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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0章 賈珩:大道之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

2024-10-21 02:03:14 作者: 林悅南兮
  第1670章 賈珩:大道之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

  金陵,兩江總督衙門

  李守中一襲緋紅色蜀錦官袍,正自落座在一張漆木條案之後,眸光逡巡過在場一眾官吏,下方有江蘇巡撫章永川,江蘇布政使張翰文,按察使嚴士用,以及藩司參政匡可梁。

  江西方面的官員,也有巡撫戚觀,江西按察使潘世守等赫然在座。

  在場官員皆是身穿緋袍,腰系玉帶,面上皆是掛著熱切、繁盛的笑意。

  李守中道:「諸位,近年以來,兩江之地,推行新政可謂不瘟不火,雖為朝廷解送糧秣歲增八百萬石,但地方侵占糧田之事,仍然時有發生,本官在安徽為官之時,聽說去年蘇州方面甚至發生了官紳打死了商戶,奪其糧田和妻女,可謂駭人聽聞,令人髮指。」

  新政雖然已經推行了三四年,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地方士紳的守舊力量依然十分龐大。

  說著,李守中凝眸看向一旁拱手而立的章永川,問道:「章巡撫,此事發生在你治下,你可曾聽到風聲?」

  章永川面色倏變,連忙起得身來,道:「制台大人容稟,此事實在另有隱情。」

  李守中眉頭皺了皺,眸光咄咄而閃,問道:「如何另有隱情?」

  章永川轉眸看了一眼周圍的場景,說道:「制台大人,可否在宴後再與制台大人細言。」

  旋即,章永川臉上笑意繁盛無比,道:「制台大人,下官準備了酒菜,為制台大人接風洗塵。」

  江西巡撫戚觀說道:「制台大人,先行用過酒菜。」

  李守中見此,目光閃爍了閃,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與章永川和戚觀等眾官員至後堂飲宴。

  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眾人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廳堂之中的氣氛漸漸喧鬧、熱烈。

  待至宴席散去,李守中方喚過章永川至廳堂之中,目光盯著章永川,說道:「章撫台,有話不妨直言。」

  章永川壓低了聲音,說道:「制台大人有所不知,蘇州案子的幕後主使,乃是吳王府所為。」

  李守中訝異了下,問道:「吳王?」

  吳王是太宗十二子一脈,當初年歲尚幼,封在吳中,而經過幾代繁衍,在蘇州之地子嗣頗多,家資富饒。

  李守中皺了皺眉頭,眸光現出思索之色,疑惑道:「吳王?吳王平常未聞有這等斑斑惡跡,如何鬧出這等侵占糧田的惡事來?」

  章永川敘道:「是吳王四子,其看中了那家商賈的娘子,再加上這二年,朝廷新政催問日急,吳王府的田地清丈,每年損失不少進項,而吳王府向來奢侈無度,揮霍甚多。」

  李守中道:「章大人為江蘇巡撫,治下竟有這等事,作為監臨之官,為何不向朝廷上疏嚴參?」

  章永川剛毅、沉靜的面容上,不由現出為難之色,道:「下官先前向朝廷遞送過參劾奏疏,但朝廷去歲至今年,大事一樁挨著一樁,下官所上彈劾之奏疏已經石沉大海。」

  李守中聞聽此言,眉頭緊鎖,道:「那章巡撫繼續向朝廷上疏,直到彈劾出結果。」

  章永川:「……」

  他為何要持續彈劾?對他有什麼好處?

  「或者你我二人聯名彈劾。」李守中看了一眼章永川臉上的神色,心頭冷笑漣漣。

  李守中畢竟也當了幾年的巡撫,與章永川交談之下,自然知道章永川的意圖。

  這是想把他當槍使。

  章永川心頭暗道可惜,說道:「那就依制台大人之意。」


  待讓人送章永川離去,李守中又命人喚來江西巡撫戚觀,至後堂敘話。

  相比章永川的圓滑世故,心頭藏著各種小心思,江西巡撫戚觀明顯要老實本分許多。

  「下官見過大人。」戚觀面色一肅,近前,開口道。

  李守中連忙起身,伸手攙扶,說道:「戚大人,無需多禮。」

  戚觀出言道了一聲謝,然後凝眸看向李守中,道:「未知制台大人相召,有何事相詢?」

  李守中默然片刻,問道:「戚大人,江西對新政執行如何?」

  戚觀道:「制台,江西方面對新政執行可謂不遺餘力,百姓皆蒙新政之德,感念朝廷聖治,尤其攤丁入畝之策施行以後,每歲增加人口十餘萬。」

  李守中手捻頜下鬍鬚,兩道濃眉之下,目中見著一抹思量之色,朗聲說道:「新政施行也有幾年,如能惠及江南百姓。」

  戚觀點了點頭,敘道:「但是江西多產茶樹,而朝廷於茶課多有重賦,如今朝廷於茶稅是否能夠蠲免,體諒矜恤江西百姓。」

  李守中說道:「我會向朝廷上疏,集議此事。」

  戚觀面色一肅,沉聲說道:「制台大人,江南官員對新政多有牴觸,地方上頗多未落實之處,尤其江蘇之地,富商巨賈以及藩王宗室,大肆圈占土地,而江蘇巡撫不能轄制。」

  李守中道:「我在安徽之地,也風聞過此事,提及江蘇之地,在新政施行之時,多有不法之事。」

  戚觀凝眸看向李守中,朗聲道:「那制台大人的意思是?」

  李守中沉聲道:「靜觀其變,待搜集其全部罪證後,就可連根拔起。」

  戚觀點頭應是。


  這位制台大人對江南方面的官員,已生猜忌之心。

  待李守中接見過兩江的官員,已然是傍晚時分,天色昏沉,華燈初上。

  李守中快步來到書房,就在一張雕花靠背的梨花木椅子落座下來。

  主簿洪仲昌面色遲疑了一下,開口道:「東翁,兩江官場對東翁前來履新,似乎並不怎麼歡迎。」

  李守中眉頭緊皺,問道:「你是說章永川等人?彼等原本想順勢接掌兩江,但不想朝廷任命我督鎮兩江,心有不悅,倒也是正常中事。」

  以往,李守中就曾在金陵寓居,深知兩江官員的脾性,甚至在南京六部和江南官場都有不少舊友。

  洪仲昌問道:「東翁,未知衛王那邊兒調任東翁至兩江為官,究竟有何用意?」

  李守中道:「江南之地,在崇平年間就因為新政推行一事,與朝廷中樞屢有對抗,當時衛王在江南轉圜,新政方如期舉行,而浙黨全線退出朝野之後,江南士紳以為中樞無人發聲,就有些蠢蠢欲動。」

  代表江浙士紳集團的浙黨勢力退出朝野,在某種程度上讓江南士人對朝廷的戒備、忌憚之心更為濃郁。

  但因為這二年,朝廷局勢猶如走馬燈一樣變幻,江南士人心頭畏懼,倒也不敢發難。

  就在這時,一個面容蒼老的僕人快步而來,近前,低聲說道:「老爺,這是衛王遞送的書信。」

  李守中聞聽此言,點了點頭,說道:「拿過來,讓本官看看。」

  說話之間,李守中從那僕人手裡拿過書信,垂眸閱覽而畢,面容之上頓時現出思索之色。

  「東翁,未知衛王有何訓示?」主簿洪仲昌目光深深,開口問道。

  李守中眉頭皺了皺,旋即,轉而又舒展開來,說道:「江南之地,郝繼儒等舊臣,攻訐中樞,造謠生事,衛王頗為震怒,讓江南方面提防彼等使絆子。」


  李守中也不多說其他,然後來到後宅廳堂落座下來。

  如今,子鈺在神京輔政,江南中人不滿者眾,他在南省也少不了敵視目光。

  神京城,寧國府——

  乾德元年的上元佳節方過不久,喧鬧、熱烈的氣氛漸漸遠去,整個神京城尚在議論著乾德十條新政的具體內容。

  而滯留神京的舉子以及陸陸續續從地方趕赴神京的各地舉子,則是共同議論著乾德新政的具體內容。

  而尤為讓人矚目的是,國子監之內重新建立而起的科院開始招生,這是由國子監司業徐光啟主持修建的科院,據說要為朝廷培養醫匠百工之才。

  只是,孔孟聖賢之地,如何能讓這等百工濁流玷辱?

  一時之間,京中科道言官和士林,議論紛紛,為此喧鬧不停。

  甚至傳到了內閣首輔齊昆和其他閣臣耳中。

  宮苑,文華殿

  殿前斗拱飛椽的廊檐上,一個個內閣小吏神色匆匆,捧著書冊,進進出出。

  齊昆面容沉靜如水,凝眸看向一旁的柳政,說道:「京中最近起謠言,衛王重墨師工匠之學,而輕儒學,未知是何緣故?」

  柳政輕輕搖了搖頭,眸光閃爍了下,道:「衛王開恩科,按說應無輕視儒學之意,這謠言不知又是從何而來?」

  齊昆那張直鼻懸膽的方闊面容,不由現出一抹遲疑之色,道:「但是徐光啟此人為國子監司業,又領工部侍郎銜,似乎當真是要將工部匠師之學,帶至國子監,以傳授監生。」

  柳政聞聽此言,凝眸看向齊昆,以平靜的語氣說道:「元輔,徐光啟其人也是兩榜進士出身。」


  齊昆道:「朝政剛剛平穩,如今又起得這股輿論,京中局勢真是讓人擔憂不勝啊。」

  柳政想了想,問道:「衛王此刻就在府中,要不要派人去詢問一下他的意見?」

  柳政入閣之後,將工具人屬性貫徹到了極致,基本以賈珩的意志行事。

  齊昆擺了擺手,說道:「大可不必。」

  如果衛王當真倒行逆施,與天下讀書人為敵,從此自絕於天下,倒也是一樁好事兒。

  柳政聞聽此言,兩道濃眉之下,眸光閃爍地看向齊昆,道:「元輔,那都察院和翰林院方面,是否讓人提防下,不可再滋事端。」

  經過賈珩的不停血洗,都察院和翰林院人事幾經變動,柳政也擔心再次引起政潮。

  齊昆道:「讓人知會一聲吧,只是此事……終究要看衛王是如何做想。」

  如果當真是棄儒從墨,那麼只怕不僅是都察院、翰林院、六科這等清貴衙門,如吏部尚書姚輿等人都要站出來反對。

  就在這時,一個內閣小吏快步而來,稟告說道:「閣老,林閣老來了。」

  說話之間,可見林如海身穿一襲青色斑斕士子長袍,雲髻以一根木簪子綰起,從殿外快步而來,那張白淨、儒雅的面容上,滿是凝重之色。

  齊昆迎將上去,喚道:「林閣老。」

  林如海道:「元輔,先前,我已經知會翰林院,思研恩科考試的試題,只是最近京中似起了一陣輿論風波?」

  齊昆道:「林閣老,還是京中提及衛王重墨學工匠之學,而輕視聖賢之道,京中士林為此議論紛紛。」

  林如海儒雅面容上現出思索之色,說道:「方才衛王派人提議,今歲恩科之外,另設明算、明經、明工、明理諸科,同科取士,同時在進士科中,附加策論一卷,以選拔實務之才。」


  齊昆聞聽此言,心頭一驚,問道:「衛王要改革科舉之制?」

  「並非改革,只是崇尚古人。」林如海道:「衛王之意,自隋唐之時,除進士之外,就有諸科待考,如今不過是綜學唐宋之制,重新啟用諸科,使科舉之試更為周備詳細。」

  齊昆神情淡漠,蠶眉之下,眸光閃爍之時,也不知在想著什麼,道:「如此一來,只怕京城風聲愈急,爭執之聲更為嘈雜。」

  原本現在的士林就擔心衛王重墨家之學而輕儒教,不想,衛王更是在關乎大家切身利益上的科舉之事上大動手腳。

  林如海凝眸看向齊昆,道:「我正是有此擔憂,這幾天,邸報上就會登載科舉之試的內容,以供考生提前準備應對。」

  齊昆點了點頭,面無表情,說道:「既然林閣老無礙,那就照此辦理即可。」

  林如海道:「元輔,山東方面,第一批前往關外的移民百姓已經出發,由地方官府派出差役、兵丁沿途護送,以防遇襲。」

  齊昆想了想,說道:「關外移民實邊,要謹防移民和本土百姓毆鬥。」

  林如海說道:「元輔放心,下官已經交代給出關的官吏,沿途護送,到了遼東之後,依族群、村寨劃定居所,同時,揀選軍卒護送,彈壓不法。」

  齊昆點了點頭,溫聲道:「遼東之地,地廣人稀,尤其冬日格外苦寒,我大漢百姓未曾經歷過這等氣候,只怕需要一段時間適應才是。」

  林如海說道:「元輔勿憂,戶部方面已有相關考量,對前往關外開墾的百姓,每戶給綿五十斤,羊毛十斤,用以幫助百姓在遼東立足。」

  齊昆驚訝了下,說道:「每戶五十斤?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戶部可能支應得了?」

  林如海沉聲道:「朝廷大政方針,糜費再多也在所不惜,戶部方面,因為青海、西北等地有不少羊毛進貢,府庫堆積如山,倒不用擔心物資供應不足,此外,攻滅遼東女真之後,同樣有大批貂裘閒置於府庫之中,可以視情況發放給山東等地百姓。」

  值得一提的是,棉花此刻尚未引入中國,但賈珩已經派錦衣府衛通過海貿去尋找棉種。

  齊昆說道:「頭三年,遼東開墾的局勢,仍是艱難了一些。」


  「萬事開頭難。」林如海感慨了一句,說道:「不過等一切步入正軌,也就是一片平原坦途。」

  齊昆點了點頭,並未再說其他。

  ……

  ……

  神京,寧國府,書房之中——

  賈珩與陳瀟相對而坐,這會兒,丫鬟近得前來,奉送上一杯香茗,然後徐徐而退。

  賈珩端起茶盅,輕輕抿了一口,問道:「錦衣府那邊兒怎麼說,有沒有提及江南士紳最近在忙什麼?」

  「錦衣府那邊兒的飛鴿傳書說,郝家背後的是南省的那些宗室和國戚。」陳瀟朗聲道。

  賈珩聞聽此言,那張剛毅、沉靜的臉上,頓時涌動起陣陣冷冽之色,道:「彼等,對我不滿已久。」

  江南的那些前朝國戚,肯定要尋機清理,否則等他將來更進一步之時,就可能聯絡了江南士紳,在江南之地燃起熊熊戰火。

  陳瀟低聲說道:「你可聽到最近,京中出現一股輿論風潮。」

  賈珩問道:「什麼輿論風潮?」

  陳瀟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道:「有人說你重視墨家等雜學,而輕視儒學,實在是近小人而遠君子。」

  賈珩點了點頭,面上不由現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道:「這是已經出現學派紛爭的苗頭了。」

  隨著他扛起科教興國的大旗,那麼勢必會引起原有既得利益集團的仇視。


  這是儒墨兩家的學派之爭。

  當然,他前期更多是採取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在新學門徒還未徹底成形之前,不宜直接與龐大的舊官僚集團直接發生衝突。

  而科學神教之立,同樣是聖賢所言的格物致知之道。

  陳瀟低聲說道:「要不要先避一避,今歲恩科即行擴充其他科目,京中士林勢必會再起紛爭。」

  賈珩幽幽道:「或早或晚,都少不了這麼一遭兒,大道之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

  陳瀟問道:「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賈珩擺了擺手,目光咄咄而閃,說道:「靜觀其變,無需驚慌。」

  陳瀟提醒說道:「只是你要及早做好心理準備,我擔心南北士人皆口誅筆伐,蠱惑世人,使你在天下讀書人眼中失分。」

  賈珩道:「讓錦衣府和內衛的探事都機靈一些,我這次要看看,誰會藉機生事。」

  陳瀟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吩咐下去。」

  賈珩道:「你在府里等著,我這會兒就進宮。」

  旋即,起得身來,而是向著宮苑快步而去。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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