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賀家二小姐
2024-09-12 23:34:17
作者: 柴柴
眾人見說這大話的是一對年輕男女,哄堂大笑。
雲沖臉微紅:「即便如此,你也不該如此浮誇。」
「哪有浮誇啦。」林默大大方方整了整雲沖的衣衫,「你本來就是世間第一神醫!」
雲沖無奈地搖搖頭,與林默一同走下廳堂,一個客人打趣道:「小娘子,看人可不能看臉啊!這長得帥的嘴巴可最會騙人啦!」
雲沖瞥了他一眼:「你最好別再出門了。」
客人瞪著眼睛大怒道:「怎麼,這莆仙城沒有王法了嗎?!還管得著我出不出門?!」
雲沖淡淡道:「你平日心慌健忘,口渴發熱,咳嗽時痰中帶血,色暗沉,若是暴飲暴食則兩肋隱痛,久久不得消散。如今那隱痛已經持續了十日以上,出門便痛,臥床則休。」
「……」那客人目瞪口呆,「倒……倒是都對。那我是怎麼了?有沒有事?」
雲沖正眼也沒瞧他,繼續朝船工走去。那客人急急站起來:「你倒是說下去啊!」
林默倒是十分憐憫地看著他:「我家先生很怪的,看不順眼的和救不活的一概不治。」
那人被看得發了毛:「不是……那他到底是看我不順眼,還是說我救不活啊?」
畢竟雲沖和林默是今日的尊客,跑堂們還是很識時務地將那客人攔住,阻止他持續打擾二人。船工們面面相覷自慚形穢:「公子……我們,我們哪兒請得起您這樣的神仙人物啊!」
「走啦走啦廢什麼話!」林默嘻嘻笑著一把挽住老李的胳膊,老李嚇壞了:「小娘子,我這衣服……有味兒!髒!」
「別耽誤了小五的病情。」雲沖微微一笑。
莆仙城臨海而建,船運漁業極為發達。碼頭上熱火朝天,黝黑粗獷的船工們光著膀子,將一批批魚貨從船上拖運出來,四處都是浠瀝瀝的海水和淤泥,就連晶晶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忍不住取出一塊小帕子,嬌滴滴地捂住口鼻。
林默問晶晶:「你這樣一個嬌氣的小姑娘,怎麼和船工成了朋友?」
晶晶嘆了口氣:「林姐姐你有所不知,我原是這碼頭船主賀老爺的家奴。我與小五,都是自小被父母賣入賀家,我做奴婢,他做小廝,陪著年紀相仿的賀家二小姐一起長大。後來賀老爺見我舞跳得好,便把我送給了春十一坊做舞娘。至於小五……他與二小姐青梅竹馬,情投意合,自然是不能容忍,便把他打發到遠航海船上做船工。唉!我也勸過他好多次,可他聽不進去。苦了他從小身子就弱,連個侍衛都當不成,讓他去船上日曬雨淋搬搬扛扛,可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林默抬頭看著一艘艘高大的漁船,賀家的家旗遍布其中,顯然這個賀家是當地最為勢力龐大的船主。她問道:「賀家看起來還挺富貴的,怎麼把你一個小姐身邊的丫頭隨便就送人了?」
老李在一旁嘆了口氣:「富貴?那是過去的事兒。近年海上風暴頻發,氣候多變,賀家的漁業營收比往年少了大半。過去我們遠海的漁船,出去一個月便能滿載而歸。現在出去三五個月,也不過撈回三四成。賀家目前就靠著這三四成硬撐著呢。」
晶晶點點頭接著說:「如今城裡最富貴的,是長樂坊和春十一坊的主人秦老爺。不止這些賭坊青樓,就連城裡大半的食肆客棧都是秦老爺的。賀家的大宗魚貨就指著秦家來買,我一個丫頭算什麼,就連二小姐也被迫嫁給了秦老爺做七姨娘……」
雲沖與林默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滿著沉重與憂慮。或許在別人看來這只不過是碼頭上的一個普通的晴空白日,可在他們眼中,這碼頭上卻縈繞著密密麻麻的黑氣,所有賀家的漁船,乃至忙忙碌碌的船工們,都被這詭異的黑氣密密纏繞著,宛如人間地獄。
說話間,眾人隨船工們走上一艘漁船,那漁船看著高大,下了甲板,卻是一條條幽暗潮濕的窄道,船工們生怕髒了幾位貴客的衣衫,忙不停地搶在前面搬開雜物。雲沖想要幫忙,那些船工急得直擺手,露出憨厚的笑容。
終於下到最底層的船工房,牆壁滑不溜手,地面潮得滲出水來,油燈似乎也照不亮那一團黑暗。老李推開一扇吱吱呀呀的木門,一股惡臭便撲面而來。晶晶實在忍耐不住,死死捂住口鼻躲在林默身後:「這也太臭了,你們也不清理清理嗎!」
老李極不好意思:「平日我們這些大老粗一住好幾個月,也不太講究,貴客見諒!」
「無妨。」雲沖面不改色,見晶晶實在是快要暈過去,從懷裡拿出兩粒小小的丹藥遞給她與林默二人:「把這個服下會好受一些。」
晶晶趕忙吃了,一時口舌生香,總算是舒服了一些。林默卻推了回去:「我不用,聞慣了。」
「小娘子以前也上過遠航的漁船?」
雲衝心中一動:「你想起什麼了?」
林默搖搖頭:「……可能因為我小時候家裡也是打魚的,就覺得這味兒也沒什麼。」
一聲呻吟打斷了眾人,雲匆忙走到一張床鋪邊,周圍雖然潮濕髒亂,這床鋪倒是刻意收拾得很乾淨。一個瘦弱的男子躺在厚厚的被子裡,雙眼緊閉,臉上皆是痛苦的表情,嘴裡還在喃喃喊道:「……婉兒,婉……」
「小五!」晶晶撲了過去,眼泛淚花,「你這是何苦!把錢都給了我,我也不能幫你再見二小姐一面啊!」
老李熟練地從一旁桌上倒了一碗水:「快給他喝口水。」
船工們也是蓋被的蓋被,擦臉的擦臉:「小五這孩子,上了船便嘔吐不止,十天倒有八天站不起來。賀老闆心也是真狠,偏不放他上岸,說是死也要替賀家搬幾箱魚貨!」
「你們一直對他這麼好嗎?」林默突然問。
老李嘆了口氣:「這年頭當遠海船工的,誰不是個苦出身!一船人風裡來海里去,幾個月同生共死,怎忍心不相互扶持!」
林默沒有再說話,她不能理解這是為什麼——躺在床上的小五周身散發著黑氣,他,正是那個詛咒船工們的許願人。
雲沖也沒有說話,他取出銀針,在小五的幾個穴位輕輕紮上。小五動了動眼皮,表情漸漸變得鬆弛平和,總算是呼吸平穩地睡了過去。
「他身子羸弱又久染風寒,邪濕入骨,這才導致昏迷不醒。這病倒還有救,我剛剛已經給他施針治療,想必明早便能醒來。我一會兒開個方子給你們,抓了藥連續服上七日,注意靜養不要勞累,便能恢復了。」
老李連連囑咐著其餘的船工,之後把小五的活兒都幹了。晶晶也是千恩萬謝,急急出去給小五抓藥。
眾人各自散去。雲沖和林默走在城中,林默低著頭不說話。
雲沖摸摸她的頭:「既然已經找到了許願人,接下來我們好好解開他的心結就是了。」
林默卻難得嘆了一口氣:「船工們已經對他很好了,若是聽得進勸的,也不至於恩將仇報。」
林默抬起頭,正瞧見一對小情侶依依不捨地話別。她突然靈光一閃,抓住路過的一個船工問道:「請問小哥,你可知城中大戶秦老爺住在哪裡?」
船工憨憨答道:「知道,這兒誰都知道,秦府可是莆仙城最富貴的大宅了。」
問清路線,雲沖這才問林默:「你想去找那個嫁入秦府的賀家二小姐?」
「嗯。」林默點點頭,「小五心中的執念,定是與二小姐有關。」
雲沖有些不解:「若是為了二小姐,直接許個姻緣之願便罷了,何故遷怒船工?」
「先生,世人之心若都是那麼簡單,天上的神仙就不必那般忙碌了。」
雲沖瞧著她:真不知你一個小姑娘家,前世是怎麼生活的。這些人情世故的市井之事,你似乎很是熟悉。
林默撲哧一笑:「先生,我雖是不記得了,但總不能一直是那個5歲的小丫頭呀。在人間肯定也是有著生老病死的一生,至於市井之事……」
她看了看面前這座熱熱鬧鬧的城市:「才子佳人總是少數,大部分的凡人可不都是這麼活著的嗎。」
兩人沒有費多少力氣便尋到了秦府門口,只見那大門足足比旁的宅院門寬大了一倍,兩邊的高牆更是延伸開去看不到盡頭。
林默正在思忖這麼一座大宅,該如何混進去又精準地找到賀家二小姐的別院。突然那春十一坊的吳媽媽與被雲沖斥責過的男客從一旁小門出來。
吳媽媽一瞧見雲沖,趕緊拉著男客快步走來:哎喲小公子,碰見你真是太好了!這位客官非說是吃了春十一坊的飯菜才落下病來,一路跟著我到秦府,哎喲喲,您快與他說說那病是怎麼回事!
那男客見到雲沖也是激動不已,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神醫!你快說說,我這病是有救還是沒救?
雲沖略微皺眉地拉下他的胳膊,但見他神色焦灼,還是認真地與他解答道:「你平日縱慾飲酒,早已傷了肝臟。這隱痛雖在兩肋,實則是肝氣不足,難以為繼而致。」
「那……那我還能不能治?」
林默好笑地拍了他一下:「先生不是已經說過了嗎,讓你回去躺著!你這病就是得平心靜氣地養著,少去找姑娘少喝酒,比什麼藥都管用。」
雲沖讚許地看著她:「沒想到你跟著我這些日子,倒也學會了些許醫藥之理。」
那可不,天天被你念著這不能吃,那不能碰,什麼時候睡覺什麼時候起床的,三句話不離身體健康,不想學也學會三分了。不過這些話,林默可不敢真的說出口。
男客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吳媽媽如釋重負地轉過身,卻拉著林默雲沖不肯讓他們走:「老婦人眼拙,剛剛小公子去給那些窮船工們瞧病,我只當是普通的……哎,不說這話了!如今秦府正在遍尋名醫給我家七姨娘調養身子,這位神醫小公子可願去瞧瞧,秦府尋醫,這賞金自然是要多少是多少的。」
「七姨娘?可是賀家二小姐?」
「正是!正是!」吳媽媽眉開眼笑,「果然誰人都知秦老爺最寵愛這位新納的姨娘了。」
林默和雲沖相視一眼,巧了。
秦宅雖是秦家住宅,裝潢卻和春十一坊或長樂坊異曲同工,處處透著一個字兒:貴。
林默一路上眼睛都沒消停,嘖嘖個不停:「先生,這院子裡的奇花異草,都快趕上咱們藥廬山了。」
雲沖難得面露鄙夷,淡淡吐出一個字:「俗。」
兩人進到一處偏宅,倒是白牆黑瓦,只有一些青松粉梅裝飾院落,意外的素淨。院中早早候著一位年輕的婦人,她衣衫華貴嚴謹,神情溫婉淡雅,但皮膚略黑,額寬唇厚,不過只是個普通女子的長相。吳媽媽與她通報了一下,便將二人帶到她面前,介紹說這便是七姨娘,林默還有些詫異,盯著婦人左看右看,相比起來晶晶不知美貌多少,這小五怎麼自找苦吃偏喜歡小姐不喜歡丫頭呢。
賀婉兒將吳媽媽打發走,不著急瞧病,卻又屏退了幾個丫鬟,這才端端正正對二人行了一個禮:「婉兒有一事想先問問神醫,吳媽媽說你們剛剛去碼頭瞧過病人,瞧的……可是小五?」
雲沖點點頭。
賀婉兒眼睛頓時濕潤:「那他現在可好?」
「他雖神志不清,但暫無性命之憂。」
賀婉兒撲通跪了下來,壓抑著哭腔行著大禮:「感謝神醫,定要救小五一命啊!」
雲沖趕忙去扶她:「快請起!」
他突然手中一頓,疑惑地盯著賀婉兒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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