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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2 23:53:01
作者: 田舒黎
興對著大穿衣鏡捋了自己的頭髮,對慵懶地半倚在床頭的露笑了笑說,露,你看,我是不是該去洗洗頭,修修面。
你愛去哪就去哪,你自由了。
哪能?我們午飯後一起去,你去補補水,化個彩妝?
幹嗎?那麼隆重。
噢,忘說了,看我這兩天叫你弄得魂不守舍的。
我?我把你弄得魂不守舍?
就是呀,緊張,怕擠丟了你。
哼,自找的,露下了床,甩了甩頭髮進了衛生間,嘴裡嘰咕了聲,又要搞什麼鬼名堂?
是這樣,我想,我們也是新婚夫婦,你應該見見我的故鄉親朋好友。所以,所以,今晚,我,我特意請了幾桌客,也就老朋友打打招呼敘敘舊。
設局,你又設局。我就知道你回廈門也閒不住,看外公外婆是藉口,會老友,窮顯擺才是真。
對。是顯寶,我的寶貝。活的。
我不想去,我不想見你的那些狐朋狗友,紅顏知己。有紅顏知己吧?
露,Honey,興纏綿地從露身後摟抱住她,給點面子,幫幫忙。醜媳婦總要見公婆,俊媳婦更得亮亮相見見客。
你想讓我去接客?
呔,玩笑不是這麼開的。露露,我是很認真地跟你商量,今晚,你必須亮亮相的。
我也很認真地跟你商量,我就想坐在海邊的礁石去聽鼓浪。
你犯傻啊,這麼冷的天,坐海邊礁石上去,別人以為你失戀想不開要尋死,撥110撈你,塞你進警車,再送你回家,把老外公老外婆嚇壞了。
沒等興調侃完,露就展開笑顏,在他懷裡咯咯笑開了。這是興最希望達到的效果。露,實際上,你真的很美,美容院碰見你這樣的美女是要關門的。
謝謝讚揚粉底,還有肉麻胭脂嗎?
有,當然,不過不是肉麻牌的,而是真心牌的。露露,你真是像宋玉的賦里所描寫的,施朱則赤,施粉則白,增一分嫌高,減一斤嫌瘦,美得真是恰到好處,我真是著魔了……夜裡回到家,心裡一高興,真是激動得難以入睡,所以,所以,又有點過分……
興,你不能總那樣,不為別的,就為你自己的精力,你也應該克制…… 再長點時間,你會乏味的。露像是在寬慰自己,給自己吃定心丸。她的思緒又迷亂了。
乏味?我,你是說我嗎?會嗎?露露,要是換了別的女人,我可能……
你知道剛才你說的宋玉的那篇賦題目是什麼?
什麼?什麼賦?忘了,真忘了。
我告訴你,叫登徒子好色賦,登徒子就是你這號的。
我?登徒子?好色?露,我在你心眼裡就這種形象?
那你以為你是什麼形象?休·格蘭特,迪卡普里奧,或者,小貝,貝克漢姆?
美女,少婦殺手,我以為,我可以算一個。你不喜歡?
我喜歡新科世界足球先生,那個小兔牙,小羅,羅拉迪尼奧。
哈哈,女小兔喜歡男小兔,哈哈,太有趣了。
哈哈,當心你的牙,笑掉了,重新裝兩顆,讓你也成男小兔。
這樣女小兔就喜歡我了。
修飾一新的興攬著化了淡妝的露在包租來的奔馳車裡坐定,朝駕駛員習慣性地揮了揮手:興緣酒樓。
露。知道嗎?其實這家酒店是我,我們的。
你?你們?
你跟我,我們。是我投資的。我占百分之四十的股,我是Boss,你是ladyboss。
別把我扯進去,你幹嗎把攤子鋪那麼大?你人在美國,誰幫你打理?扔錢啊?
露,不多,也就四百萬,兩個同學也算親戚負責。他們也占股,合夥制的。我想自己嘗試多在國內投資一些項目,總把房產租出去,不如自己來做,接下去我還想投資文化娛樂業,大企業打文化牌嘛。
噢。看樣子,你還很注重學習,連大企業做文化這樣全新的觀念你也接受了。不過,照我看,興,你是搞法律的,對經營你是小學徒,不要太雄心勃勃,能把艾倫的現有的業績鞏固了就不錯了。房地產是很敏感的行業,人稱寒暑表,你得一步步走好,不要急功近利。再說你又不缺錢,幹嗎要另闢蹊徑?經營者千萬別做自己不熟的業務。
是,夫人,小生謹記。興把露更緊地摟了摟,略帶調侃地應答,心裡卻不太服氣:蛋糕做得大點有什麼不好?
興緣酒樓在一個新開闢的鬧市區。建築外觀很歐化,門廊外有雷射噴水池,四個大理石半裸體的希臘神話中的四季女神的雕塑,使酒樓與其他同類檔次的酒店有別。
奔馳車在門廊停穩後,立即有門童過來拉開車門,一對著裝很職業的夫妻拍檔立即迎上來:董事長,夫人好,辛苦了。
怎麼樣,默生,人到得差不多了吧?興笑了笑,顯得很輕鬆隨意。
是,是的,想請董事長先視察一下。
默生,你開什麼玩笑,今天是你請客,我不管。不過,先看一看也好,免得夫人怪我白扔錢。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愛幹什麼幹什麼,不關我什麼事。
怎麼不關你什麼事?我們禍福同當。默生,你們今天接受企管專家的考核喔。
知道,知道。來自哈佛的專家。董事長要沒這張王牌,也不可能出手那麼大方。
晴姐,你這話就對路了,沒有金剛鑽,我是不會攬精細活的。興很親昵地拍了拍露的屁股,露露,我的小表姐,表舅家的。女強人。嚴默生,表姐夫,我高中同學,跟你同專業。
不敢,主要是酒店經營管理。
那,你是告訴我,你才是真正的專家,默生姐夫,也陌生,人也陌生,地也陌生,這名字好記。
哈哈,下次就不陌生了,哈哈。興搶先笑了起來,在場的人都笑了。露也很給面子地展開了笑顏,全沒有新娘子的矜持。她今天是紅裝素裹,分外妖嬈,配興的一身華貴而神秘的黑,形成了紅與黑對比。嚴默生夫婦親自為他們推開一間大廳的門,已經滿滿一屋子人,女多男少。共七桌,笑語嬌音鬧哄哄的。門突然打開,屋裡的人知道主角出場了,反倒安靜了。視線全像探照燈似的投射過來,露一下子想到了那句唱詞「風刀霜劍嚴相逼」。那幾十道視線全是沖她的,這些視線要一件件挑開她的衣服,把她剝到赤裸。
大家好,這是我妻子,於露。興也意識到露的不自在,搶先向靠近的朋友打招呼,聲音並不高。露也掛上招牌似的微笑,閃了閃睫毛,順著興定的調,說了句英語,Glad to meet you. Good evening. 在座的她一個也不認識,除了英語,她能說什麼更得體的?興拉著露的手在嚴默生的引領下在主席位上入座了,酒席正式開始,在座的來客先是很拘謹地相互私語,繼而聲音越來越放肆,露不想聽都不可能,不過她們是用閩南話說的,以為露不能聽懂:
阿興的眼光夠毒的,挑的美女一個比一個漂亮。
人家有票子,好嗲的女人弄不到?
就是呀,郎格有財女格愛,郎才女貌配成對。
你算了吧,你也不差,怎麼就沒釣得牢這個財佬。
後來他不跑了嘛,我才認得他幾天,再有個多幾次,難說。
吹老牛,他能跟你上床?
你知道他沒跟誰上過?
搭點便宜是有的,肯定的。現在做朋友,不動手的男人有嗎?(肆無忌憚地大笑)
你們聽說了吧,這個是他導師的女兒。
是嗎?難怪,是誰先看上誰的,難說了。
哈佛的,人家是有資本的。
是她自己考取的嗎?
阿興才不會吃虧咧,有票子自己不會讀?
阿興精來嚇,娶這個美女,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他是不會弄個花瓶回家放著的。
哎,看得出吧,新娘子瘦弱得很,小姑娘樣子,經得起吧?
什麼意思?
床上。(淫蕩地竊笑)
你又沒跟他上過,你知道?
他肯定是行的吶。
別痴心,有本事,你現在再去伸一腿。
在廈門難說。他能老那麼熱?時間長了,總好調調胃口的。看得出吧,那小姑娘沒花頭。
啥叫沒花頭?看不出啊,是阿興在巴結,那小女人要沒花頭,我們的風流公子能下決心娶她?
露露,好歹你吃一點,不對胃口嗎?興肯定是注意到露的臉色了。他有點後悔約了這些長舌婦。不知道她們還會吐出什麼來。
謝謝,挺好的,挺有味的,露朝興話裡有話地巧笑了笑。
哎,你說,會是誰先看上誰的,挺有意思的,會是阿興真動了凡心了。
你呀,真是可憐。還想著咧,當心你老公吃醋。
你老公不吃醋?
她老公吃嫩草。
狗屁,你老公吃葷。
你們算了吧,你們老公在家裡吃膩了,都想出去刨野食了。(放肆鬨笑)
姐們,你們今天可是投了機,好熱鬧呀。來,我敬大家一杯。
感情好。阿興,你就不能滿足一下我們的好奇心。新娘子是怎麼把你拉上婚姻的賊船的。你不想自由地再玩幾年了?
誰規定結婚了就不自由了?興反問。
好,你自由,你交代,你坦白,你現在還有沒有二號,三號。
我又不是女排教練,哪來二號,三號,是替補嗎?你們呀,就欠你們老公大嘴巴,今天應該請你們夫妻雙雙的,這個嚴默生真不會做人,沒有管你們的人了,嘰嘰喳喳。
我們就想由你管,你還願意管嗎?
沒興趣,也沒精力。
對嘛?你是被人家管制了,不自由了。
當然也沒精力了,新鮮著咧。
不錯,你們都認為自己舊了,就我們新鮮,露露,是吧?向姐姐們學習學習,怎麼儘快折舊。(興帶頭哄堂大笑)
露耳朵里又刮進幾句悄悄地探問:
哎,那個華丹林有消息嗎?
哦,那個女人,假博士?
呸,真不要臉。
她說她跟阿興上過床,還說阿興很會來事,很丈夫。
你聽她的,她想的,憑她,要家世沒家世,要長相沒長相,阿興能要她?也就她吹牛不要臉。我就不相信,阿興會跟她上床。我要是男人,我就看不上她,一點女人味沒有,平兒一個。
嘿,看不出,你是不是同性戀呀?
什麼同性戀,做女人嘛,當然波大點好。
你那波就不小,衝擊波?
嘿,你別笑,阿興說過,他好那口。
你們玩過?
那呀,一次看電影,人家是不留心說的。
他怎麼說?
他說,他好像是說,外國女人再瘦乳房也不小,東方女人都是太平公主,沒意思。
他當時沒注意你?
他好像斜了我一眼……
那說明你的還不夠他的標準,所以……
去你的騷娘們。
誰騷?你,還是我?
我們,我們都願意跟他上。
因為什麼?
因為他有錢,也因為他會來事。四個女人的小組討論會在你推我一掌,我搗她一拳,下邊碰碰腿,上面擠擠眼的勾心鬥角中結束。
高老闆。你是真高興來。美滿姻緣,出個節目吧,照老規矩,你自己定的。一個很結實很爽快的小個女人被推了出來,露大概知道她是那種敢說敢幹不知天高地厚又自知自己沒什麼本錢沒有非分之想的可以被利用來當槍使的傻大姐似的人物出場了,戲也就快結束了,因為主角可能會覺得尷尬,只得見好就收了。
好啊,老規矩,我先開個頭,下面你們一個一個來,別在下面開小組討論會。有妙論盡可以登大雅之堂。
你唱你唱,誰讓你夾槍扛棒打人了。有人還是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好,興摟住了露的肩,笑意盈盈地唱了,他在這種氣氛里最能想到的,具有挑戰性的:
此生得娶你於妹妹,心如燈花並蕊開。
從今後啊,悄語嬌音滿室聞……
往日病愁一筆勾,今後樂事無限美。
罰你,干!
為什麼?傻大姐,果然!露想笑,揚了揚眉。興擋住自己的杯子不讓傻大姐往裡加酒。
唱錯了。你上回娶的是林妹妹,這回又改於妹妹了。
沒錯呀,我娶的就是於妹妹呀,魚美人。我可不是假的寶玉,不會妻子該是誰都會弄錯。我有那麼荒唐嗎?
你們大家證明。他肯定是唱錯了,要不要不,就是改了。傻大姐的角色倒是很見功力,難怪,這種場合需要這樣的人才。露心裡在想,三教九流人物,十八般文武韜略,企業經營真還一個不能少。
你到底有幾個好妹妹?
哈哈哈,興領頭笑了,一屋子全亂了,筷子,勺子叮噹落地,忙著彎腰去揀的;酒灑了,濕了鄰座的衣襟褲腿,連連道歉對不起,手忙腳亂處理水災的;拍打桌面敲打鄰座椅背;跺腳笑嗆了氣,大咳不止的。興很賣關子地說,這杯酒我肯定不會喝。像是馮鞏似的包袱,一屋子喧鬧像被遙控器按了暫停,所有人都豎著耳朵等他的下文:
這是我最後的一個林妹妹。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好。
所有美女都失望地蔫了,只有傻大姐還在孤軍奮戰:你說過的,每個妹妹都,都精彩。
說你傻,你還別不承認,有幾個女人相信男人酒桌上的表白?來,請給我證明,姐妹們,我金盆洗手,紅樓圓夢,這就是我要請各位的理由。露露,給點面子,我們共飲此杯,以後的人生,有你有我,我們一起精彩。
交杯,交杯,鬧猛又起。露的耳朵里又鑽進了私語。
看見了,人家兩口子。阿興,也叫美女收割了。
收割?收購?是收藏吧?
管他,反正,我們誰也沒戲,人家金盆洗手了。
你聽他,真有戲的今天能來嗎?
他怕這小丫頭?
或許,男人有時也犯賤。
什麼叫犯賤,別人會看走眼,我相信阿興不會,他是用感情做投資。
你呀,真是他的紅顏知己,可惜,他不賣你的帳。
興很坦然地端起酒杯送到露的唇邊,露的唇邊有一抹唯有他才看得出的譏諷與嘲弄。他也多少聽見了他那幾個前女友的議論,好像沒什麼。可以用來給露做預防免疫,但是他知道她會生出心來。
別扯上我,是你老同學罰你的。
對,你的許諾全沒兌現,就得罰!有人想一探究竟,現在世界上到底誰怕誰?傻大姐作勢伸手捉拿興,她就想挨他近點。似乎沾點帥哥酷男的便宜更可以滿足虛榮心。
別,別。我這身料子精貴得很,乾洗起來麻煩。露露,真要看我笑話?不夠意思。姐妹們,我現在還就不怕喝醉了。因為,因為,我有於妹妹守著我,欣賞我發酒瘋。
Sowellcool! 掌聲和笑聲差點震落華麗的大吊燈。興斜了一眼瞪圓眼睛的傻大姐,瀟灑地伸了伸袖端起酒杯,把酒杯口貼上露的唇,露皺了皺眉頭,還是伸手推開了,興借勢一仰脖子喝盡杯中酒。
對不起,很對不起,我們時間安排很緊,有事得先走一步。請各位盡興。全記我帳上。
傻大姐又衝殺在前,不行,不行,不陪我們每人跳個舞不能走。是不是呀,不能讓他就這麼溜了。
哈,傻姐兒,別那麼厲害,否則沒男人敢要你。興抬手就賞了她一個兜頭毛栗。
沒男人要最好,鑽石小妹。露朝咬著手指發呆想不出挽留之計的熱心的傻大姐,微微笑了笑,著實安慰了她一下。
出了酒店,坐進奔馳,露連連打了幾個噴嚏,她感冒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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