現在,春秋大夢醒了,藝術品也碎了。

  「宋崢嶼,我給你的是什麼?你還我的又是什麼?!」安雲渡失魂地坐到椅子上,一聲長嘆。

  這天,池蔚州把他知道的情況都告訴佟千意以後,就帶著池方城和溫燦雪離開了醫院。

  沒多久,佟千意媽媽聽完保健講座回來,餵她吃了藥,她就睡著了。

  佟千意媽媽還是和前幾天一樣,在病房裡守到大約十點,然後回家休息。佟千意隱約知道媽媽關燈離開,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陣,感覺病房裡有人進來了。

  來人沒有開房間的頂燈,只是打開了床頭牆上的一盞壁燈。但佟千意還是覺得燈光有些許刺眼,她腦袋一歪,想要躲開。來人趕緊伸手輕輕擋在她的眼睛上,為她遮著光,然後再一點一點挪開。

  她呢喃喊:「崢嶼?」

  宋崢嶼在床邊坐下:「你是在夢裡見到我了嗎?」

  佟千意睜開眼睛,笑得很甜:「我就猜到是你。」

  宋崢嶼說:「我聽護士長說,你醒了。」

  佟千意突然覺得鼻子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鼻涕都跑出來了,尷尬得要死。


  宋崢嶼趕緊抽了一張紙巾,給她擦鼻涕。

  佟千意伸手:「我自己來——」

  宋崢嶼專注地看著她:「你別動。」他一點都不嫌髒,溫溫柔柔、仔仔細細地幫她擦,仿佛是在做什麼精緻的手工藝術品。

  佟千意抿了抿嘴,心跳都加快了。

  擦完,宋崢嶼扔掉紙巾,揉了揉佟千意的頭,加重語氣說:「佟千意,以後你敢再這樣讓我擔驚受怕試試?」

  佟千意還很虛弱,說話也小聲緩慢:「宋崢嶼,以後你敢再這麼凶我試試?」

  宋崢嶼淺淺一笑:「怎麼不敢?反正以後你得聽我的。」

  佟千意說:「是你得聽我的。」

  宋崢嶼氣定神閒地回答:「你得聽我的。」

  佟千意噘嘴:「你、聽、我、的。」

  宋崢嶼唇畔的笑容加深:「好吧,那你告訴我,咱們以後住東區還是北區,買洋房還是別墅呢?家裡裝歐式還是中式?大事誰做主,小事誰做主,銀行卡誰來管?每年出去旅行幾次呢?」

  佟千意差點笑到傷口疼:「喂,你不會是想跟我求婚吧?我得明年才畢業呢,畢業還得找工作、闖事業……為建設祖國做貢獻,成為一個……年輕有為的社會主義四有新人,你別耽誤我……」

  宋崢嶼說:「你已經是四有新人了。」

  「什麼?」

  宋崢嶼指指佟千意的額頭:「有智商。」


  佟千意說:「哦,沒錯!」

  「有才華。」

  「這個我也承認。」

  宋崢嶼盯著佟千意的臉:「還有顏值。」

  佟千意笑得更開心了:「必須的!那還有呢?」

  宋崢嶼微微一笑,說:「還有我。」

  佟千意笑出聲來:「你別逗我了,再笑我傷口要疼了。」

  ……

  宋崢嶼陪佟千意聊了一會兒,她又問了一些關於安雲渡的情況,還有現在外間對視頻一事的反響。他不想她操心,都避重就輕地說,叫她放心,事情總會過去,公司也會做危機公關處理。

  聊著聊著,佟千意睡著了。

  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宋崢嶼已經離開了。枕頭邊上多了一隻紙折的小狗,加上之前的那隻,就是兩隻了,正好成雙成對地立在那裡,她看著心裡暖暖的、甜甜的。

  佟千意又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宋崢嶼沒有在任何公開場合露面,也沒有更新微博,沒有就視頻發表任何言論。媒體想採訪他,公司也一律替他回絕了。雖然他早已經聯繫到了床照事件的女主角,對方也表示願意道歉,澄清真相,但是,眼下正處於風口浪尖,公司決定把這件事情也押後處理。

  這一次公司的態度就是完全沉默,迴避風頭,等風頭過去。

  本來宋崢嶼還要出席一個時尚品牌的發布會,但是也取消了。

  大多數時間他都待在家裡,有一次他想去醫院看佟千意,一出門就發現被記者跟蹤了,他只好開車帶記者兜了個大圈之後回來。


  佟千意住院期間,最經常探望她的是溫燦雪。溫燦雪有一次還替池方城捎帶了小禮物,說那傢伙有心無力,雖然想來看她,但是大哥不准,強拉他參加家族聚會去了。

  一說到池蔚州,佟千意就會想起送院途中他親她的那一幕,她不知道池蔚州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自己的,但她可以確定的是,他們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因為池方城的關係,池蔚州是不可以喜歡她的。

  溫燦雪也有詢問佟千意,關於宋崢嶼視頻的事,佟千意沒有細說,只說這裡面有誤會,宋崢嶼不是自願拍攝那段視頻的。溫燦雪很懂事,雖然佟千意說得不詳細,但她知道佟千意有不能詳細說的理由,她相信千意。

  粉絲們對待這件事情,態度各一。有人痛心失望毅然脫粉,也有人選擇支持到底不離不棄。有一天,溫燦雪所在的粉絲群主還要求所有成員公開表態,結果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竟然吵起來了。

  群主勸架無效,一激動,把群解散了。

  那天晚上,溫燦雪看到群主發布了一條微博,說她建立了一個新群,歡迎那些願意繼續支持宋崢嶼的人加入。

  溫燦雪盯著那個群號碼,失神了好一會兒,最後,她沒有入群。

  佟千意出院的那天,佟孝楠開著家裡剛給他買的新車來接她。一個威風八面的小哥哥,開車在學校里兜滿一圈才把佟千意放在宿舍樓下。溫燦雪從樓裡面跑出來,接過佟千意手裡的行李,扶她上樓。

  上樓的時候,溫燦雪對佟千意說:「最近有一批企業提前來學校招生,提供的職位和薪金都是很誘人的,但是要求都很高,考核也很嚴格,基本上非特長或者尖子生是很難得到這些職位的,不過還是有好些人都抱著碰碰運氣的心態,所以最近都在廢寢忘食地張羅著,下周大家就要統一進行初試了。」

  溫燦雪給了佟千意幾份文件,是某間心理諮詢機構的相關資料和招聘信息,她說:「適合咱們的,這次就這一家,你看看,要是有興趣,個人簡歷什麼的,趕緊做出來,好歹你是咱們班年年拿獎學金的人。」

  佟千意問:「你有興趣嗎?」

  溫燦雪撇撇嘴,說:「前幾天在醫院時我就想告訴你了,工作的事,家裡給我鋪好路了。」

  佟千意看溫燦雪一臉的委屈,問:「你不喜歡嗎?」

  溫燦雪說:「但也說不上討厭……哎,不過沒事啦,多少人連工作都找不到呢,我至少還有個保障呢,做做看吧。」

  「嗯,騎驢找馬嘛。」佟千意翻了翻溫燦雪給她的招聘簡章,眼前一亮,「呀,是堯山一路哎!」


  堯山一路是那間機構的名字,也是機構創立之初的所在地。堯山一路在國內是很老牌的心理機構了,名氣很響,如果真能到機構工作,對佟千意他們這樣剛畢業的大學生來講,可以說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而且,佟千意以後想自己創業,進堯山不論是學東西還是積累人脈,都會大有裨益。

  溫燦雪說:「就知道你喜歡,專門給你拿的。」

  「謝啦!」不管怎麼樣,這家機構佟千意是一定要去爭取的。

  她們走進宿舍,佟千意看晚飯時間正好到了,就叫溫燦雪放下東西,陪她去食堂吃大盤雞。

  溫燦雪連說不可以,把佟千意安在凳子上坐著:「你想吃大盤雞對不對?我去買,你就別折騰了,少動。」

  佟千意笑著說:「我沒事兒,都好了。大盤雞那麼大一份,你打包也不方便嘛,咱們去食堂吃吧?」

  溫燦雪說:「打包還能有打不回來的?放心啦!你別動——」她指著她,「乖,等我,我很快就回來。」說著就跑出去了,但是轉眼又跑回來,「哎,你現在能吃大盤雞嗎?醫生說可以吃嗎?」

  佟千意催她:「你快去啦!不能吃,難不成我現在還得吃流食嗎?」

  「哦哦哦,那我去啦!」溫燦雪一溜煙又跑得沒影了。

  溫燦雪一走,宿舍里就只剩佟千意了,其他人都不在。她弓著背坐在凳子上,掏出手機又開始刷宋崢嶼的相關消息。

  佟千意先打開駿業官方微博的首頁,見最新的一條是兩天前發的,內容是說公司已經敲定了新一屆董事會的召開時間,就在十一月四號,恰好也是溫燦雪推薦的心理諮詢機構的招聘面試時間。

  這條微博的評論有一千多條,佟千意打開來看,發現這其中大部分的評論都是來自宋崢嶼的粉絲。有一部分人說宋崢嶼今年是非纏身,都是經紀人陶桃失職,沒有保護好他,要求換掉經紀人。於是,相應地,也有同樣身為粉絲的一部分人指責這些要求換經紀人的粉絲,覺得他們管得太寬了。

  還有一部分人說自己聽到內幕消息,宋崢嶼是被駿業的現任CEO安雲渡算計了,床照和視頻都是安雲渡的詭計,他們要求安雲渡立刻卸任,公開道歉,還宋崢嶼一個清白。至於這些人是怎麼知道內幕的,佟千意就不得而知了,畢竟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吧。有些人甚至為此言辭激烈,對安雲渡破口大罵。

  評論里有個路人的嘲諷被點上了熱門,他說,駿業應該把這裡的一千多條評論搜集整理起來,交給編劇,輕輕鬆鬆就能拍出一部五十集的腦洞大劇。

  評論看著鬧心,佟千意退了出去。


  再看廣場首頁,也是一片混亂。

  過了一會兒,溫燦雪回來了。她把熱騰騰的大盤雞放在桌上,瞄了一眼佟千意的手機:「別看了,添堵。」

  佟千意嘆氣說:「我在想,要是沒有那場車禍,我沒有重新遇見他,他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了?」

  溫燦雪把盒飯蓋揭開,把筷子遞到佟千意手裡,伺候老佛爺似的:「誰說的?明明是有人想在背後害他,有沒有你結果還不是一樣?依我說呀,幸好是有你陪著他,他才能把這段倒霉時間熬過來。」

  佟千意笑笑:「你真不討厭他?你的男神夢好像破滅了哦?」

  溫燦雪坐下來開吃:「這你就不懂了吧,你們老以為追星的女孩就沒腦子、盲目,其實自己的偶像有幾斤幾兩,捫心自問,粉絲真的不清楚?我們只是在外人面前要給他撐面子,把他說得要多完美有多完美。其實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完美男神啊?不過我做得起夢,就經得起摔!」

  佟千意不信:「你以前好像不是這麼說的吧?」

  溫燦雪咧嘴一笑,來了句很不標準的粵語:「嘿嘿,我『大個女』了嘛!」她又說,「反正我想明白了,我以前把他當成一顆水晶一樣,捧在手心裡,老是擔心他會摔碎,那不如放下,放下多輕鬆啊……」

  「那這是脫粉的節奏嗎?」

  溫燦雪點頭說:「以後啊……他就不是我男神,而是我好朋友的男朋友了。」她又賊賊地一笑,擠眉弄眼說,「我跟你講……我這兩天又發現了一個好可愛的小哥哥,他演的那個唐朝第一美人……哇!我是女生我都嫉妒……」

  佟千意問:「不是小哥哥嗎?怎麼成唐朝第一美人了?那你不如去看看美人師兄,我覺得美人師兄就挺可愛的。」

  溫燦雪嘟囔:「美人師兄?聽這名字就怪怪的,不要!還是我們唐青風小哥哥好,這名字一聽就玉樹臨風的……」

  「美人師兄好……」

  「唐青風好……」

  「美人師兄……」


  ……

  吃完飯,溫燦雪還替佟千意把碗洗了,才回她自己的宿舍。一回到宿舍,對床的女生就垂頭喪氣地走過來:「溫燦雪,我錯了。」

  溫燦雪問:「怎麼了?」她一看,自己的桌面上攤開了一本雜誌,濕漉漉的,整個像是剛從水裡撈起來。

  「哎?!」

  室友做出很狗腿的樣子:「好溫燦雪,我就是上廁所時想打發時間,拿來看看,結果……掉了!不過你放心,沒掉坑裡,掉旁邊沫沫泡衣服那個水盆里了,都是清水,連洗衣粉都還沒放的,所以……曬乾就沒事了吧?哈?」

  大家都知道溫燦雪收集的雜誌都是跟她的男神宋崢嶼有關的,這本也不例外,室友擔心她會發飆,一個勁兒地說好話。

  溫燦雪愣了一會兒,笑了起來:「算了,掉了就掉了吧,一本雜誌而已。」說著,她抽了兩張紙,開始慢慢地擦拭。

  室友將信將疑:「你真不生氣?」

  「不生氣……」溫燦雪翻到雜誌有宋崢嶼的那一頁,有些文字都已經花了,室友急忙指著照片裡的宋崢嶼,「還好還好,你看,臉沒花,就是身子濕了。就當……濕身誘惑嘛!明天白天把你男神放陽台上曬曬,曬乾了一樣帥氣!」

  「嗯……」

  溫燦雪微微一笑,卻笑得有點力不從心。

  不一樣了,她想,就算是曬乾了,這本雜誌也和她剛買回來的時候不一樣了。

  四號那天,駿業的董事會如期召開。安雲渡不再擔任駿業的執行長,他的位置由原來藝員部的經理蘇昭頂上。董事會宣布了結果以後,安雲渡還當場遞交了辭呈,表示會退股離開公司。

  那廂,董事會正進行著,這廂,佟千意正和堯山一路的兩位面試官交流著。面試的人覺得佟千意形象出眾,幹練大方,而且在校成績也很拿得出手,對她頗為滿意。只是聊到半途,有一位姓王的面試官告訴佟千意,如果她取得這份工作,以後工作的地點很有可能不是在本地,而是在深圳。

  佟千意略為吃驚:「深圳?你們的招聘簡章上並沒有做這個說明呢。」

  王面試官笑著說:「因為我們機構明年初會到深圳開辦一個分部,所以有一部分新老員工會被指派到那邊,現在招的人,有很大的可能也會被指派過去,所以我們對你有一個要求,就是希望你能服從機構的調配。」

  他看佟千意似乎面有難色,又安慰她說:「同學,簡章上沒有做這個說明,也是我們大意疏忽了。如果你覺得這很突兀,你是有時間考慮的,反正我們這邊也還要綜合幾位面試者的情況,商量一下再做最後的決定嘛。最後得雙方達成共識,這事才成得了,是吧?你也別有壓力……」

  佟千意很有禮貌地說:「嗯,謝謝您!」

  佟千意走出面試場,情緒有點低落。為了這次面試,她做足了準備工作,這份工作是她十分渴望的,但是,她並不想離開本市,因為離開就意味著要和宋崢嶼分隔兩地了。

  但她轉念一想,剛才的面試官都已經看出她的猶豫了,他們可能也不會考慮一個心意不堅定的人吧?或許他們現在就已經把她排除在外了呢?

  這麼一想,佟千意也不知道是喜是憂。一陣冷風吹過來,她打了個哆嗦,裹緊外套,往宿舍走去。

  剛走到宿舍樓下,佟千意就看見溫燦雪從樓里跑出來,過來拉著她,帶她鑽進樓前的小花園裡。

  佟千意見溫燦雪神秘兮兮的,問她:「你怎麼了?」

  溫燦雪掃視左右,確定周圍沒人,才把手機遞給佟千意,替她覺得很委屈:「你自己看吧——」

  佟千意接過手機一看,竟然是一個八卦工作室發布了一則消息,說根據宋崢嶼自己在視頻中透露的消息,他父親宋立曾經做過兩次案,除了已經遇害的羅志恩,在更早的時候,宋立還綁架過一個女孩。經證實,那個女孩就是早前和宋崢嶼傳出酒店緋聞的女大學生佟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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