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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二)

2024-09-13 00:17:25 作者: 張守權
  這本書寫完時,已經是開筆十四年之後,距離「文革」結束也已經四十多年了。「文革」時十幾歲大的人,對那一場災難都還有深刻的記憶。但是人的記憶常是靠不住的,有的人雖有深刻記憶,但不願意再認真思考它,有的人雖然思考了,但記事也已模糊,判斷就不怎麼準確,甚至出現錯誤,乃至其觀點與以前截然相反,如此等等。「文革」後我們就有擔憂,如魯迅說的:「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時間的流駛,來洗滌舊跡,僅使留下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過了多少年,時間讓我們相信,這種擔心不是多餘的。像我這樣的書,大概只有近一二代的人讀得懂,後代看懂的是需要很多知識的鋪墊的有心人。所以讓人懂「文革」,不但要反造假,還要提倡有知識,同時也要有正常的思維。

  有的人為「文革」翻案,想把它的性質給顛倒過來,說「文革」是一場偉大的革命。這些人,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看待和分析事物。比如,他們為某人叫好,吹她是無產階級藝術家,為人類藝術事業做出了多麼多麼大的貢獻;說她從大上海奔赴延安,就說明她是一個堅定的革命者。這種奇怪的邏輯推理的無稽之談,除了說他無知,怕只能說他是思維非正常。這樣一些「左派」言論甚囂塵上,讓人真感到第二次「文化大革命」又要來了。

  為什麼「文革」那樣慘痛的教訓,會有一天失去它的意義?為什麼說那是一場偉大的「革命」,是偉大天才的一次未來世界革命的有益「演習」?這些論調,在「文革」當中就曾作為鼓動造反的口號經常出現,早已臭名昭著,而現在為什麼又「香」了起來?那些「左派」和無知者,不相信「文革」的災難曾經發生過,他們沒有受過那樣的痛苦,就認為那樣荒誕的事不可能發生。但是那麼多的自殺者,難道是他們活得不耐煩了嗎?如果那些不了解情況的人有幸聽一下「文革」以後冤獄「平反」以及那些獄中親歷者說的話,看一看他們的情緒,那麼,這些疑慮者就會多一份見識,多一分有益的思考;或者會變得啞口無言。「文革」結束後,撥亂反正,為被冤殺的人平反,並非多此一舉;除了對其本人負責以外,也是對「文革」的一個評判。為什麼要拿千萬人的生命來搞一次「演戲」?不是思維不正常又是什麼?不是有不可告人的個人目的又是什麼?不但要聽其言也要觀其行,其行是那樣,怎能掩蓋得過去呢?

  隨著時間的流逝,對類似「文革」這樣的災難的容忍度、遺忘度會越來越大。這個「度」的百分比越大,人們對它的歡迎度就越大,厭惡度就越小。「文革」作為一次人類災難,它威脅到的人數比「二戰」當然要小一點,於是有人就認為可以容忍,甚至認可乃至歡迎。隨著時間推移,或由於事後人們的覺悟程度、關注程度的不同,那些「度」的增減都會受到影響而變化。歷史的失憶,是一個普遍的現象,所以要謹防這一類記述著人類相殘的事的資料遺失。

  我們希望「文革」的民間檔案不要遭到「焚書坑儒」的厄運,也不希望它遭受不公正的待遇。他是一個踽踽獨行的孤獨的孩子,請不要受到後娘的虐待。既然上帝給了他靈魂,他就有現身和存活的權力。

  我這部小說,其中的人物是他自己,是社會的人,是社會現實的反映。人物各有言行、思想、立場,各有傾向,是社會的構成部分。筆者依實而創作,雖然其中也有顯示一定的傾向性的地方,但總體是依照各種現實的角度來寫的。小說人物的思想言行,不一定全是作者的觀點。書中大多數人物是普通人,是生活在底層的普通勞動者,而在當時卻是社會主流。當時反對「文革」反對專制的是暗流,實質上是社會的主流;而那些浮在上面的「左情」狂熱只是表象,且大多是身不由己。所以「暗流」才是社會實質,是主流。文中有一些情節是想像虛構的,讀者不能因為有虛構,就認為不真實。比如第五章二十六節「假設的『對等』辯論」,那樣的「對等」雖然事實上不會發生,但是在當時人們的內心裡是存在的。

  一些不了解情況的後來人,為「文革」中的一些造作氣息所迷惑,憑空想像,以為那裡面有很多「鼓舞」人的東西,再加上後來人又附麗進去一些所謂革命理想的正面裝飾,便以為它是代表了社會的進步一面。這些後來者沒有經過「文革」的痛,就以為它不但沒有痛,而且有一種神秘的癢心的「幸福」,是共產主義的「雛形」般誘人。這種無稽想像是很有害的,必須予以充分注意。無知者和惡意者為「文革」翻案是必然的,對此,社會正義應當警惕並有所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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