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毀與滅

  1

  張芝芝終於不再說話了。

  當陳駿扒開人群，看到張芝芝像一隻無辜的鳥躺在寶鑫大廈下面，他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這樣的，然後才開始覺得難過，想著再一起三年女友，如今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他真的有點難過。

  一個小時前，張芝芝給他發過一個簡訊，但那時他還在陶珍家裡，手機關機，她應該給他打過很多電話，但沒打通，因為開機後只看到兩個字：你好。

  當時，他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沒放在心上，也沒有回覆。現在，他想起林黛玉臨終前對賈寶玉也說了這兩個字，千言萬語化作了這兩個無限幽怨的字。所以，他號啕大哭里，除了誇張地嚎聲外，是真的流淚了。

  張芝芝除了有一張愛嘮叨的嘴巴外，也沒啥其他缺點，為什麼會以這種決絕的方式結束生命，這是他所想不到的。

  陶珍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他還在公安局做筆錄，所以，他很不耐煩地按掉了。

  「張芝芝跳樓的時候，你在哪裡？」警察問他。

  「在情人那裡。」陳駿低著頭說。

  「你們相處多久了？」

  「三個月。」

  警察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呢喃道：「三年的感情竟然抵不過三個月的新鮮！」

  陳駿離開公安局的時候，腦子裡不停地響著那個警察的話。這時，他的電話再一次響起，陶珍的聲音依然甜糯中帶著責怪：「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張芝芝死了。」

  那邊「哦」了一聲，然後是久久的沉默，陳駿猜不透對方的心情，是難過還是竊喜，但此時，他也不想去猜這個。

  或許陶珍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好久她才說了這麼一句：「我過幾天去看你。」

  「我們，還是暫時先不要見面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陳駿說。

  陶珍也沒有說什麼，「嗯」了一聲，掛掉了電話了。

  陳駿想，自己該好好安靜一下了，此時，他又一次掏出手機，翻出那條簡訊：你好！

  2

  陳駿是在收拾張芝芝的遺物時，看到那個病曆本上寫著乳腺癌晚期。

  他之前竟然毫不知曉，那一刻，陳駿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前段時間，他跟陶珍正熱火朝天地粘在一起，他厭倦了張芝芝沒完沒了的叨嘮，想跟她分手的，但連跟她提分手的興致都沒有，彼此自然地消失才是他要的目的。

  現在，他如願了，張芝芝消失得非常徹底，但他又不相信張芝芝就這樣徹底地人間裡逝去了。現在的他成了眾矢之首的壞蛋，張芝芝的親戚，認定是因為他的關係，才導致張芝芝自殺的，他們之中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張芝芝生了重病。

  張芝芝出殯的那天，陳駿還是去了，雖然他知道會被張芝芝的家人罵，他們一直那麼看好他們，覺得他們一定會結婚。但是現在，張芝芝還是一個人孤獨地走了。

  令陳駿想不到的是，陶珍也出現在張芝芝的葬禮之上，而且，是以張芝芝表妹的身份，臉上還有著偽裝著的悲傷，而這，只有陳駿能看透。

  陶珍往他手裡塞了一樣冰涼的東西，然後就走了，穿著白色的孝衣，看起來有點像死去的張芝芝，陳駿為自己有這樣的一個想法感到全身發冷。

  當陳駿攤開手心的時候，心跳加速，呼吸困難，大顆的汗水從額頭滲了下來。竟然是自己送給張芝芝的一條骷髏項鍊，怎麼它現在到了陶珍的手上？

  他從來不知道陶珍與張芝芝是這種關係。他突然感到胸很悶，此時，陶珍的身影已完全淹沒在人群之中，他覺得這個女人並不簡單，或者，這一切僅是個開始。

  一想到這裡，陳駿覺得有點心慌。

  3

  陳駿的感覺並沒有錯，是的，一切僅僅是個開始。

  自張芝芝死後，他很陶診就沒再聯繫了。關於張芝芝，他有點懷念，關於陶珍，想起來卻有點恐懼。

  但是這天，陶珍突然出現了，出現在他的電話里。

  「晚上九點，青青墳地。」

  短短八個字，透著一股寒氣，一陣風颳過來，陳駿渾身哆嗦了一下。那一刻，他竟然感覺陶珍是個魔鬼。

  一整天，陳駿如坐針氈，惶惶不安。為什麼陶珍晚上要約他去墳地，而不是別的地方？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女人太神秘了，自始至終，他對她一點都不了解，除了她的名字，以及在張芝芝的葬禮知道她還是張芝芝的表妹外，其他的竟然一無所知。

  他實在不願意去那個地方，尤其是晚上，他不知道那塊墳地上，等著他的會是什麼，但如果不去，可能永遠都不能知道陶珍到底是怎樣的人，還有張芝芝是不是真的是自殺？是否連同他們的相遇，都是一場早有預謀的安排。

  晚上八點半，他還是決定去，他不能帶著這麼多的疑問活下去。

  到達墳地的時候，已經是九點五分，他找遍了整個陵園，都找不到陶珍，倒是找到了趙銘記的墓碑，前面放置著很新鮮的花束，所以，陳駿便注意到了這塊墓地。

  當他看到趙銘記這三個字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上牙與下齒控制不住地打起了顫，他回頭想逃離這個地方，卻撞到了什麼東西，抬頭一看，是陶珍，一身黑衣，神情冷漠中透著一絲殘忍，不知她何時已經站在他身後。

  陳駿再也無法忍受，兩隻手捏住了陶珍的胳膊大叫著：「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和張芝芝，張芝芝是不是你害死的？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

  「放開你的髒手，三年前，你跟張芝芝是怎麼對我們的，現在，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陶珍打掉了他的手，冷冷地說道。

  「你是？」陳駿倒退了一步，問道。

  陶珍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是的，我就是趙銘記的女友，本來我們就要結婚了。可我沒想到，世界上還有像你這樣卑鄙的小人，若不是我拿到他死前的一盤錄音帶，到現在都可能還在誤會他。作為他的朋友和合伙人，你竟然耍手段排擠他，吞掉他的股份，還買通女下屬來勾引他，導致他身敗名裂，害我誤會他，在一氣之下跟他分了手，趙銘記在萬灰俱念之下，爛醉後投河自盡。現在，你知道我要幹什麼了吧？我失去的東西，我要你們全部償還。其實張芝芝的癌症是假的，是我鼓動她來我那裡做檢查，並給她寫了假診斷書，乳腺晚期，就算切了乳房也沒用了，實際上，她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陳駿猶如五雷轟頂，咆哮道：「不，這一切不是真的，不是……」

  此時，陳駿的表情里，糾集著極度的痛苦與憤恨，他的目光像達到焦點的火一樣，在熊熊燃燒，那一刻，他恨死眼前的這個女人。

  陶珍看著他，後退了幾步。

  當陳駿的手作著掐狀時，他想起了與這個女人纏綿時的柔情甜意，痛苦加劇，手停在了半空：「告訴我，你只是為了報復我，才接近我的是嗎？」

  陶珍突然哈哈大笑，笑聲里有著歇斯底里的悲涼，而陳駿看著她那幽靈一般的黑色背影，突然覺得自己才是最該死的人。

  4

  陶珍失蹤了。

  她犧牲了自己的幸福來懲罰別人的過錯，多麼愚蠢的行為啊！但她卻不知道，趙銘記在炒股與賭博中虧了很多錢，那錄音帶，是怕陶珍責怪他，並跟他分手，所以才將錯誤都推到陳駿的身上。陳駿作為朋友，只能暫時攬下這個錯誤。趙銘記曾信誓旦旦地說：「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擔這個又沒什麼關係，她又不會對你怎麼樣，等我們結婚了，我會好好跟她解釋。」

  可是，趙銘記已經死了，陳駿真的不想說他怎麼不好。但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陶珍原來那麼愛趙銘記。

  張芝芝成了最大的犧牲品，可陳駿最想不通的是，為什麼她對自己的表姐也可以那麼絕情？

  當陳駿調查到陶珍的背景，發現陶珍自幼喪父母，寄養在舅舅家，也就是張芝芝的家裡。而他們一家人對她並不好，特別是張芝芝，怕她會搶走自己的一切，所以，總是故意弄些小伎倆讓父母討厭陶珍。也許那些怨恨在那時就已經紮根了吧。

  他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女人，她像是從這個世界完全消失了，當陳駿再次經過寶鑫大廈的時候，他竟然產生了幻覺，陶珍就像張芝芝那樣躺在寶鑫大廈的底下。

  5

  五個月後的某一天，他參加一朋友的婚禮，朋友的酒樓在二樓舉行，剩下的場地全被一個富商的兒子包下來舉行盛大的婚禮。相比起來，朋友的婚禮倒顯得有點寒酸，陳駿因為好奇便上樓去看看。

  在鋪滿鮮花的紅地毯上，他看到新郎那肥墩墩的身軀，把燕尾服撐十分可笑，而新娘陶珍揉著膨脹的肚皮，目光正直直地射了過來，冷冷的，然後像夢一樣地飄開了。

  他目無表情地走近她，輕輕地說：「趙銘記的死跟我沒關係，他炒股虧了錢之外，還跟很多女人有關係。」

  當他走出大廳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歇斯底里的哭聲。

  那是一個女人肝膽俱裂的呻吟。

  19.淘命店

  1。

  我是個宅女，在別人的眼裡，我屬於沒人要嫁不了去的那種次品。

  但次品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喜歡熱鬧，我喜歡上網，不管吃的用的穿的，基本上都靠網購。

  在朋友的介紹下，我加入了一個購物群，那購物群里經常會有人發一些活動價物品的連接，非常實惠，所以，我經常能淘到物美價廉的東西，省了不少錢，沒辦法，薪水薄物價高。

  這天夜裡，什麼事都做完了，便坐在電腦前習慣性點開那個群，看看今天能不能淘到便宜又實用的東西，這時，看到裡面有幾個人在聊天。

  春春：這家店賣的東西好奇怪，人命？5萬一條？哈哈，真是想錢想瘋了。

  只要你快樂：人命這麼賤呀，你看看上面的購買記錄，有十幾個人買了，還有評價呢。

  YY007：這個也信，當然是假的啦。

  賣人命的店？我覺得很好奇，不管真假看看也無妨，於是翻開群里的聊天記錄，找到了那家店的網址，點了開來，眼前忽然就黑掉了。

  這家店整個店鋪的裝修都黑乎乎的，字是紅色的，裡面有個巨大的白色骷髏頭，大大的空空的眼窟窿，直直地盯著我，盯得我心裡直發毛，感覺周邊的空氣突然就冷了下來，陰森森的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握著滑鼠的手有點打滑，這時音箱裡突然傳來一聲恐怖的尖叫，在深夜裡特別響亮，嚇得我直打哆嗦，又怕吵著了母親，趕緊關掉了音箱，心想，真是無聊，搞這些東西嚇人，沒有背景音樂應景，心緒穩定了一些。

  既然打開了，就看個仔細吧，這家店只出售一件東西，就是：命。不分老少，不分貴賤，同一個價格：五萬。

  上面註明：購買成功後，賣家會給提供你一個郵箱號，在那個信箱裡只要提供要買的那個人的詳細資料與照片即可，一個月內完成任務，如果完不成，可以用支付寶申請退款。

  看上面已有十個人購買，均是匿名購買，有三條評論，一條只有一個字：值。另一條：很神速啊，謝謝你幫我完成願望。第三條：我終於報仇了！！！

  這些評論完全可以找朋友作假，但是，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交易，五萬塊買一條人命，確實也挺值，倘若辦不成還可以退款。

  母親辛苦一輩子，就是怕我嫁不出去，攢了十五萬準備給我當嫁妝的，希望我早點嫁人，希望我能找個好人家，但是她卻不知道，十五萬在現在算得了什麼，還買不到一輛好的車子，既然買不到一輛好的車子，何不讓它買幾條人命呢？

  我註冊了一個新的號，往那個信箱裡發了艾林的詳細資料與照片，也沒怎麼當一回事，如果兩個星期內艾林還活著，我就申請退款，我雖然恨艾林，但沒有恨到讓她死的地步，不過如果真死了，也是她該死。

  她搶走了我的男人，我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男人，令我至今未嫁。

  所以，世界上還有比她更該死的人麼？

  2.

  一個星期後，我依舊像往常一樣，給辦公室抹桌子，擦玻璃，清潔完畢後，坐在電腦前輸入大堆的數據，製作報表。

  有時候，我懷疑，清潔工才是我的正職，而不是助理會計。

  但任曉曉說了，女孩子嘛，既然長得不漂亮，就要比別人努力，於是她總是很努力地指使我幹這干那，只差去她家做保姆了。任曉曉是公司的主辦會計，我的上司。

  我雖然恨她恨得咬牙切齒，但是，丟了這份工作，我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而且，長相欠佳的女子找工作也相對困難點，對於這點，我以前不以為然，現在終於認命了，所以只能任勞任怨。

  中午吃飯的時候，門衛送給我三個快遞包裹，現在，我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就是收到包裹的時候。

  一個是10元付郵費活動的三雙襪子，質地不錯，一個是我給媽媽買的花色圍巾，摸上去軟軟的很舒服，當我心情大好地打開第三個盒子的時候，尖叫一聲，手中的盒子打翻在地！

  一隻人手！！一隻女人的慘白的手！！

  裡面還飄出一張紙片，我聽到門口的腳步聲，我趕緊把紙條塞衣兜里，哆嗦著把那手放回盒子裡，當我的指尖觸到那隻殘手，我感覺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那種冰冷與恐懼在瞬間將我包裹起來，令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天啊，我碰過一隻死人的手！還是一隻殘肢！

  幸好，同辦公室里的人都去下餐館了，來的是隔壁科室的同事，「怎麼了，施小四？臉色這麼難看？」

  「沒事，一隻蟑螂剛才爬到了我的手上。」

  「噢，原來這樣，沒事我去午睡了。」

  看著同事離去的背影，我吁了一口氣，但是手指上那殘指冰冷的觸覺還在，那一刻，我真的想剁了自己的手。

  那張紙片上的字是用仿宋體打出來的，只有這幾個字：你要的人已經送來了，請確認。

  我把那盒子塞進自己的包里，是的，不能讓其它的同事看見，趕緊上網確認，不管怎麼要，我一定要把這燙手的芋頭甩出去，趕緊完事，這事太可怕了，如果我不確認，那殺手肯定會盯上我的。

  確認之後，我有點冷靜下來，艾林是不是真的死了？

  但是，這塗著猩紅指甲的手，除了那狐狸精的還是誰的？

  3.

  回到家，我把自己的房間倒鎖上，拿出了那個盒子，卻再也沒有勇氣打開，還有什麼比藏著一隻殘手更令人崩潰的事，我無法睡覺。

  於是又打開了電腦，隱身上線，有一個頭像在跳動，我屏住了呼吸，那是艾林，艾林的QQ號，難道她還活著？

  艾林並不知道「紅袖」是我，她未婚夫的前任女友，我一直很不甘心雷群為什麼拋棄我，僅僅是因為她比我漂亮？所以我一直在網上跟她套熱乎，成了她很好的網友，成了她最知心的朋友，所以她的具體資料我都一清兩楚。

  我點開消息，對話框裡是幾個血紅色的大字：還我的手！還我的命！

  我一下子呆住了，想關掉電腦，但是心越慌手也慌了，電腦竟然死機了，一時間，我到了崩潰的邊緣，那幾個血紅色的大字依舊在屏幕上不停地閃著，仿佛艾林伸出她的殘臂揮舞著，張著鮮血淋漓的嘴巴，不停地嘶喊：「還我的手！還我的命！」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慌亂之下，撥掉了電腦的電源，頃刻間，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

  靜得可怕。

  恐懼中，我似乎聞到一絲氣息，一絲腐臭的氣息，那隻手在腐爛！再過幾天，就會長出蛆蟲，發著惡臭。

  怎麼辦，怎麼辦？

  我躺了下來，強迫自己睡覺，但是，一閉上眼睛全是艾林那痛苦的表情，還有那揮舞著的殘肢。

  如果知道報仇後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寧可讓仇恨爛在肚子裡！

  這時，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如果艾林真的死了，為什麼QQ上會有那條信息？難道她真的變成了鬼？不不！

  我不想再往這個方向想下去，現在也不想打開電腦問那個淘命店的掌柜，艾林是不是真的被他們給處理掉了，現在擺在眼前的問題是，怎麼處理掉這隻殘手，總不能一直藏在我房間裡吧，一想到自己的床底下有一隻死人的手，並時時刻刻散發著腐臭，我覺得自己要瘋掉了。

  扔垃圾筒里一定會被清潔工或撿垃圾的人發現，總有一天會查到我的，不行。對，埋掉。立即，一刻都不能等，否則，這個晚上我沒法睡覺。

  於是我悄悄地下樓，把那個盒子埋在了媽媽種韭菜的盆子裡。

  是的，等有時間，再把它弄出來，帶到山上埋了，這樣，就永遠沒人知道了。

  當我做完了這一切後回到房間，心裡稍稍寬慰了點，一躺下來，想睡個好覺，這時手機響起，竟然是艾林的號碼：韭菜，真香。

  4.

  第二天清早天剛朦朦亮，我已披頭散髮地出現在雷群的門口，瘋了般地敲門，我想我此刻的樣子一定像只鬼。

  雷群就是我的前男友。

  他看見我的吃驚程度也無異於見到一隻鬼，「你怎麼了？」

  「艾林，我找艾林！」

  他的目光暗淡下來，「她已經失蹤一個多星期了……」

  「什麼？」那一刻，我幾乎癱到在地，看來，她真的死了，變成鬼了，死糾著我不放了，趕都趕不走。

  「你怎麼突然來找她？是不是有她什麼消息啊？告訴我，她在哪裡？」

  我啞著聲音說，「沒，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怎麼辦？急死了，過兩天我們就結婚了，可是，人卻找不到了。」

  我這才發現，雷群看樣子比我好不了多少，鬍子拉碴，面容憔悴，比我更像一隻鬼，活著的人都不像人，倒不如死了好。

  一看到他現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想起了拋棄我時的決裂，我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

  「你，不用等了。」

  我扔了這句話就走了，全然不顧他的呼叫，走的時候，我突然想，是不是該幫他做點什麼事情。

  這樣，艾林就不會糾纏我了。

  5.

  回到家，我重新打開了那家店址，那家店的信用又多了一顆心。

  看來生意不錯啊，我心裡有點寬慰，怕什麼，看，有這麼多的人在雇兇殺人，又不止我一個。

  這次，我給那個信箱發去了雷群的資料與照片，我想，雷群一定不會怪我的，因為，我幫他找到了艾林，而且，他能永遠跟那個女人在一起。

  對，他還應該謝謝我才對，是我，幫他找到了他的新娘。

  但是，這天夜裡，我卻夢到了他們倆個，各自伸著血淋淋的殘手，一左一右地架著我，「來做我的伴娘吧——來做我的伴娘吧——」

  驚醒後，是滿頭滿頭的大汗。

  原來，我是如此的不能心安。

  開啟手機看時間，卻見上面有一條未讀簡訊，還是艾林的，「親愛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來做我的伴娘吧……」

  6.

  一個星期後，我收到了雷群的手，看了一眼就合上，這麼噁心的東西，我才不會多看一眼，況且，這個男人現在跟我沒有一點關係。

  當日夜裡，我把裝有艾林手的盒子挖出來想一起埋掉，是的，讓他們永遠在我的世界裡消失，消失得乾乾淨淨。

  我叫了輛計程車，到山邊，從來沒有在夜裡獨自呆在這麼偏僻的地方，況且，手袋裡還有兩隻殘手，我真怕那兩隻手突然會伸出來，然後把我按進泥土裡，這樣，我真的成了他們的伴娘。

  我告訴自己，不要怕，不要怕，這世界上是沒鬼的，就算有也沒人可怕。

  當我埋完後，瘋狂地跑出了那片山林，臉上都是水，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

  那天之後，一切風平浪靜，再也沒有艾琳發給我的信息，也沒有人跟我說韭菜是香還是臭，更沒有人讓我這個不起眼的女子給她們做伴娘。

  那天之後，我很關注網絡新聞，電視新聞，與報紙新聞，很奇怪的是，媒體對雷群與艾林的死隻字不提，這反而令我覺得奇怪。

  這麼兩個大活人失蹤與被謀殺，其家人都不知道？也沒有人報案？

  奇怪歸奇怪，我慶幸自己還能像以前那樣生活，雖然還是經常做惡夢，但是艾林，或者說艾林的鬼魂沒有來糾纏，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生活在恐怖里，依舊靠網購來打發日子，而母親問起那筆錢，我總是說存在銀行里呢。

  這天星期天，沒上班，起床已是十點鐘，母親說自己的胃感覺越來越不舒服了，下午去醫院看下。

  我說我陪你去吧，反正今天休息，她說好的，先做飯，然後收拾收拾了再去。

  我點點頭，拿了個蘋果回房間，邊啃邊上網，這時，我的旺旺里彈出一條信息：有人想買你的命。

  7.

  我在屏幕前呆了很久：你是誰？

  淘命店。

  誰要我命？

  對不起，我們有義務為客戶保密。

  那你為什麼告訴我？

  因為我們經營的是虛擬人命，當然，如果你會玩這個遊戲，否則，是真人命。

  什麼？

  只要你出五萬塊，我們就可以幫你逃過一劫，並做出你已死的假象，只要配合我們一個月就行了，對方就以為你死了。

  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那麼說，雷群跟艾林是假死！他們並沒有真正的死！那麼，簡訊與那韭菜香什麼的都可以解釋了，我不過被監視而已！

  我瘋似地跑到那片山林，挖出了那兩個盒子，那兩隻手根本就是假的，仿真橡膠，摸上去冷冰冰的，跟死人一樣，而且不仔細看根本分不清真假，那樣的心慌之下誰哪有膽子分析這殘手是真還是假啊！

  我回到電腦面前：買我命的是雷群與艾林吧。

  是的，我害他們無緣無故破了十萬塊錢的財，他們怎麼可能不恨我呢，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但我也損失了十萬啊，那是我母親一輩子的積蓄啊。

  本來我還想把最後的五萬塊用在可惡的上司任曉曉身上，還好還沒付諸行動，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我還得為自己花上五萬塊！

  對方說：無可奉告。

  我：如果我不出錢呢？

  對方：我們只能真雇凶了，對不起，我們必須滿足客戶的要求，不管是真死，還是假死，讓客戶的心理得到滿足，這是我們最大的宗旨，一個月內就完成，不再有任何瓜葛，所以，我們最長的確認期就是一個月。

  想想我卡上還有僅有的五萬塊，那是母親最後的五萬塊，我咬咬牙，好吧，我給。

  是的，我不能在忐忑不安中度過，陪嫁的錢沒了，頂多我不嫁了，陪著母親過一輩子，是的，男人又有什麼好期望的。

  這時母親在催了，「小四好了沒有，你今天急匆匆的，要折騰些啥，要出發了。」

  我真沒有心情去了，「我肚子有點不舒服，不想去。」

  「不舒服就更應該去了，一起去看看吧。」

  我只好去醫院，這段時間，腸胃也確實不舒服，三天兩頭就便血，現在，什麼都結束了，我也該為自己的健康負責了。

  是的，我小四也是該好好地生活了，至少，為了家人。

  8.

  母親只是小胃病，而我的檢查結果卻令人震驚，竟然是晚期腸癌！

  難道，人不要我的命，天也要我的命。

  或者我不該動殺人的念頭，不應該整天想到著讓誰死，最終遭天譴了。

  我想把這五萬塊要回來，在未確認付款之前，不想再配合淘命店玩這個可怕而可惡的遊戲，這五萬錢作為母親的養老錢還給她吧，我不能再陪著她了。

  是的，於我來說，買這命又有何意義，另外我給自己買了份保險，受益人自然是母親，也算是我對母親的一點補償。

  這天晚上，夜已深了，比深夜更深。

  我化了妝，穿上了自己最喜歡的裙子，鏡子面前，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並不醜，甚至有點點美，一點哀傷的美。

  接著鎮定地進入那家淘命店，申請了退款，然後點擊那個永遠灰色的掌柜頭像：來吧，我等著你。

  我想，這是最完美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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