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死亡馬蹄蓮

  文/水湄伊人

  奇怪2路車

  晚上九點半，我從夜校出來，然後站在學校門口等周明。

  周明是我的男朋友，是一家網絡公司的職工，薪水不高，但對我很好，他說晚上來接我的，就一定會來，於是我便等他。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等了二十幾分鐘，我有點不耐煩了，打他的手機，手機卻沒人接聽，這周明怎麼搞的，我有點生氣了，就算是有事不能來，也得給我通個氣啊，連個電話都不接，這算什麼？

  難道被朋友拉去喝酒了，喝著喝著就把我給忘了？但是，他很少食言的，我決定再等他一會。又半個小時過去了，學校的路邊變得越來越冷清，基本上看不到路人了，除了偶爾來往的車輛，這會，我熬不住了，決定自己坐車回去。

  正在這時，我發現周明在路口出現了，我沒注意他是從公交車上下來的，還是計程車上下來的，但應該不會是走過來，因為無論是他公司還是他住的地方，走路得花上半個小時，只是，他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而且臉色在閃過的車燈下顯得異常蒼白。

  但是，當時我很生氣，沒太在意他的神態，「你搞什麼啊，遲到了一個小時才來，不來的話就早點說，我自己回去。」

  「真對不起沙沙，我出來的時候手機忘了帶，路上塞車，所以——」

  「不要說了。」

  我還是很不解氣，顧自去公交站點，周明磨磨蹭蹭在跟在後面，手似乎老是把著腰部，我決定不理他。

  這時，2路車來了，估計是末班車了，我上了車，卻發現跟在後面的周明不見了，我有點惶恐了，叫著周明的名字，當時車裡的人並不多，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公交車師父奇怪地方看著我，「你在叫誰呢？」

  「我在叫我的男朋友啊，他跟我在一起的，怎麼不見了呢。」

  這時，卻聽見周明在後面喊我，「我坐在這裡呢。」

  周明居然已坐在車後排了，我覺得這事有點詭異，明明記得他在我後面走著的啊，而且是我先上了車，怎麼一轉眼，他已經在車上了？

  我越來越覺得今天的周明特別的奇怪，但是具體奇怪在哪裡，我又說不上來，就覺得跟往常不一樣。

  車子到點了後，我跟周明下車了，但是，我總感覺背後好幾雙眼睛都在奇怪地看著我。

  看得我心裡發毛。

  周明的鬼魂

  我跟周明並不住在一起，雖然我們住得很近，就隔著一條路，周明把我送到門口就回去了，並不像以往那樣，死皮賴臉地要跟著我。

  或者，今天都太晚了，我們都感覺很累了，周明看上去也很累，在心裡，其實我已經原諒了他晚上的遲到。

  第二天，我照舊去上班，我是餐館的服務員，但是，我總是嚮往過著白領的日子，所以，每到周一，周三，周五調班的時候，我就利用空餘的時間去充電，周明也是支持我的，他說，等我拿了電腦圖像設計的證書，把我介紹到他所在的公司看看。

  在我收拾碗筷的時候，餐館裡的小電視在放著新聞，說的是昨天晚上2路公交車上發生的事情，我不禁抬起了頭，看起了屏幕。

  「昨天晚上十點整，市區2路公交車上發生了一件惡性殺人事件，一小偷割了一個女性乘客的錢包，被她旁邊的男性乘客發現，該乘客見義勇為，逮住了小偷並把錢包還給了女士，但是同車還有另外兩個小偷，三個小偷捅了男性乘客幾刀，便逃車而下，該名叫周明的男性乘客因失血過多在送往醫院的路上死亡……今天，已有兩個歹徒被抓，還有一個在逃中……」

  接下來，電視裡在放著什麼，我已經完全聽不見，2路車？周明？死了？但是昨天晚上他是明明在十點半的時候來接我的啊？

  難道？想到他有點怪異的神情，我不禁又悲傷又恐懼。

  我立即丟掉手上的活兒，「小麗，幫我這裡打理下，我出去下。」

  說完便直奔醫院，在那裡的太平間，我看到了周明，死去的周明，他的腰部中了五刀，怪不得，昨晚他一直捂著腰部，他的父母也趕了過來哭得死去活來，領了屍回去，而我卻悲傷得無法言喻。

  因為，他曾經對我說，要一輩子呵護著我，不離不棄，而且要在求婚的時候，載上一車的馬蹄蓮，我喜歡馬蹄蓮，但是現在……

  接著我又走訪了2路車的那個司機，因為我經常坐那路車，所以那司機對我與周明都挺熟，他嘆了口氣，「好可憐的孩子，就這麼沒了，對了，本來昨天晚上你坐車的時候，我想告訴你的，但是，昨天的你有點奇怪，老是對著空氣講話，在你的身邊，好象有一團氣霧，所以，沒敢說……」

  我要了司機的手機號，便回去了，當我腫著眼睛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已是午夜時分，但是進了房間，卻聞到一股誘人的芳芬，這種香味是那麼熟悉，那麼沁人心脾，改在以往，我會開心，但是現在，我卻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在沁入我的五臟六腑。

  我手指哆嗦地終於找到了開關，燈啪地亮了起來，卻見周明就站在那裡，手裡捧著一束馬蹄蓮，「沙沙，這是送給你的，喜歡嗎？」

  那一刻，我全身冰冷，牙齒都打起了顫，「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記得他並沒有我宿舍的鑰匙。

  「我也不知道，一推就進來了，鑰匙都不用，真奇怪。」

  周明的臉色依舊很蒼白，甚至有點灰青，我真的很害怕，他難道真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麼？

  「沙沙，我覺得這兩天有點奇怪，今天我有公司上班，公司的人好象都不理我，我去吃飯，叫了半天，服務員都沒給我送飯，覺得肚子一點都不餓，也就算了，可是，我一整天都沒吃過東西了。」

  此時，我再也忍不住了，哭著說，「你已經死了，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你來夜校接我的路上就已經死了知不知道，你還是回去吧，去你該去的地方。」

  周明愣了一下，似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那你為什麼能看到我？」

  「我不知道——」

  他又緩緩地說，「明天晚上你還上夜校吧，我去接你。」

  然後，他突然就消失了，那束馬蹄蓮掉在地上，像一把含著劇毒的花。

  血色馬蹄蓮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不敢去夜校，宿舍也不敢去了，而是跟小麗住在了一起，聽說第三個歹徒也抓住了。

  周明終於不再出現了，我的情緒稍稍安定了點，我想，他可能已經接受了他已死亡的事實，再也不會在這個世界出現了，去了他應該去的地方了。

  於是我準備繼續上夜校，那筆學費可是我好幾個月的薪水啊，不能這麼白白浪費掉，下課的時候，當我往學校門口走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令我恐怖的芬芳，死亡馬蹄蓮！

  遠遠的，就看到周明果然那裡，手裡依舊捧著一束該死的馬蹄蓮！

  我感到自己快要崩潰了，但是，我總不能整夜躲在學校里不出來吧，極度的恐懼反而令我鎮靜，我在裡面打了個電話，然後便出來了。

  周明看到我很高興，「沙沙，你這幾天去哪裡了，怎麼都沒來上課了？我一直在等著你。」

  我勉強擠出笑容，「這幾天忙，沒空來。」

  「那我們回去吧。」

  我點了點頭，於是我們又到對面的公交站牌，等2路公交車，車子終於來了，還是那個司機，除此之外，還有三個年輕人，與一個單身女人。

  這時，其中一個年輕人，把手伸向了女人的包里，我示意了一下周明，他也看到了，他一把抓住了那個小偷，然後另外兩個年輕人面露凶光地走了過來，各捅了周明幾刀，一切就如那天周明在2路車的遭遇那樣重演著。

  周明捂住了腰部，手裡的馬蹄蓮掉了下來，臉色更加灰青，但他的眼神有點迷惑不解，仿佛這令他想起了什麼，我想，他應該想起了那個夜晚，他刻意忘掉，不敢接受的可怕夜晚。

  我顫抖地扶住了周明，雖然，我的手穿過了他的身體，「周明，你已經死了，就在半個月前的那個晚上，一切就像剛剛發生的那樣，你接受這個事實吧。」

  他喃喃地說，「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我真的死了？」

  我含著淚，點了點頭，「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了，對不起，周明。」

  周明淒涼地笑，「原來我真的死了，是我對不起你，沙沙，我不能一直陪著你了，我無法實現我說過的話了。」

  「我會記住你的……」

  這時，周明的身影變得越來越虛幻，「我走了，沙沙，好好保重……」

  然後，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我想，我再也看不到他了，這時，我感到輕鬆的同時，還是無比地悲痛，因為我知道以後，再也見不到周明了。

  到站了後，我告別了司機，與那幾個一起幫我重演案件經過的年輕人，在他們的嘆息聲中，我看到我手裡的馬蹄蓮，潔白的花瓣上帶著點點的血色。

  我想，那是周明對我最真的愛與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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