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走向高考

  離開教室前，我再次瞥了一眼教室：試捲髮如雪，教輔堆成山。「只要學不死，就往死里學」。「考試多一分，幹掉一千人」。「平時多流汗，考後少流淚」「在考場上沒有弱者的眼淚，只有強者的天下」……

  走過高三，每個同學仿佛從哲學達人都變成了哲學家，寫過多少勵志的標語和口號，說出的話，句句都是人生的名言，每個教室里勵志的標語口號都不一樣，有的很血腥，但時間長了，這些刺眼的紅色，血腥的字眼似乎也變成了一種守護的良言。給人以啟示、鼓勵、安慰。

  討厭和嫌棄了多年的校服，最終被定格在畢業的照片上。

  哦靠！這次是真的要離開學校了，還真是有點戀戀不捨……

  ……

  每年的高考，都會有暴雨成災的時候，今年也不例外，昨晚下了一場瓢潑大雨，早上起來雨已經停了，清新的空氣給人涼爽之感。我們吃過早點，乘坐學校包的大巴車及貼著愛心送考的的士來到考點學校，大門外人山人海，學生、老師、家長……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笑容和祝福，但內心卻是複雜的。

  有很多考生的母親穿著傳統的旗袍陪孩子高考，寓意旗開得勝；有的考生還未到端午節卻必須吃粽子，預示著高重；更有甚者，到寺廟裡燒香拜佛，求觀世音保佑金榜題名，求文曲星指點迷津，也有同學去圓通寺拜文慧菩薩，祈求保佑……五花八門，樣樣都有，真是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把高考妖魔化了……

  我的父母不能親自來送我進考場，哦靠！真是湊巧，父親今天要做手術，聽醫生說，父親做了幾次放化療後，腫瘤有所縮小，可以進行手術了。一般的腫瘤病人是先手術，再放化療，但是我父親因為生病發現得比較晚，腫瘤較大，通過專家會診，治療方案是先放化療，等待腫瘤縮小一點再手術。

  父母雖然沒有親自來送我進考場，但是他們一定會在醫院裡病床上默默地為我祝福！加油！我也要祈禱父親的手術成功！我們父子在不同的戰場共同努力！加油！

  父母不能來也沒什麼關係，還好有老師，老班戴著胸牌與我們一起進入學校，預備鈴聲響起，今天是開考的第一天，又是第一科，要提前半小時進考場，老班與我們一一擁抱後目送我們走進考點大樓，最後又做了個V的手勢。

  ……

  考場裡安靜、嚴肅、緊張又非常人性化。監考老師和藹可親，充滿人文關懷，他們正一前一後檢查著考生的准考證，身份證等個人信息，廣播裡播放著考生守則中考場紀律要求。

  黑板上寫著：沉著冷靜、認真作答

  高考第一科：語文。高考作文總是人們關注議論的話題，今年的高考作文會是什麼呢？命題作文、話題作文、還是新材料作文？管他什麼，反正老班已經在作文審題中都講解過很多次了，萬變不離其中。

  我正胡思亂想著，已經提前五分鐘開始髮捲了，但只許看題，不許答題。我看前面拿到試卷的同學，有的會心一笑；有的緊鎖眉頭。試卷終於發到我手上，我急忙翻到最後一頁，看作文題，只看到作文題目是：戈多今天已經來了。

  要求：這個話題引發你怎樣的想像、感悟和思考，請選擇一個角度，自立題意，自選文體，自擬標題，詩歌除外，寫一篇不少於800字的文章，所寫內容必須在該話題範圍之內，不得套作。

  我的天哪！……哦靠！這不是高中語文課上什麼西方現代主義文學單元里的課文《等待戈多》嗎？好像是法國作家叫什麼貝克特寫的戲劇，老班在介紹時說過，他在1969年還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老班為了讓大家同學對這個荒誕派代表作家的戲有深刻的認識，還特意叫同學在班上演出，讓我們好好體驗了一下什麼是「黑色幽默」。

  劇里兩個主人公在一個荒涼的枯樹下等待戈多，但是一直等到天黑，戈多也沒有來，弗拉基米爾在最後一分鐘說道：「希望遲遲不來，苦死了等的人。」

  戈多在劇中是一個象徵，象徵著什麼呢？我反覆地琢磨思考著，……劇中的兩個流浪漢苦苦地等待戈多，可是等到天黑，戈多也沒有來，他們很失望……如果戈多來了，他們的希望就來了，戈多應該象徵的是希望來了。

  作文話題是：「戈多今天已經來了」，那就是希望來了，今天高考，這不是高三學子苦熬一年，不，是苦熬三年，苦苦奮鬥，今天走進考場，去接受祖國的挑選，去實現自己的理想，去證明自己的時候嗎？當然是戈多來了！希望來了！多虧老班在語文課上煞費苦心的教學方法，讓我記住了課文上的這些內容。

  我的作文審題一下茅塞頓開，在監考老師一聲「時間到，可以答題了」的聲音中，我奮筆疾書，文不加點，一氣呵成，寫下了「戈多今天已經來了」的作文。

  我一直處於一種興奮中，在興奮的狀態下答題。

  交卷的鈴聲響了，考試結束，我已經答完了所有的題，我考得很順利。走出考場，許多老師都在考場外等候，我第一個衝上去，對老班說：「趙老師，今年的作文題太有意思了，你猜是什麼？」

  「是什麼？」

  「戈多今天已經來了，根本想不到吧？」

  「說正經的。」

  「真的，題目就是：戈多今天已經來了。」

  老班：「啊？……這個題目出得好呀，竟然是高中課文課本里學過的，……作文題目導向好，平時不重視語文課上的學習，把語文課當作休閒課，課上不好好聽課學習的同學，這下可慘了，他們連『戈多』是誰？象徵什麼都不知道，還寫什麼作文？……真正的高考好作文題就是應該來源於教材，來源於文本，這樣，對學生可以起到很好的導向作用。」

  「這樣說來，我的作文沒問題啦，趙老師，你不是說過，作文是語文的半壁江山，得作文者得語文，得語文者得高考嗎？」我問道。

  老班：「按常理是這樣，開考大吉，好的開頭是成功的一半，只要你好好把握後面幾科，發揮正常，上二本線應該沒問題。」

  「哦靠！我距我的飛行夢又進了一步！」我高興地舉起雙臂說。

  老班：「是呀，昔日的毛毛蟲就要破蛹成蝶，變成美麗的蝴蝶啦！」

  丁曉冬：「對呀，高一，海鷹上課時，跟老班頂嘴，老班就說過他只不過是一條小毛毛蟲，言下之意是，不知天高地厚，是吧，老班？」

  老班：「當初你們都是毛毛蟲，現在都蛻變成一隻只美麗的蝴蝶，老班為你們高興啊！也為自己的工作感到欣慰和幸福！……不管你們是否考上大學，無論今後在哪裡，做什麼工作，遇到什麼困難，有多少誘惑，你們都可以明辨是非，戰勝困難，因為在高三這一年裡，不，應該是在這三年的高中學習生涯中，你們已基本形成自己的人生觀、價值觀、是非觀，因為你們走過了艱苦的高三，這是人生的一筆財富，你們可以自信滿滿地說：『走過高三，我們成長了！成熟了！我們等待戈多，今天戈多已經來了，今天戈多真的來啦！……我們等待著國家的挑選！'……」

  這時考點學校的廣播裡傳來聲音：「試卷清理完畢，各位考生可以離開考點學校啦，各位考生可以離開考點學校啦……」

  「今天清理試卷裝訂答題卡挺快的嘛，走吧，我們回學校吃飯，迎接下午的數學考試。」老班看了一眼手錶邊說邊走。

  馬躍華：「數學可是我們理科生的強項。」

  老班：「那也要謹慎，認真地對待……後面的各科都要這樣，切忌犯：題目看錯、看漏、正確答案改錯等等低級錯誤！」

  同學們默默點頭，張進鵬突然說：「回學校吃飯，天天都是老樣子，沒勁，不如在外面吃碗過橋米線來得痛快。」

  丁曉冬反對說：「這你就不懂啦，回學校吃，衛生、營養、安全。」

  鄭浩然：「聽聽，還是丁曉冬說得對，這三年的生活委員不是白當的。」

  老班：「這幾天學校特意給你們準備了高考餐。」

  劉洋：「有沒有洋芋燉紅燒肉？」

  老班：「當然有，我看過這幾天的菜譜。」

  男生們都高興的跳起來，出了考點學校大門，向大巴車走去。

  謝玲芳：「趙老師，有沒有涼拌黃瓜？天太熱，想吃點涼的。」

  老班：「沒有，沒有一切涼拌菜。夏季是一切腹瀉高發期，吃壞肚子，下午怎麼考試？」

  走到大巴車旁，我突然說：

  「趙老師，我不去學校了，我爸爸今天做手術，我得去醫院。」

  聽我一說，同學們都很意外，不知說什麼，只有劉淼淼說：「這麼巧在你高考……」

  老班猶豫了一下說：「我理解你的心情，吃完飯，你去宿舍休息，我把你們送進考場，我替你去醫院看你爸爸。」

  「可是，可是如果我爸從手術台上下不來，我，我不是終身遺憾了嗎？」

  老班：「我們先回學校吃飯，我打電話跟你媽媽聯繫。有緊急情況，我用車送你去醫院，好嗎？」

  我點點頭。

  ……

  我們吃飯時，老班聯繫上我母親，母親告訴老班說，我父親剛做完手術，手術很成功，父親剛剛從手術室推出來。我母親還用微信發了一張我父親做完手術的照片，照片上的父親平靜地躺在病床上……

  看到照片的同學都在為我父親加油！也在為我們自己下午的數學考試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