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遺失的乳房

  1．

  夜深十二點，這個時候，獨處的男女最為寂寞。而寂寞的青年男女大多喜歡遊走於網絡。鄭軒也不例外。

  所以此時，一個叫「一夜玫瑰」的紅頭髮女人敲他的門時，鄭軒想都沒想就通過驗證了。雖然，他嫌那個名字有點俗氣。

  沒說三句，女人就開始挑逗他，其實他並不喜歡這種太過直接的曖昧。不過夜深的時候，總會產生一種模糊的情緒。無聊著也是無聊著，因為大家都寂寞。他就應和著，同她調起情來。然後他提出一個要求，能不能看看你。女人說，你可以看我的胸。他大笑，這樣更好。

  女人真的開了視頻，屏幕里的女人穿著低胸吊帶背心，胸部豐滿堅挺，呼之欲出，然後乾脆拿掉了背心，多美妙的一對乳房啊。

  鄭軒心想，如果艾利有這樣的胸就好了，可是她是那么小。而男人又是那麼經不起誘惑的動物。就憑這胸，女人的長像倒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但是鄭軒還是試探性地說，能不能一睹你的芳容？她說可以，但不是現在，我可以讓你從頭看到腳。

  那麼，你想在哪裡，哪個時間？

  黑夜與房間就可以。鄭軒心想，夠直白的饑渴女人。

  然後打出一行他自己都覺得有點肉麻的字：我會撫慰你在寂寞的午夜，我會讓最美的玫瑰在我的身下瞬間綻放。

  2．

  鄭軒進了房間，按女人的要求，關上所有的燈。

  門鈴響起，他去開門。一個穿著黑裙子的女人在門口，頭髮很長，遮住大半張臉，幽靈一樣地飄了進來。那一瞬間，他產生了幻覺，他覺得那女人是艾利，他後退到門外，想離開。停了幾秒鐘，理智戰勝了恐懼感，最後還是走了回來，關上了門。他想世上沒有這樣的事，因為艾利死了。

  他想去開燈，他的手有點顫抖，而另有一雙手卻蓋在他的手上。冰涼冰涼。他瞪著眼睛看她，卻看不清她。只能看到黑暗中，一雙幽黑的眸子發著暗藍色的幽光。

  然後她拿起他的手，讓它撫摸著自己的臉，她的臉很光滑，從撫摸中感覺到，女人有張很精巧而端正的臉，不會是艾利。接著她推著他的手，一直往下滑，然後停留在胸部，多麼美妙的一對胸啊，讓鄭軒有著片刻的顫慄，然後，他們很快就粘在一起，分都分不開。

  做愛的時候，鄭軒突然就想起了艾利。如果艾利是柔軟的水，那麼，這個女人便是灼熱的火。

  3．

  只是跟這個「一夜玫瑰」一打就打得火熱，這是鄭軒始料未及的。

  因為，一開始他玩的就是一夜情。自從跟艾利分手後，他的女人或者說情人都不固定，常常一兩次後就一拍兩散，所以寂寞的時候比較多，而這個女人天天掛在網上，難道比我還寂寞？但只要鄭軒需要，她是招之即來。偶爾想想有點心疼，這個美麗的女人，誰讓她如此寂寞著。

  然後，他們開始在鄭軒的單身公寓幽會。鄭軒一般不帶女人回自己的公寓，一夜玫瑰是個例外。

  不是鄭軒不喜歡帶女人回來，是因為他曾經帶過兩個女人過來，她們都被嚇跑了，一個在客廳里一腳踩上一隻死老鼠，而鄭軒這裡就從來沒有出現過老鼠，另一個在如廁的時候硬是說，聽到頂上的管道里傳來一種幽顫顫的聲音，而且還聽得很清楚：讓我摸摸你的胸——然後那種聲音變得越來越沉，越來越恐怖，像是慢慢被撕碎，無形中感覺有人在走近，後面的那個女人被嚇成精神失常。那次後，鄭軒再也不敢帶女人回來，而他卻從來沒碰到這種事，難道是艾利鬼魂的嫉妒心在作祟。

  為什麼把一夜玫瑰帶到公寓鄭軒也說不清楚，他想應該不會再發生那種事了。他總感覺這個女人與艾利有著某些神似的地方。特別是眼神。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從沒問過對方的真名，這個並不重要，他們需要的是彼此的身體而不是名字。只是有時候，鄭軒看著她，就莫明其妙地想起艾利，而艾利在一年前，像小鳥一樣從十九的窗口飄落，那一瞬間，他產生了她向高處飛翔的錯覺，當他清醒的時候，發現她落在最低處，白的衣，滲著血紅的花。

  在她還沒關掉的機子上，留著這麼一句話，是用紅色字體打的：如果說我死去，是因為失去，那麼我失去的必要得到償還。

  4．

  鄭軒下班回家，看到一夜玫瑰靠在門上，一臉的疲倦，地上還有一個行李包。

  他驚訝地看著她，她笑笑，我失業了，同時面臨著流離失所，如果你願意收留我，我就留下，因為這個城市我唯有你。當然，你可以拒絕，我會馬上就走。

  鄭軒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因為她不算是一個很濫的女人，鄭軒用另一個QQ號加她，並對她色誘的時候，她並沒理會。這讓鄭軒感到怪，但是卻有點安心。

  她說你以後可以叫我梅麗，梅花的梅，美麗的麗，我其實不是玫瑰。她的笑容有點詭異與暗晦，其實更像一棵毒辣的植物。

  衛生間於在臥室與客廳之間，鄭軒去客廳的時候經過衛生間，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心中有點疑惑，便轉過身來，紅色的繡花棉睡衣，一頭長髮，光著腳，那分明是死去的艾利，他打了個寒噤，她卻回過頭，艾利。他幾乎驚叫。

  梅麗卻跑過來扶著他，你怎麼了？好一會兒，鄭軒清醒過來，你身上的衣服哪裡來的啊。衣櫥里啊，那裡有很多女人衣服呢，估計她是不要了，跟我剛合身，只是小了一點點而已。她是你以前的女人吧，是不是這裡比我小？她雙手的手指環在胸前，調皮地說。

  鄭軒的聲音有點顫抖，你胡說什麼啊。

  怕被說中了是吧，這麼生氣。她嘟著嘴。不想她有時也會這麼孩子氣，這個女人，唉。鄭軒真是拿她沒轍。

  睡到半夜的時候，鄭軒突然被梅麗搖醒，她瞪大著眼睛，我好象聽到了女人的哭聲……貓一樣的哭聲，一聲緊跟著一聲，抓得人內心好難受。鄭軒，我好害怕……

  她縮在他的懷裡，而鄭軒突然想起了以前那幾個女人在這裡碰到的事，心裡有一股寒意在升起。

  他不明白這裡一出現女人，那些怪事就會接踵而來，難道真的是艾利陰魂不散？

  5．

  梅麗十分怪異，老是喜歡穿艾利的衣服，與艾利用同一種牌子的洗髮水，與沐浴露，甚至化妝品，也喜歡光著腳在房間裡走來走去，這常常讓鄭軒產生幻覺，跟他在一起的是死去的艾利，而不是梅麗。

  鄭軒開始煩躁不安，整夜整夜地失眠，身體也變得極差，抑鬱症也變得更加嚴重。

  他看到梅麗對他妖媚地笑，他伸出手，撫摸著梅麗的胸部，她的胸突然就陷了下去，空空蕩蕩。他驚恐地看著她，她卻把他的手死死地按在那都是疤痕的胸前，她的臉一下子變得陰冷，你害死了艾利，我是艾利派來的，取你性命的。她伸也雙手，手指上是尖尖的指套，一下子刺進了鄭軒的喉嚨……

  鄭軒，你怎麼了，醒醒。他被梅麗搖醒後，才發現自己剛才是一個夢，此刻的他一身虛汗。梅麗身上穿的還是艾利的睡衣，這令他痛苦，但是，他又無法說那是一個死去的女人的衣服。他覺得渴，梅麗給他泡了一杯水喝下，他像往常那樣吃了幾顆抗抑鬱藥，才感覺平靜了點。

  梅麗開始沉沉睡去，他卻再也睡不著。他感覺腦子越來越混亂，於是他打開電腦，開了Q，不過兩分鐘，他發現「花不眠」頭像突然亮了，花不眠是艾利的網名，她死後，他從來沒見過她的頭像亮過。

  他驚恐地問，你是誰？

  對方卻是一行血淋淋的大字：要你償命的人。

  鄭軒全身發冷，你到底是誰？艾利不是我殺的啊，她是自殺的。

  自殺？我就是艾利，我是死了，但是我的魂還在。你知道我為什麼自殺，因為你總是說我胸不夠大，更因為你背叛了我，而且背叛了那麼多次，而我們對你是那麼全心全意，所以你必會得到懲罰。

  我們？

  是的，我們。你沒發現你旁邊的大胸女人是假胸？說完她的頭像就灰了下去。

  鄭軒驚恐地盯著電腦，那些血色大字在一滴一滴地滲著血，然後感覺身邊有輕微的腳步聲，猛一回頭，卻看到梅麗就站在他的身後，發著那麼詭異而陰冷的笑，而她的胸部完全是空空蕩蕩的。

  6．

  梅麗靠近他，雙手捏著他的臉，黑色的眸子發著幽冷的光，聲音冰冷而幽顫，仿佛來自深深地地下。

  你現在已完全處於迷幻狀態了，讓你死得瞑目吧，我才是真正的艾利，那個死去的是我的孿生妹妹梅利，你知道當初我有多麼愛你，而我的兩個乳房都得了乳腺瘤，只得切除。我無法面對你，便乞求妹妹替代我，她同意了並愛上了你，愛得那麼深，你卻嫌棄她的小胸，或者你根本沒明白我的胸就突然變小了，你沒想到我們是兩個人，卻更沒想到真正的艾利連乳房也沒有了。梅利死了後，我才知道你根本並不愛我，也不愛梅利，你愛的不過是女人的感官上的刺激。

  梅利死了後給我留了言，你一定會記得那句話：如果說我死去，是因為失去，我失去的必要得到償還。現在，是償還的時候了。我做了一對可以仿真的假胸，稍稍整了容，那麼容易就引誘了你，想不到跟你這麼多天你一直沒能感覺出來。

  還有，她頓了頓，繼續說，我一直有你房間的鑰匙，並在裡面放了監視器，你卻一直沒發現，那些老鼠聲音都是我所為，因為我不想你的世界有第三個女人出現，因為你根本不配。你應該奇怪我為什麼沒被嚇走，但你永遠不知道原因。所以，你的下場是必然的，也是罪有應得。我剛剛在你喝的水裡放了過量的抗抑鬱藥，再加上你自己服的那幾顆，足以讓你離去……

  而下面說什麼話鄭軒已經全然無知覺，他感覺自己飄在半空中，血管在突突地跳，有一雙手將他推向窗口，然後他的身子像一隻碩大的鳥，對著無邊無際空曠的天空展開了翅膀，飄下去的那一刻，他有著片刻的恍惚，他看到梅利一身白衣，踩著雲朵向他招手，他努力想接近，身子卻越來越沉重，然後像石頭一樣垂直下墜。

  7．

  鄭軒死了，經警方調查，是因過量服用抗抑鬱藥，而產生了幻覺，致使墜樓。死者生前是抑鬱病患者。

  房間裡散落的那些前女友的衣物，那是他產生幻覺時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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