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鴻門宴

  他眸光穿過他往其身後打量，正好孟幼卿從正堂出來，如今雖只穿著一件天水碧的舊衫，青絲松挽、娥眉輕描，然架不住人面如桃花、行動如拂柳，直看的劉敏連連挑眉。

  劉敏本就偏好女色，任職知府後下頭的官員沒少往他府里送過美人、煙花酒肆亦沒少去過，如今一時心急竟顧不得身份有別，眼珠子緊黏在她身上，再挪不動半分。

  段容與面色稍稍一沉，上前扶著她並肩而立，溫聲道，「卿卿，這是揚州知府劉大人。」

  孟幼卿會意，溫順福身，「見過劉大人。」

  段容與側身擋於她身前又淡聲道，「卿卿未曾見過生人，還請劉兄見諒。」

  眼前被換做段容與的身形，劉敏這才回過神，看他二人行為親密、頓覺失態，忙措辭道，

  「客至門口、下官若不盡地主之誼豈非失儀。下官如今正好回家去，請大人與這位姑娘不妨隨下官同去，當是為你二人接風洗塵。」

  段容與拱手執禮，「伯父好意，晚輩心領。但今日小侄與卿卿才到揚州，本想著用過晚膳後在城中各處走動，只怕要罔顧伯父這一番美意。」

  「誒，容弟此言便是不給我的面子。」劉敏聞言反笑，身形卻不動，「寒室雖陋，但待客之道不敢忘卻。貴客自京城遠道而來，若本官不盡地主之誼，將來傳至外人耳中豈非要怪我失禮。

  「知容弟不喜鋪張，我便只讓賤內在陋室預備些粗茶淡飯招待二位，若二位嫌棄，我們再換。」

  因常年在官場沉浮，劉敏身上多少還是帶著些凜然正氣，然如今為了一頓晚膳與一個年輕後生低眉斂容、真傳出去只怕要驚起滿城百姓。

  段容與原本便有心去他府中一游，欲拒還迎。劉敏聞言立時上鉤、再三邀他過府後他便順勢頷首，回身與孟幼卿溫聲笑道，

  「既然伯父有心，晚輩若再推辭只怕要傷伯父一番好意。不如請伯父先回府中，等晚輩與卿卿換身衣裳，自會登門叨擾。」

  「那好，既然如此，我便在府中設宴靜候，還望容弟與這位姑娘賞光。」劉敏聞言歡喜，盡到目的後也不多耽擱、拱手告辭。

  那老僕自是親自護送老爺出門，一時留的二人獨立堂內。

  他這才轉身，「只怕今晚是頓鴻門宴，意在你我。你若不願去，我送你去客棧中歇腳，等晚些時候回來接你。」

  孟幼卿搖了搖頭，「方才既是已答應劉大人同去，若是只大人一人赴宴，只怕劉大人還要試探你。

  「左不過是周旋一頓晚膳罷了，想來劉大人此番回去也是叫他夫人招待我，我與你同去。」

  「也好，留你一人在此處我也不放心，」段容與頷首，「此番過去也是為了試探他府中的地形，早去早回，餘下諸事等回來再定，換身衣裳便走罷。」

  二人也不耽擱，重新換上正裝，又去街畔芙蓉閣中買了幾樣兒糕點，方攜禮登門。

  劉敏素來自詡清官，置辦的宅子雖大，但其中擺設簡樸、迎賓的正堂中只擺著一套八仙桌椅與一盆生的不算好的石竹；

  桌案上只放著一套粗瓷青花的茶盞，酸梨花木枝的貴妃搖椅上劃痕斑駁、仿佛已是用了許多年頭的舊物，放眼望去，堂中竟無一處略值些錢的東西，還不如尋常殷實人家的乾淨利落。

  只是不知道劉敏夫婦二人是本就如此勤儉持家、還是故意叫人擺出這些東西掩人耳目罷了。

  見著二人登門，劉敏夫婦親自迎到門上，一一見了禮，自有李氏至抱廈後閣招待孟幼卿，劉敏與段容與自是留在正堂。

  等廚房下人預備好晚膳，眾人就堂中擺宴落座，劉敏拱手敬酒，「容弟遠道而來，下官在此敬您一杯，為您接風洗塵。」

  酒是上好的梨花白，段容與借著廣袖掩面的功夫送至鼻尖，輕嗅後察覺無礙，方仰首飲下，「多謝大人。」

  「你我同為朝廷官員，既是舊識，如今回揚州如回故土，容弟何必客套。」劉敏朗笑，又為他斟酒，

  「說起來，容弟已許久未曾回揚州了罷，下官記得上一回見你還是當年在上京時聯手辦案。那樁採花賊的案子下官如今記憶猶新啊。」

  段容與不可置否地點頭，「劉大人好記性。」

  刑部經手的案子太多，他重來一番，從前與孟幼卿無幹的事都記不太清，如今劉敏提起他恍惚想起那段舊事，頷首附和。

  倒是劉敏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容弟是稀客，下官若連你也記不清，還如何作揚州城的知府、如何為城中百姓們做主。」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不知容弟此番回揚州，可又是為了朝中哪樁案子？」

  「私事而已大人多慮了。」段容與擺手，摞下酒樽淡淡道，「揚州是家父的祖籍，快至寒食節，小侄替家中長輩回來祭祖。

  「不過老宅已許久未曾修繕，此番又是帶女眷一同回來，想著在城中小住這幾日另租一套宅子，不料竟是大人的舊宅；

  「今日又叨擾大人與夫人為晚輩接風，如今借花獻佛，以濁酒一杯敬大人招待。」

  他親自斟酒，李氏笑道，「這倒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了』。

  「妾身先前聽老爺提起過段大人的威名，未曾見真人時候妾身心中尚有疑慮，如今一見方知是妾身從前孤陋寡聞。

  「段大人金質玉相、姑娘才貌相當，立在一處果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停頓一瞬，餘光略過正垂首斟酒的劉敏，又溫言道，「妾身多嘴問一句，不知姑娘姓甚名誰？」

  孟幼卿垂眸道，「回夫人，家父姓宋。」

  李氏面色一遲，旋即又笑問，「哦，令尊也是在朝中為官之人？」

  「家父不喜朝政庶務，故而一直閒賦在家，作些小本生意罷了。」

  「竟是如此？」李氏聞言訝然挑眉，似乎不信，「可妾身瞧著姑娘芳蘭竟體，談吐得當，想來令尊應是讀書人、姑娘家中也算是書香門第罷，

  「否則又怎會養出姑娘周身的氣度來。不過，姑娘與段大人……」

  眼波流轉間，忽然轉至段容與身上，淡淡笑道，「如今一看，果真是郎才女貌。看這架勢，想來已定過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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