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那個春天,你幹了什麼
2024-09-12 22:02:34
作者: 水湄伊人
文/水湄伊人
1.踩著玻璃碎片的女人
程振南把手裡的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他對莫可以吼道,「你給我滾」。
莫可以紅了眼,啞著聲說,「我愛你,難道錯了嗎。」
她脫下了鞋子,踩著玻璃飛奔而去。程振南走到門口,看到她跑過那棵紅色的櫻花樹下,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而那棵櫻花樹,就如玻璃碎片上的血絲一樣,紅艷得觸目驚心。
程振南關了門,對著一地的碎片,還有那個紅色的套餐盒發呆,他跟她僅是幾面之緣。開始,他以為她只是快餐店送外賣的,後來去了那家餐館才知道,她是那家餐館的小老闆。
所有他點的快餐,她都會親自送來,並配上了超值的營養搭配。
開始,程振南很滿意這家餐館的服務與物廉價美,介紹給了別人,但他得知,他們所享受的,並不是跟他一樣時,他明白了,為什麼,那個女人總用這種火辣辣的眼神看著他,那種火辣,比夏天的太陽還要猛烈。
讓陷在春寒里的程振南,莫名地感到溫馨。但是,現在一回想起來,卻感覺渾身煩躁。
他換了家店,不再給她打電話。只是,三天後,她提著套餐送上了門,她說,「你收著吧,我不收錢,讓我每天看你一眼就行了。」
程振南想不通,這個女人怎麼會這麼傻,她是腦子有病嗎?
他拒絕了,但是,她的電話,她的身影總會在某個時段出現,每當手機與門鈴響起,程振南就會有一種恐懼感。
程振南感覺自己在崩潰了,他不喜歡她。
他恨這個瘋女人,擾亂了他的正常生活,與靈感,使他畫不出東西。
當她再一次提著套餐出現的時候,他沉積已久的憤怒終於爆發了,他朝她摔杯子,「你個瘋女人,下次再來我就報警!」
2.關於女人關於男人
莫可以安靜地坐在床上,腳上裹著紗布。
她知道,只要她出走動,那種疼痛就連同回憶一起撕心裂肺。
她試著不再打擾他,試著忘記他,試著理智地面對自己的情感,但是,她不能。
她想告訴那個男人,他住的那個畫室,她呆了整整一年,她在孤獨中度過了一年,畫了無數張某個男人的畫像,但是最後全被她撕了。
那個男人,就是程振南,很多年前,他是她的美術老師。但是,每次他一教完課就收拾東西走人,不跟學生作任何的交流。
越是這樣,她就越瘋狂地迷戀著他。但是,他卻從來沒正眼看過她,如果有,在他的眼裡,不過是個瘦瘦的女孩,有一張倔強的臉。
後來,她考上了美院,而程振南仍然在那個中學裡教美術,她畢業之後,來找他,但是,學校卻說他辭了職。
後來,她放棄了畫畫,也搬了地方,一心搞起來餐館,每天起早貪黑,終於有點起色,不用自己那麼辛苦了。
所以,當她知道程振南住到了那個畫室,她往他的門縫裡不停地塞外賣的名片,終於有一天,他打來了電話。
只是他除了對她毫無印象外,還討厭她的殷勤。女人,憑什麼一眼就愛上一個男人,而且,他愛的人,已經死去。
莫可以是在本城的報紙上看到程振南寫的這個故事。
他說他永遠忘不了那個午後,陽光打在身上是恰到好處的溫暖,他從火車站出來,對面心愛的女人邊跑著邊向他在招手,那張臉,在陽光上有著熾熱的思念,他想叫她慢些過來,注意安全,但一切都遲了,一輛發了瘋的卡直直地開了過去,他看到她飛起來的時候,笑容還在臉上,那麼燦爛那麼燦爛,瞬間,卻變成了灰。
那個下午之後,他一看到陽光眼睛就會刺疼與流淚。此後,他不得不辭了工作,租了這個封閉式的畫室,出門的時候,必須帶著很厚的墨鏡。
誰說過,眼睛是心靈的窗口。他想,這樣更好,順便把心也鎖上。
她看完這個故事後,她的內心在顫慄,因為她每次給他送外賣的時候,他都戴著墨鏡才開門,墨鏡裡面的眼睛,透著深深的傷痕。
此刻,她的決心無比堅定,除了她,誰還能救贖這個可憐的男人。
3.她說,我畫了它的春天
莫可以的手裡拿著一張女人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子,蓮藕般白嫩的小腿半伸進清澈的溪水,被風吹亂的頭髮半遮著臉,臉部微揚,在陽光下青春飛揚。
程振南怔怔地看著照片,「你到底是誰?照片哪裡來的?」
她說,「你是不是還愛著這個女人?」
程振南突然伸手,要搶她手裡的照片,莫可以及時避開了。
他嘆了口氣,有點拿她沒有辦法了,「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像一個甩不掉的影子,老在我的身邊晃來晃去。」
「你記不記得十年前,你在城西中學教美術的時候,你總是讓我們畫教室門口的那棵櫻花樹,那是個冬天,那棵樹上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但是我卻畫了滿樹的櫻花,你問我為什麼畫假畫,我說我畫了它的春天。」
程振南想起來了,想起那個小小瘦瘦的女孩有著稚氣與倔強的臉。她說她畫了它的春天的時候,她的臉上有著櫻花一樣美麗的光輝。
他還記得,當時,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對一個十五歲的女孩說,春天,都會過去的。當時,他覺得殘忍,但是,他還是說了。
程振南看著莫可以,呆呆地說,「你變得不一樣了。」
莫可以笑了,笑得春光燦爛:「是啊,春天,都會過去的。」
程振南搖了搖頭說,「過去的是我,你還這麼年輕。」
程振南終於對她態度並不那麼惡劣了,這是莫可以極為高興的,她開始介入他的生活,並照顧他的起居,把他的房間裡里外外打掃了一番。
當她要把那塊封上窗的木板拿掉時,程振南突然叫了,不能拿。
莫可以盯著他那雙驚鹿般的眼睛。
4.花兒為什麼這麼艷
他們住在了一起。
程振南總會在午夜驚醒,然後像狼一樣地哭泣,但是,他卻閉口不說他到底做了什麼樣的夢。
但莫可以知道,那夢一定跟她的前女友夏莉有關。
終於有一個深夜,程振南說出了那個藏在心裡很久的秘密,他說報紙上的故事是他編的,事實上,他殺了她,他是兇手,他要去自首,他不能這麼天天在惡夢裡繼續了,他無法安寧地活著。
他說他一直懷疑夏莉跟別的男人有染,或者她根本是愛上了別的男人。那天,他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如此迫切地迎向那個男人,他什麼都明白。他開著車沖了過去,她落下來的那一刻,他想她一定看到了他。因為,她的笑容凝固了。
他瘋一般地逃躥,把車洗得很乾淨,然後還給了朋友。當他還掉了車後,走在路上,發現自己全身虛脫,眼睛不停不停地掉眼淚。
他看到路邊有一棵櫻花樹那麼不遺餘力地開著,但是,他只能看到那麼一團。粉紅色的一團。
當時,他心裡這麼想,為什麼春天的花兒會這麼艷這麼艷。
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對莫可以叫了起來,「你知道,我現在終於明白了,那是因為夏莉的血,才會讓春天的花兒那麼艷。」
莫可以安靜地看著他,「明天,我陪你去自首。」
5.用意念殺死的春天
莫可以並沒有把他帶到派出所,而是帶他去了心理診所。
去診所之前,她獨自去見一個人,是那個人,給了她那張照片,並告訴她程振南現在的狀況。
她清楚地記得,那一年,她與她的同桌夏莉同時喜歡上了這個無比冷酷的美術老師,但她們明白,她們中間,只有一個能得到程老師。她們裝成熟,混進了一家酒吧,各點了十瓶啤酒,誰喝下這十瓶,程老師就歸誰,另外一個退出競爭。
結果,夏莉全都灌了下去,而莫可以喝到第七瓶的時候,就醉倒了。
於是她退出了競爭,考了遠離這個城市的學校,只是不間斷地,從夏莉的口中聽到有關程振南的消息。
她說他跟她說話了,她說他喜歡上她了,但是,他說等她畢業才可以。於是夏莉莫可以都畢業之後,當夏莉說他與程振南住在一起的時候,莫可以徹底死了心。
當夏莉說自己愛上別的男人,希望她能去照顧他,莫可以發現,那個不輕易戀愛的男人,一失去所愛,原來如此痛徹心扉,精神上嚴重受挫,因為不能接受殘酷的事實,患上了殺死夏莉的妄想症。
然後莫可以發了瘋一般地用各種方法接近他,對他好。
她感覺,這一切,都是她所欠他的。如果當初她沒有放棄他,可能他會過得很好。
莫可以看著憔悴不堪的程振南,眼睛裡有著淚光,「你渴望她死,你在想像中把夏莉給殺死了,我找過夏莉,她根本沒死,她還活著。只是,她不願見你,她覺得自己對不起你。她懷了孩子,快要生了,你應該祝福她,而不是怨恨。」
當他們從心理診所里出來後,程振南眼睛明亮。
他清楚地想起來了,那個春天,其實他什麼都沒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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