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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從衛生間出來，準備去書房就寢，臥房床頭的電話在她身後響起。

  就知道是你，該是道晚安的時候了，是吧？露拿起電話就半開玩笑地打趣興。但今天興的聲音有點氣急敗壞，又有點衰，倒霉鬼似的。露露，明天上午你回來一趟行嗎？我已經讓波士頓辦事處安排了。中午我去機場接你。

  幹嗎？愚人節還沒到，你開什麼玩笑？我沒空。

  不是玩笑，真的，露，你沒讀報嗎？沒上網嗎？艾倫公司的股市有點動盪，我想請教你。

  咦，奇怪了，你艾倫公司董事會，財務，市場方面一大堆能人，你找我幹嗎？我說過的，我對你的公司沒興趣。

  露，我真是焦頭爛額了，誰也不可信，他們誰也說不透徹，支支吾吾的，還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想你來幫我看看他們給我呈上的報告，聽聽他們的解釋，看在你面前，他們還能調什麼花槍。我只信你，你是旁觀者。誰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呢。求你，勞你大駕，務必辛苦一趟。兩、三天也行，或許，你一來就什麼都明白了，不用我絞盡腦汁了。我懷疑他們合夥欺我不懂經濟管理，不懂市場運作，我想知道這次股市動盪是什麼起因，有什麼雷子。

  是嗎？露牙疼似的兮了一聲，問題有那麼嚴重嗎？好吧，我看看吧，要不這樣，你馬上把財務報告傳過來，或者市場銷售報告，我先看看，他們給你的是列印還是電子文本？可以直接進入嗎？

  露，還是回來，他們好像是很認真地給我報了一大堆，我這兩天頭都大了，一開始我就想問你了，有很多情況，我也莫名其妙，得找他們當面問，你來幫我分析分析，出出主意。這次風聲不小呢，你上網看看。

  好吧，……本來，我，是想睡了的。

  是嗎？那，那，露露，我真，真想你呀，可回不去，加班兩天了。這種倒霉事怎麼偏偏叫我遇上了？

  不會是對你的管理才能的挑戰吧？

  挑戰，肯定是挑戰。

  怎麼回事？看你急的，好像不是你一貫的作風嘛？露把手伸向興的時候戲謔道。

  露露，你不知道，這兩天我都成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也下不來了，媒體，記者一家家找上門來，董事會還催著要原因，老爺子一會一個電話一會一個電話問這問那發牢騷，也沒肯定的主意，具體部門支支吾吾，不知道給我擺什麼迷魂陣，弄幾個報告像文字遊戲似的。

  文字遊戲的報告？報告本來就是文字遊戲。我手頭有三個報告要寫，我還不知道該給教授玩怎樣的文字遊戲咧。

  興一改往日的神采飛揚，有點懨懨地苦笑了笑。

  你怎麼啦？熬夜了？啊，無精打采的，興。

  是嗎？同情我嗎？真不如跟你一起去做學生？興有點感動，只有露一眼就注意到他的疲憊，她是真心的。這個家裡，也唯有她才真正懂他了。那個位子有什麼好，真不如你坐學桌舒心。

  我舒心嗎？也是，本來沒我什麼事，你硬拉我來幹什麼？別讓我來得罪人噢。

  哪會？你是我私人特別顧問，要得罪人也是我，跟你毫無關係。人，這次肯定要得罪幾個了。露，我這人是不是沒大將風度，不夠有魄力？

  有自知之明啊？有魅力，但不夠有魄力，可能更沒耐力。露斜睨了興一眼，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露，說說就走調，告訴你，我肯定是馬拉松愛情長跑笑到最後的人。

  看看，不打自招，還趕著往臉上貼金，我說你了嗎？就事論事，我可沒空來陪你開玩笑。說好，兩天。我得儘快趕回去，完成作業，我可沒有拖拉老師作業的習慣。

  露讓興挽著胳膊走進艾倫公司的辦公大廈。她是第一次被興領進了他的領地。他早就想向她展示的世界，卻沒料竟是這樣的不濟。一樓大門廳像是五星級酒店的大堂，有七、八名迎賓接待員。電梯間門前一邊一個穿正式西服的侍者，戴著白手套很恭謹地為興夫婦開啟了電梯門。興擁著露進入了金碧輝煌的電梯。一進電梯興就抱住了露，露沒思想準備，嚇了一跳。跟丈夫在一起也遭性騷擾。

  咦，還有人呢？

  哦，他們上員工電梯。這是VIP專用的。

  什麼呀，民主的美國還有等級如此分明的公司。

  這不叫等級分明。這叫各行其道，各負其責。興緊緊摟住了露，低頭親吻她的唇，一個長吻到十二樓停住，他還沒盡興，仍然沒鬆口。

  嗚——到了，是吧？

  唔，露，說好，別急著回去。你是第一次來公司指導工作，假期還要幫幫我，藉此機會跟各部門的頭頭會會，幫我審度審度。我真想換一些人。

  看，讓我來得罪人不是，先開電梯會議密謀？

  哦～興終於像夢醒一樣，自己按了開門的按鈕，電梯門才打開。一條長通道，兩邊都是內外可視雕花玻璃幕牆，一張張分隔式辦公桌。

  露聽見有人在低語

  總裁夫人來了。總裁把夫人請來了。

  是請來的嗎？不會是來查崗的吧？露側臉沖興笑了笑，興也不自在地朝她笑了笑，回頭去尋說話人。

  董事長，斯黛勒小姐在總裁室外間站立迎候。How do you do， Madem .

  How do you do ，Miss Stalla . Your dress is very grase .（你的服飾很優雅）

  Thank you， Madem ! 興挽著露的腰進了總裁室。

  Boss，華商報的Mr. Smith約你三點。

  告訴他，我沒時間，改天。

  興，我不要你陪，你應該爭取主動解釋的機會，越早越好。

  好吧，那就答覆他吧，照他的時間，讓他來喝下午茶。斯黛勒，你準備一下。對了，那份公司致輿論的公開信，我再看一下。興在進總裁室時在門口停留了一下，露自己走了進去。站在門裡，四下打量起辦公室的布置：該有的都有。最顯眼當然是迎門的美國紫檀木老闆桌椅，進門處一套豪華的長短沙發和沙發幾，奇異的美洲植物，雅致的中國瓷器古玩。大寫字檯上除了電腦，三部電話，就是她的放大至十六寸的大照片：海灘礁石上的「魚美人」，以及一隻青銅獅子，暗合美女與野獸。在一壁嵌在牆裡的博古架上全是中國的瓷器工藝品，有白衣觀音，還有大肚彌勒，有濟公，還有鍾馗，四大美人栩栩如生，八仙在漂洋過海，紅樓十二金釵圍著寶玉開詩會，小放牛牧童遙指杏花村，無錫的大阿福，漁娃娃和姜太公一起釣魚，少林小和尚在練拳腳。露饒有興趣一件件看過去，拿起王昭君去挨著濟公，自己差點笑彎了腰：興哥哥，你好壞，收藏這麼多好玩意，自己一個人玩。露扭頭去看興，興也正在她身後盯她出神。興伸手從後面摟住她，深情地吻她的頸背部。

  唔，你到底像林黛玉，還是薛寶釵？

  胡說什麼呀，我有像林黛玉那麼悽慘嗎？有像薛寶釵那麼精明嗎？別拿我去比古典文學中的美女，我生活在現代，跟她們誰也不像。

  對，你就是你，我的觀音活菩薩。

  給你一個建議。

  什麼，快說。

  再設一櫥西方文學中的人物收藏櫥。一壁變形金剛，男女超人，蜘蛛大俠，劍客佐羅，瘋紳士堂·吉訶德，化身博士，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王子和白天鵝，米老鼠和唐老鴨一大家們。

  儂真格要弄來一大家門了。興自我解嘲似的說了句上海話，我這兒就不是房地產開發公司，而成玩具開發公司了。

  就是，就是，還得有芭比娃娃，我二十歲生日的時候，林濤還送我一個芭比娃娃咧，是穿粉色裙的。

  恩，等你三十歲的時候，我送你一個大芭比娃娃，是活的，你想給她穿什麼顏色的裙就給她穿什麼顏色的裙。興又好氣又好笑。露轉身雙手卡住興的脖子，我卡死她，卡死你的活的芭比娃娃。

  看，看，典型的虐待狂，葉公好龍，不，葉妹好娃。

  好了，幹活吧。去你的財務部，還是市場部？

  美國效率呀，露露，又趕飛機，又剛吃了午飯。歇會吧，你來，我就定心了。不急，事已至此，大不了就改行玩具開發公司吧。你不已經給我上了一課了，山不轉，水轉。

  美國效率實際也不算什麼特別，市場不等人倒是真的。我接了你的電話上網大致查看了一下，問題也不很嚴重，只是輿論對艾倫新帥比較感興趣。興，你篤定好了，只要你自己沒花頭，沒跟政治搭上邊，輿論關你過得去。你不是已經很會利用輿論給艾倫造勢了嗎？

  露露，三點鐘那個記者訪談你一定得陪我去。我看你眼色。

  什麼呀，露急了，你是趕鴨子上架呀。我可一點不清楚你艾倫公司的情況，讓我去做阿木令呀？不行，我不去，我真不會去的，要沒我什麼事，我回潤園去睡大覺。

  睡大覺也不用回潤園呀。對了，我們中國人有午休習慣，走，我們去躺一會兒。來，請，夫人——興按了一下文物櫥壁，櫥壁竟然轉動起來，原來這總裁室是里外兩間的，裡面是休息室。有沙發臥榻，電視，音響，衛生間。落地大窗可鳥瞰樓外風景，近處城郭高樓林立，遠處青山含黛。

  哇——好機關，好風景，這個總裁當得嘛，恩，還有點意思。

  不錯吧？早就請你來了，你不來，搭足架子。畢業以後，怎麼樣，這房間歸你？我去讀書，還搞我的法律老本行。

  哎，不行，別賴上我，我是要回國建設現代化的。你另聘高明。

  露露，你說什麼話，你到這份上還跟我分你我。

  什麼份上？

  夫妻份上。

  我認帳了嗎？笑話！你以為我是你床上的人，必定就是你心上的人？

  你是我床上的人，我不是你心上的人，行了吧。我真TM沒用，死皮白賴人家。興對著壁櫥就一拳，七跌八落掉下來好幾個小瓷人，都還幸運，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毫髮無損，但林黛玉則砸在了壁櫥邊角上，手持的花鋤斷了，正好花鋤斷了，也別葬花了。露很惋惜地撿起殘缺的林黛玉，逗弄興「花鋤斷了怎葬花？」她哼了句越劇還他剛才的滬方言。興一把摟住了她，我的床上人，我的枕頭妹妹，一定得幫我，恩？菩薩，活菩薩。

  你真有那麼可憐嗎？欠什麼債了？

  情債？興好像意識到什麼。

  這個嗎？算是招認？

  不，不，別誤會，我是說，這個世界上就你能理解我體諒我，只有你能幫我。

  所以你拉上我做墊背，恩？

  這才叫同生共死。

  可是我還知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我飛飛飛……，露張開了雙臂做飛翔狀，興魂不守舍地激動了起來。

  哎呀，你幹嗎？大白天，辦公室，你習慣呀……

  讓我興奮興奮……

  胡鬧，胡鬧，當我歡場女子，哎呀，放開，你放開我呀，按倒就來，你討厭，你壞透了！

  拿破崙……拿破崙大戰前……放鬆，放鬆一下嘛……

  三點整，興挽著露露進了小會客室斯黛勒已經陪華商報的記者史密斯以及攝影助理等在那裡了。小會客室很雅致，一大套象牙白的真皮沙發，兩張雙人四張單人，四隻小茶几，一張長茶几。淡玫瑰紅的土耳其地毯，淡玫瑰紅窗簾，象牙白的俄羅斯窗紗，還有三盞高低不一的腳燈檯燈落地燈，燈罩是間於白與紅之間的暗黃，有裸體美女身形的燈杆，使會客室多了幾分浪漫。興換了一身淺灰色西裝，深紅色的日本真絲領帶，鑽石別針，是為了配露身上那套淺灰色大低胸領的羊毛恤，以及同色同料質的小喇叭裙。露脖子上的珍珠項鍊尤襯其肌若雪凝，顯得既端莊雅致又風情萬種，亦仙亦妖地。他倆攜手走進小會客室，攝影助理的閃光燈就對著含笑的露，露的微笑就像是小學老師對低年級小朋友，這是給人安全感的微笑。

  How do you do ？露把手主動伸向史密斯以及他的攝影助理。

  My wife from Harford purposefully.我的妻子專程從哈佛趕回來的。

  I’m appreciated for knowing that.很榮幸聽說。

  這次的艾倫股市風波是在總裁閣下您的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史密斯給了興當頭一棒。

  We are living in a changeable world， and everything is both within and beyond expectation. 我們生活在一個變化的世界，一切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興反應敏捷，似乎不假思索。

  What does it mean ？總裁是什麼意思，史密斯想為難他

  It means all that surprise means no surprise.這意味著所有的意外就是沒意外。露恰到好處地補了一板。讓史密斯牙縫裡嘶出冷氣：兩打一，中國桌球混雙，絕對完勝。

  夫人是否常住舊金山？

  哦，不，倒是常想念舊金山，聖誕節後離開舊金山，舊金山是滿城風雨，寒氣逼人，四個月過後舊金山一片新綠，春意盎然。露的語氣里透著樂觀和鎮定，史密斯從露的臉上看向興，哦，專程從哈佛趕回來的夫人，果不其然是艾倫精英。史密斯又就如何展望艾倫公司的前景提問興。興輕車熟路地問答：艾倫是一家有競爭實力的跨國公司，東方不亮西方亮，在中南美的項目，東南亞的項目，以及遠東南歐的項目都不會受這次股市潮的影響。尤其艾倫在中國國內還大力拓展了業務，與這隻醒獅一樣，艾倫也有蓬勃發展的生機。最後興不無解嘲地應用了中國偉人的一句名言：錯誤和挫折教訓了我們，使我們比較地聰明起來了。

  賓主在十分友好的氣氛中共進茶點：卡布奇諾咖啡，草莓曲奇餅，義大利蛋形白奶油巧克力，松露醬，全是露喜歡的，史密斯很自豪地透露，他的母親也是中國人，六十年代來美投親的女留學生，上海人，在飯店裡端盤子，被他老爸看中續娶的第三任太太，他爸比他媽大二十五歲。

  The same story， you’re half Chinese brother.露不無揶揄地拍了拍興。

  總裁也有同樣的出身背景？史密斯很好奇。

  是呀，夠上好萊塢了，一號女主角Here.。興懶洋洋地擁住了露，很浪漫地對著攝影師的鏡頭，吻向露的胸前，突然偏轉，用自己的後背擋住鏡頭，給觀眾留下意味深長極具誘惑力的視覺效果——很美國很現代很浪漫很經典。

  好吧，來吧，傑米傑米，來吧來吧，開始工作？

  算了吧，露露，明天……

  咦，你自己的事不急了，找我回來磨洋工？我可沒空跟你消磨時間，後天最遲，我得回去的。我跟你說過的，我有作業的。

  作業？研究生有作業？你儘管哄我好了，我去找你Boss給你請假，沒什麼大不了吧？這回我還沒勞他大駕咧，他的女弟子我用一下又有什麼不可以？贊助你們一點研究經費好了。

  興，你又來了！

  好了，休發火，請吧，這兒，這位子遲早是你的

  No I won’t. That seat means duty， risk as well as challenge.我可不要坐這把交椅。這位子意味著責任冒險和挑戰。

  On the other hand， it meanschance e， power as well as experience。但另一方面又意味著機會權力和經歷。

  Those you mentioned are not my desires.你所說的並非我想要的

  Then I’m wondering what your desires are. 那麼你想要什麼，我倒很想知道。

  Ease， dream and safety.風調雨順，風平浪靜的小資生活足矣。

  現代桃花源？可是國際大環境不會容忍你水靜魚閒的。我又何曾想惹麻煩，是麻煩自己找上來的，躲都躲不掉的。興從辦公桌旁的保險柜里取出一疊報告。

  喏，露露，來奇文共欣賞吧。

  OK， well worth reading， isn’t it ？露接過報告，蹬掉高跟鞋，整個人倒進靠角落的單人沙發，拉亮沙發邊茶几上的檯燈。

  露，看樣子，我們今晚要加班了？

  No PA.

  明天上午我召集部門負責人會議，會上你可以再具體了解一下你看不明白的地方，然後幫我擬一份呈給董事會的報告，或者大綱也行。

  I』ll try. 露已經全神貫注地在研讀手裡的市場業績報告。興悄悄走到她身後，倚坐在她的沙發扶手上，似乎在與她共看這份報告，可是一句沒看進眼裡，視線被她高聳的胸所吸引，覺得渾身燥熱起來。

  是的，太多的也許或許，不像是業績匯報，倒像是業績展望。露把報告擱在茶几上，抬頭望向興。興一把撲進她懷裡，吻住她的乳溝。

  你幹嗎呀幹嗎？什麼人呀？露像遇到性騷擾一樣急於脫身。

  露，我們去，去睡吧，去……好嗎？

  哦，我以為要回潤園……唔晤……我沒睡衣……

  夏奈兒5號……哦……寶貝……給我……我要你回來的……真正目的……唔……寶貝，你答應的，加班……no problem……加班，哦……

  什……什麼……麼呀，什麼班，你，你哄……我

  不，哦，不，露，我去不了你那兒……我太孤單了，我……離不……開……開你……

  好了呀，像什麼樣！你，瘋了？露好不容易把興推開，拉下自己的top恤，隔著羊毛衣撫著被他狠命吮過的乳房。討厭死了，你！

  就要你陪我。興發泄了一下，很覺輕鬆，他趴在露的膝頭上，像只寵物狗，意猶未盡地。露白了他一眼，好吧，文字沒什麼說服力，我們還是來看看數據吧，去你的財務部，還是市場部，露真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分散他對她身體的那種欲求。

  我來開電腦，你可以直接進入公司數據系統，興搖了搖頭從地毯上站起來，要不要讓他們來幫你調一下？

  我先試試。

  興在辦公桌上打開電腦，輸入密碼，直接進入了公司的數據資料庫，換露坐進那張露原不想坐的老闆椅。露在鍵盤上三下兩下，手指翻花似的就調出了一季度紐約銷售分公司的銷售情況匯總表。

  高手喔。興很誇張地鼓勵她。

  沒這點基本功學什麼經濟？興，不行呀，露皺了皺眉頭，你看，銷售業績是不錯，可是利潤呢？這有點像傾銷嘛。難怪輿論敏感，紐約本來就是窗口，對這類反常傾銷很敏感。你們是怎麼搞的，市場部是怎麼制定銷售方案的？你知道嗎？方案應該要你簽批的吧？

  混蛋！

  你罵誰？

  對不起，露，我肯定不是罵你。我是說，紐約銷售部，下一步，你要什麼？

  我要去年的，前年的紐約分部業績匯總表，做個簡單的比照分析。

  好。我讓他們把密碼報過來。興抓起桌上橙色話機，對面牆上出現螢光屏幕，市場部長倫布托出現在屏幕上，總裁，準備接受您的指令。

  Mr.倫布托請給我去年、前年紐約銷售部銷售業績表的密碼。

  全年，還是……

  露，要全年的嗎？興貼耳問露。

  第一季度和第四季度。

  好，倫布托，聽好了，是第一季度和第四季度。

  是，總裁，請等候。

  屏幕上15秒過後即出現了四個密碼？

  露在電腦上忙開了，調閱，複製，粘貼，制表，手指在鍵盤上如雨點似的，顯示屏上不斷跳動變化，興看著有點眼花繚亂。

  露，要不要喝點什麼，Tea or caffee？

  No， neither. 露轉頭對他淺淺一笑，水喝多了長眼袋，咖啡太興奮。有口香糖嗎？來一支。

  哦，Sorry，沒有。

  去翻翻我的手袋，或許有。

  是，夫人。興幫露提過許多次手提包，但從未被允許翻看過，偶爾偷看過幾次都有收穫，今天會有什麼？也沒什麼新奇，女用化裝合，只是很精緻，是聖·塞琳極品，很配她。外加一隻LV女士錢包和兩隻扁扁的小塑料瓶，興瞟了一眼，知道是女用避孕藥，不以為意笑了笑。在插袋裡終於摸到一包Happy香口膠，是開過的，興踱到露身後，用牙齒銜出一粒送到露的嘴唇邊。

  幹嗎？你？露偏了偏頭，興就勢摟住她，用牙齒把香口膠送進她嘴裡，露欲吐出來，興用唇堵住她，露只好騰手拍他，興適可而止放開了她。

  再討厭，我不幹了。一邊去好不好？

  好，好，請繼續，我只是想表達，有你在身邊，我心裡踏實了。

  唔，露的注意在她新建的電子表格上，蹙著眉頭在一個個對數據，很仔細。興立在她身後，顯得有點無所事事，很無聊地握住椅子靠背，手指下意識地彈動著。

  興，露仰起頭，你看！

  恩？

  你看這個數字，還有這個，這個，看出問題了嗎？

  恩，怎麼會是這樣？興似乎悟出問題的原因了。Shit誰幹的？怎麼能這麼幹？

  就是，董事會是不是年前給紐約銷售部攤了銷售指標？

  怎麼可能？

  那，那就是紐約有舊年滯銷房源？不可能吧，寸土寸金的地方，奇怪。

  是奇怪，艾倫公司的商品房源一向緊俏，都是以期房出售的。露，還會是什麼原因？

  那，那就可能是，是人為的，人的原因了。露不經意地看了興一眼。

  人，什麼人？

  銷售人員，有人慷公司之慨，與買方暗中協議，大撈了回扣。你看，這六套豪華住宅房賣得多便宜，低到比建房成本還低，為什麼？六套一筆賣給了一個買主，同行當然要以為貴公司是在低價打壓他們了，所以敏感的輿論再一起鬨，勢必影響艾倫的信用，進而影響艾倫股指，這叫一石激起千層浪……露在點評她做的這張分析表，並沒有注意興的情緒變化。興身子踉蹌了一下，手鬆開了高靠背，一臉笑意風捲雲去，沉思著走向沙發，一屁股跌坐進一隻寬大的真皮沙發里，頭靠在靠背上，一隻拳頭握起輕輕擂自己的腦門。

  怎麼啦，興，困了嗎？露從電腦上抬起頭來，正好看見興的沮喪。她很少見他那樣，有過兩次，她印象很深，因為她拒絕他——他即將動身赴美，而她卻仍不理會他……露點了「保存」站起身，走到興的身邊，她拉開他抵著腦門的拳頭，自己的頭貼了上去，又問了一遍，沒事吧？啊？這兩天沒睡好，是嗎？

  唔，露，沒事，真的，露，I believe I have almost known what I should know.

  你認為，不，你相信你幾乎已經知道了你應該知道的？玩弄什麼辭藻，還是英文，在我面前？

  不，真的，露，謝謝你，讓你辛苦，飛過來陪我熬夜，興笑了笑，現在，我有點後悔……後悔讓你……讓你辛苦這一趟了。得，不管它，我們休息。

  不管了？

  嗯哼。明天再說，我讓他們也散，明天再說。興很果斷地從沙發里站起身，抄起身邊的電話說，斯黛勒，Miss斯黛勒，去通知他們加班結束，明天上午各部門的部長在小會議室開會，準備給董事會報告。露大睜著眼看著興，對他的豪氣霸氣有了新的認識。他想做的，是沒法違拗的，她就是這樣一步步落進他設下的情網裡，無可奈何……她很茫然很睏乏。興已經把她擁進懷裡，在很纏綿地親吻她，像正常的周末，什麼事也沒發生。

  回去嗎？興？

  現在將近一點了，算了，露，就在這兒將就幾個小時吧，明天，上午開完部門長會議，我送你回家，現在我不想來回在路上耗時間，春宵一刻千金，露，……興意味深長地摟了摟露的腰肢。

  可是，可是，我，我沒睡衣。

  沒睡衣？多可笑的理由啊。家裡成堆的睡衣，我要不想給你穿，你有穿嗎？寶貝，今晚真好，你就穿香水衣吧，茉莉香型的，啊哈，哈，我給你公主新衣。

  恩，不要嘛。

  不要？探親避孕藥都帶上了，你不要，不要什麼？是不要老公的愛，還是不要老公的種子？

  你，你，這時候，這樣子，你還有，有……

  還有什麼？興趣嗎？激情嗎？我什麼都有，對你永遠有——興趣，充滿激情，來吧，寶貝……

  露在精疲力竭之後昏昏睡去，醒來已是一屋晨光。興頭枕雙臂，雙目晶亮地盯著天花板出神。露覺得右乳有點隱隱作痛，做愛時，他肯定又發瘋似的吮過那隻乳。露不由抬了抬胳膊伸手去撫摩那份痛楚。

  恩？醒了，寶貝，我又弄疼你了，是嗎？對不起，真的。興側身貼上去，也伸手向她的豐腴的乳。

  別，露哆嗦了一下，急忙團起身，護住前胸。

  哈，是疼，還是不好意思？你說過的，距離產生隔陌產生冷淡，是嗎？結婚以後，距離產生什麼，知道嗎？

  沒想過，我早不寫日記了。

  不可能，我不信。我會查到的。我替你想好詞了：距離激活思念，距離產生依戀，距離誘發纏綿，距離釋放春情。離開你第一夜我是回想，第二夜就心癢，第三夜難熬，第四夜失眠，第五夜火燒著了床，不去投奔你，我怎麼辦？這次都隔了八天了，露露，我要是過分，也只好請你原諒了……興索性翻身上去，深情款款地，露護著胸，閉了閉眼，算是默許。

  寶貝，告訴我，愛不愛我？

  唔……

  給我答案，我要的三個字。

  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要你說出來。快點，BE quick， quickly!

  唔，無，無……啊，興，你還真沒完了你。

  沒完，你自找的。說不說，恩？我數到三，不說，我再讓你進入高潮。

  行了，你，了不起，愛你，愛你，沒法不愛你，行了吧？

  喲呵，勉強通過。寶貝，知道我多麼愛你多麼想要你嗎？今晚我們好好玩玩，去吧去吧，去用你的避孕藥吧。我想多享受幾天你的婀娜，還不想小母雞變鴨。

  早餐後，興突然對露說，露，你在我辦公室等我一會兒，我去找紐約分部的主任談一談。九點我們一起開個碰頭會，你把昨晚那張分析表給他們演示一下。完事後，我送你回潤園，爸在等你，昨晚就盼你了，你回來他可高興了，幾乎跟我一樣，興似乎有點意識到自己用詞不當，訕笑了笑。你可幫了我大忙，讓我茅塞頓開。興摸了一下露的頭髮，走了出去。

  露留在辦公室，斯黛勒進來給花澆水。

  madem，你在？

  How are you？斯黛勒小姐，這幾天，你們加班，很辛苦喔。

  辛苦倒沒什麼，我，我怕……

  你，你有什麼，問題嗎？

  夫人，我想，董事長也難，你能理解他。我，我是想，想幫他的。可，可是我，我恐怕沒，沒把事，事情辦好？

  怎麼？會有你什麼事？

  露蒙了。她不記得斯黛勒是什麼時候走的。腦子裡只有那個名字，那個中國女人的名字——華——丹——林，或者，霍丹莉，似乎這個音。斯黛勒告訴她的，興的一個Cousin，關係有點特別，興安排她去了紐約銷售部，去年十月……他幾乎已經知道他應該知道的，她當然也應該知道她應該知道的。還有必要待在他的辦公室待在舊金山？他去找紐約的某主任了，讓她等他，這個主任是誰？是他的那個關係特殊的cousin嗎？統一好口徑？部門長碰頭會，有她在場的部門長碰頭會，給她上演配合默契的雙簧。哦，算了，真當自己CEO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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