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桃紅梨白
2024-09-12 22:03:53
作者: 水湄伊人
1.白梨
白梨十指修長,仿佛生來就是用來彈鋼琴的。
當王曉風走進咖啡館的時候,白梨的手指突然有片刻的失語。她強裝鎮定,彈完了《秋日私語》,然後坐在王曉風的對面。
她發現,這個她曾深深愛過的男人,幾曾何時額上已有滄桑的痕跡。
王曉風說,「把小茶給我吧。」
白梨臉色就得蒼白:「不能,我只有她了,只有她才能與我相依為命。」
王曉風低下了頭,輕嘆:「可是,誰能與我相依?」
白梨不語,感傷地看著窗外,咖啡館的外面種著很多花木,滿目的桃紅梨白。三月,是的,又是三月。
而一生中,又會有多少回的陽春,與多少次的桃紅梨白?
2.王曉風
初見白梨是桃紅柳青的三月。
此時已近黃昏,王曉風去圖書館的路上。
太陽微紅著臉,陽光斜斜地照著,一路繁華似錦,芬芳撲鼻。在一棵開滿了花的梨樹下,一個女孩,穿著一件粉紅色的連衣裙,翻著一本雜誌,那些白的花瓣一片一片地落著。他呆了,痴痴地看著。
女孩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著他,抬起頭,正撞上王曉風的目光。有點慌,便起身急急地走。
王曉風跑上去,「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女孩轉過頭,對王曉風嫣然一笑,嘴角有著兩個可愛的小米窩,然後指指那棵梨樹,便飄然而走。
於是王曉風對三月的記憶,永遠停留白花飄飛的梨樹下。
後來得知,這個叫白梨的女生是音樂系的,即將畢業,也就是說他即將再也看不到她。於是他常常來到那棵梨樹下,悵然若失。
3.桃紅
桃紅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王曉風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那眉,那眼,還有微笑時嘴角的小米窩,仿佛那個三月的白梨就站在他面前。
他翻開了他的資料:潘桃紅,二十五歲,英語專業。他對她揮了揮手,你明天過來上班吧。
桃紅驚訝而欣喜,嘴角微翹,那兩個小米窩更深了:「謝謝王總。」
不多久,王曉風與桃紅的愛情已是如火如荼。
王曉風想,或許這是天意,去了白梨,來了桃紅。
在籌備婚禮的時候,因為有一個重大的合同要簽,他必須先要去一趟新加坡。
婚禮將在他回來時舉行。
4.情迷新加坡
他做夢都沒想到,這個叫凱麗的客戶原來就是白梨。此時的白梨化著淡雅的妝,一身粉色的職業裝,挽著發髫。她對他微笑,八年前,她也這樣對他微笑。只是現在的白梨多了成熟女人特有的韻味。
此時,一向沉著持重的王曉風竟然有種不知所措感。
白梨對他伸出手,「我叫凱麗。」
「不,你叫白梨。」
白梨愣了一下,「你認識我?」
「是的,我們曾是校友。不過,我進校時你快要畢業了,所以……」
白梨盯著他,瞳孔漸漸放大。
王曉風想,她莫不是想起了那天在梨樹下的相遇?白梨莞爾一笑,嘴角露著小米窩。「呵,是你。我常常看到你在那棵梨樹下發呆。」
王曉風紅了臉,「真巧,八年了,還能相逢。」
白梨幽幽嘆了口氣,「是的,八年了。」
這八年中,白梨結過一次婚,又離了。最後一頭扎進了事業,拚命地工作,以此補救那顆受盡創傷的心。
合同簽定得很順利。在王曉風即將要離開的前一晚,他們一起吃晚餐。
白梨穿著純白的裙,胸口有著精緻的刺繡,長發隨意地披散著,看上去高貴而淡雅,仿佛八年前花瓣飄飛的梨樹下,安靜坐著的女生。而此時她的神情卻是傷感的。
就完了餐後,白梨把王曉風送回酒店。
王曉風下了車,白梨突然叫,「等等。」王曉風轉回身。
「你能——抱抱我嗎?」
王曉風輕輕地抱著她,脖子裡涼涼的,那是白梨所淌下淚。他的心倏地痛了。
「白梨,在八年前,當你坐在梨花樹下的時候,我已經愛上了你。現在也是。一直沒忘記你。但我們卻總是沒有機會再相遇。」
白梨說,「其實我也記得你。偶爾也會想起,但只是把你當作年少時最純靜的一個夢,把它埋在心裡,不敢想那會成為現實。畢業了後,我與一個瘋狂追求著我的男人結婚了。但這段婚姻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我發現他養著情婦。離了婚後我來到了新加坡,辦了這家公司,再過段時間想在國內開家咖啡館。只是,想不到在新加坡,卻能遇上了你……」
當多年的感情在剎那一觸即發時,王曉風與白梨有種天崩地裂的幸福感。
王曉風多留了兩天。那兩天,他們寸步不離。
5.婚事
下了機場,桃紅一聲歡叫,撲進了他懷裡。王曉風心裡覺得有點內疚。
桃紅要他低下頭,把耳朵貼在他的腹部,王曉風照做。
「沒什麼特別啊!」
「笨死。」桃紅嬌嗔了一聲,然後湊近他的耳朵,「再過七八個月,你就做爸爸了。」
王曉風既欣喜,又矛盾,一些話硬生生地咽回肚子裡,讓它們就在裡面爛掉吧,白梨,為什麼不在遇見桃紅之前遇見你,你永遠是我無法抵達的一個夢。
婚禮如期舉行。
穿上婚紗的桃紅如桃花盛開於陽春三月,比平時更為嫵媚動人。我的美麗新娘。王曉風默念。
這時,桃紅挽著一個穿著淡紫色晚禮裝的女子,興沖沖地拉到王曉風面前,「我姐姐,白梨。她一直在國外,是個工作狂,若不是我的婚禮,她一年也難得回國一次——」
而王曉風與白梨此刻都呆呆地對望著,桃紅的話像飄在半空中,誰都沒聽進去。
桃紅梨白,本是姐妹啊。王曉風突然大悟。
還是白梨先伸出了手,「你好,你一定會給我妹妹帶來幸福的,是麼?」王曉風機械地伸出手,然後點了點頭。
婚宴中,王曉風收到白梨的簡訊:誰都不知道,這歌舞昇平的世界,有一顆心在滴血。
由於太忙,他也無法去關注白梨。
婚禮結束後,王曉風再也沒有看到過白梨,問桃紅,「你姐呢?」
「回去了,公司離不開她。」王曉風沒有再問,問多了怕桃紅起疑。
6.三年後
他們牽著小星(他們的兒子)在公園裡散步。
午後的陽光很好,桃紅看上去很幸福,小星淘氣又可愛,王曉風有種心滿意足的感覺。白梨已成了心裡一滴淡紅色的印記,如硃砂痣脫落後所餘留的一點痕跡,在每個三月隱隱浮起。
出了公園,小星在王曉風的懷裡咿咿呀呀地大叫,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是那裡有個人在賣冰糖葫蘆,王曉風無奈地搖了搖頭,「小饞貓。」
然後把小星讓給桃紅,「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去買。」
當他接過冰糖葫蘆的時候,突然身後傳來猛烈的撞擊聲,還有女人的尖叫與小孩子的慘叫,王曉風腦子轟得一聲,條件反射般跑過去,卻看到桃紅與小星已躺在血泊中。旁邊是一輛頭部嚴重扭曲的轎車。
桃紅因為緊緊地護著小星,在送醫院的途中因失血過多當場死亡。而小星搶救了三天後還是走了。王曉風像是從天堂一下子跌下了深淵。白了很多發。
這一切像是一場夢,王曉風不相信這是事實,曾緊緊握住的那些幸福,怎麼會一下子便沒有了。又仿佛什麼都不曾有過,就這樣老了。
白梨趕來,哭得死去活來。出殯的時候,他們出奇地安靜,他們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哭,怕吵著睡去的桃紅與小星。
結束後,白梨說,「我準備回國,在那裡太孤獨,所謂的落葉歸根吧。月是故鄉明,漂泊久了,就想家了。現在已有力不從心感,很累。」
「那就回來吧。」
「唔,已經在這裡買了一塊地,準備籌建一個健身休閒與美食為一體的館子。」
「也好,到時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告訴我一聲。」
「唔,你保重。」
此時,他們都看到了彼此眼的滄桑,那是歲月與世事所留下的,誰都無法抹去。
7.兩年後
王曉風去白梨的咖啡館時,常常發現白梨的身邊跟著一個小女孩,四五歲左右,長得很像白梨,笑起來的時候嘴角也有兩個小米窩。
一次,白梨忙好完了,她帶著小女孩坐在他對面。小女孩很調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他忍不住地問,「她是?」
白梨用紙巾擦去小女孩嘴邊的麵包屑,說,「她叫小茶,我的女兒。」
「小茶?你的女兒?」王曉風極為詫異,從沒聽她說過,難道是他前夫的?或者,她又有過男人,或再結婚過?
白梨卻避開了話題,問起了他公司里的事。王曉風幾次提起,卻都被白梨有意無意地避開。心裡更加疑惑了。落在心裡,成了一個謎。
王曉風有時想,為什麼不能與白梨在一起了呢?
想中間是隔著桃紅的緣故,雖然桃紅已經地離去,卻已永遠地留下了陰影,在他與白梨的心裡。
8.又見梨花開
王曉風在處理文件的時候,手機響起,是白梨的。
白梨帶著哭腔,「你快來醫院,小茶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又撞在了尖銳的東西上,流了好多血,昏迷了過去。」王曉風忙問清了地址,趕了過去。
白梨在手術室門口焦灼不安地踱來踱去,面容憔悴,眼睛紅腫。
「怎麼樣?」王曉風跑了上去。白梨看到王曉風,又哭了。
「小茶失血過多,需要輸血,但她的血型特殊,血庫里沒有,所以你去試試吧。」
王曉風沒多想,就跑去化驗,化驗結果是:他的血完全適合小茶,這麼 稀少的熊貓血,為什麼他們能一樣?
手術進行得很順利,小茶也慢慢甦醒過來。
坐在那裡,王曉風突然想起,五年前,他在新加坡的時候與白梨廝守在一起的兩天。
他偷偷地取了小茶的毛髮,去做DNA親子鑑定,鑑定結果是:他們是父女關係。
他馬上找白梨,「為什麼不告訴我,小茶是我的女兒啊?」
白梨嘆了口氣,「以前是因為,知道你與桃紅在一起時,心裡很痛苦,但你們都是我愛的人,我不想破壞你們的幸福。而現在,桃紅雖然走了,但如果我們在一起,我會覺得心裡很愧疚,我會覺得對不起她。」
王曉風默默地看著她,然後把她擁在懷裡,「我已經失去了桃紅與小星,再也不想失去你們了。白梨,我們不要再相互折磨了,桃紅如果在天有靈,也不想看到我們活得這麼孤獨,活得這麼痛苦。白梨,回到我身邊。」
白梨的淚落在了王曉風的脖子裡,涼涼的,如飄落的花瓣。那一刻,他們同時想起了那個梨花飄飛的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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