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喜憂參半

  在老班家裡吃完飯，老班送我回家，不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而是擔心我爸爸的暴脾氣，動輒又打我罵我。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家門口時，竟有些緊張得手腳無措。我敲了一下門，沒有動靜，我又猛敲了一會，還是沒動靜。可能是敲門聲太響，驚動了對門的王奶奶，她開門出來看到我，愣住了……我趕緊說：

  「對不起！王奶奶！驚動您了！……我們家怎麼沒人呢？我是說，我爸媽呢？你知道嗎？」

  「唉！小鷹，你可回來了，你爸媽都快急死啦……你爸爸住院了，聽說要做手術，你媽去醫院照顧他了，在省一院，你快去吧！」

  我一聽說手術，腦子「嗡」地一下，都不知所措了，可還是跟著老班跑到大街上，打了一輛的士前往醫院。

  到醫院後，折騰好一陣才找到我爸爸住的腫瘤科，來到病房門口，我一眼看到母親的身影，她坐在父親病床邊的凳子上，看上去瘦了許多，頭髮有點凌亂。父親躺在病床上輸著液。

  我站在門口猶豫地看著老班，老班鼓勵我進去，過了一會，看我沒動，她用手輕輕地推我的背說：

  「快進去吧！」

  我鼓足勇氣慢慢走進去，在我母親的背後叫了一聲「媽……」

  母親聽到我的叫聲，身體好像過電一樣快速地閃動一下，她迅速轉過頭來，看到是我，悲喜交加地站起來抱住我哭喊著說：

  「海鷹呀！真的是你嗎？你真的回來了？你知道嗎？你再不回來，我和你爸爸都快撐不下去了！……這段時間，你去哪裡啦？」說著就哭出聲來。

  我看到母親憔悴了許多，白頭髮也長出來了，我忽然想到語文課上老師所講的「伍子胥過韶關，一夜愁白了發」的典故。看來母親這次是真的愁了，我的離校出走，父親的病重，都成中年的母親不能承受之重。

  父親睜開眼睛，他欣喜地說：

  「海鷹，孩子，你再不回來，爸爸就見不到你啦！」說著，我們一家抱頭痛哭。

  母親抬起頭，看到老班站在門口，急忙走過去：

  「趙老師，謝謝你，幫我們找到孩子，……再找不到孩子，我們家就完啦，不是急死，就是病死！你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謝謝你！謝謝！」說著母親就要在老班的面前跪下，病房裡的人都驚呆了，老班急忙扶住母親：

  「海鷹媽媽，別這樣，別這樣，這樣！讓我擔當不起！」老班扶著母親走到父親的病床前。

  「爸爸你這是……」看著父親虛弱，毫無血色的臉，我疑惑地問。

  「你爸爸，他得了，得了『那個』病，醫生說發現晚了，要先輸血，放療、化療，等瘤子小一點，再做手術。」母親把我拉到一邊，小聲告訴我，他怕父親聽到。

  我心裡「咯噔」一下，母親說的『那個』病，就是絕症，只是大家忌諱，都不願提那個可怕的「癌」字。

  我的父親，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一個高大挺拔的漢子，小時候把我馱在他的肩上，讓我高高在上，無人遮擋我的視線，可以看到街上的每一個角落。去動物園也是這樣，我騎在他的脖子上，看猴子打鬧，看老虎嘻戲，從來無人遮擋，一覽無餘；打起我來也不含糊，力氣大，下手重……怎麼十天的功夫，就變成這樣，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看來這病真的是很折磨人啊！……看到往日威風凜凜，現在奄奄一息的父親，我很後悔，很自責！很難過……

  此情此景，我仿佛一下長大了許多，我應該好好想想我能為家裡做點什麼，我將來要做什麼！我不能再給家裡、給父母增添過重的負擔啦，讓他們為我擔憂……

  我突然想起在「楊記小吃店」洗碗時，遇到的磚窯哥，他當時就問過我「你還想要什麼？」是呀，你還想要什麼呢？我這幾天也常常問自己。

  現在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回答磚窯哥了：我就是想要回到學校去，好好讀書，儘自己最大努力，考起什麼大學都行，拿到高中畢業證，少讓父母為我操點心。黑狗哥，這就是我想要的！我在心裡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