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沒有退路

  短短十天，謝教授的頭髮幾乎白了一半。

  她當醫生當了半輩子，勤勤懇懇，殫精竭慮。她是一個熱愛醫療事業的好醫生。然而在這個節骨眼，遠在國外的江翡卻因為牽涉進一個比較嚴重的跨國案件，被警方控制住，無法聯繫。

  姜壹原先並不知道治療江瑾瑜神經受傷的藥物被控制在日安集團手中，謝教授也不認為這件事和姜壹有關係，因而不打算將姜壹牽扯進來。

  然而上輩子的經驗告訴姜壹，謝教授和江瑾瑜這次飛來橫禍的極為蹊蹺。

  上輩子沒有這樣的事。

  姜壹內心閃過極為濃重的不安。

  晏琤跨年夜那天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突然在她心底閃過。

  他說：「你會求到我手上的。在不久的將來。」

  這件事和晏琤有關係嗎？

  但是他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他自己也和謝教授合作過，他又何必針對謝教授？

  可是如果他是在針對她呢？

  姜壹覺得自己喉嚨里梗了什麼東西一般。謝教授的事情更嚴重，也更重要，姜壹此時完全顧不得自己可能失去保研資格這件事，她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謝喬。

  她一向知道，在真正最上層的那些人眼裡，她們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而她認識的位於最上層的那些人里，僅有謝喬比較熟悉。

  可是謝喬平日裡貪玩，姜壹一問三不知。他只知道最近他們家因為一塊業務沒有整頓好，謝喬這樣連自己家的近況都弄不清楚，更別說晏家了。

  姜壹幾乎是找遍了能找的人，連找柳儀瑾都想到了。可是她在柳氏集團門口等了很久，柳儀瑾拒不見她，似乎打定主意要她好好反思。

  這段時間，姜壹唯一一次見到柳儀瑾，還是蕭霏霏踩著十厘米的恨天高，坐著專車，一路有人引導到電梯口，柳儀瑾親自下樓接的她。

  姜壹只能透過人群里，看到蕭霏霏對自己嘲弄地那一眼，和柳儀瑾漫不經心看她的那一眼。

  她原先並不能肯定這些事情背後有晏琤的手筆，直到杳市易安福利院的院長打電話給她，語氣無奈又嘆息：「姜壹，日。新樓蓋到一半，舊樓全拆。我們的孩子沒有地方睡。日安那邊合約寫的滴水不漏。我打電話問他們，那邊的負責人讓我聯繫你，說你清楚是為什麼。」

  明明最近氣溫回升，姜壹卻如墜冰窟。

  她勉強地回復道：「安姨，我想想辦法。……我不是之前捐了五百萬嗎？」

  安院長的語氣哽咽：「因為是社會捐贈，杳市領導代為保存，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取不出來。一去問就是說上面政策不允許，要再等等。」

  掛斷安院長的電話後，姜壹看向窗外。

  晏琤真是好手段，他不需要出面，甚至連一個電話都不需要打給她，只需要針對她身邊的人，將消息透露出去，自然有人幫他做事。

  她早該知道的，晏琤異於常人。

  姜壹的一切舉動，都通過不同的途徑，最終匯入晏琤那。

  晏琤還記得，姜壹剛從醫院甦醒的時候，身上總帶著愁緒和抑鬱。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又恢復了最開始的自在，只不過在他面前依舊緊繃著。

  現在好了，傳過來的照片裡，姜壹眉目染上濃郁、幾乎消不掉的哀愁。晏琤的指尖正要碰到畫面里姜壹的眉間時，他停住了手。

  趙肅極有眼色的問道：「晏總，需要收手嗎？」

  為什麼要收手，日安針對姜壹的消息已經放出去，晏琤想，以姜壹的性格，不會猜不到是他動的手。

  姜壹現在對他來說，僅有咫尺之隔。

  他忍了兩個月沒有出現在姜壹的面前，恐怕他再不出手，姜壹連他晏琤是誰都忘了？怎麼還會記得杳市那一夜，怎麼還會記得她那晚給他的吻？

  他再遲一步，姜壹都快和江瑾瑜領證了。

  晏琤的視線從姜壹接電話的照片中移開，他已經很久沒戴眼鏡了，那雙鋒利而清冷的眼睛再也不復先前的空無一物，反而被濃郁的沉寂所取代。

  他眼尾的紅痣依舊靡艷，甚至隨著他氣質的轉變，顯得更加妖異。

  「三天後，她若見我，再讓她上來。」

  趙肅沒有接腔，他知道晏琤的意思是不必留手。

  下午，姜壹去醫院探望住院的江瑾瑜。

  江瑾瑜臉色尚可，依舊保持優雅和從容，只是骨子裡透露出來的疲憊無法掩蓋。

  右手受傷，很可能再也無法繼續彈鋼琴，對江瑾瑜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姜壹仍記得江瑾瑜在中心劇院時那短暫而經驗的演出。他是天生的鋼琴家，鋼琴的琴鍵在他手中宛如有了生命，每一次彈奏都直擊人的靈魂。

  謝教授很為他感到自豪，她給姜壹展示過江瑾瑜從小到大得到的數不清的獎盃，和在各個知名音樂廳演奏的錄像。

  他坐在鋼琴前的時候，整個人都散發著光芒。是一種和理想合二為一，幾乎要將他的生命燃燒的光芒。

  姜壹像是告訴他，也像是告訴自己：「肯定有辦法的……我一定會有辦法的……」

  江瑾瑜的目光溫和又能給人以極大的鼓舞。

  他右手可以動彈，也可以做一些簡單的動作。但是更細緻的動作，他再也無法完成了。他的右手每日都在惡化。

  「放心好啦，又不是什麼危及生命的問題。」他柔和的目光看向姜壹，但是裡面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有些心意他藏在心裡，原本寄希望於美聯邦歌劇院的演出後，他的事業能夠更上一層樓，在那時他會捧著一束帶著朝露的鮮花，向她告白，表明心意。

  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在的他右手神經出了問題，如果長久不能痊癒，他和廢人也沒什麼區別。他的事業毀於一旦，但是姜壹——值得更好的。

  他的暗淡完全藏匿在心裡，面上依舊溫聲細語。

  「都怪我。」姜壹搖了搖頭，她神色凝重，聲音輕的幾乎讓江瑾瑜聽不見。

  「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們也不至於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

  「和你有什麼關係？」

  江瑾瑜表情怔然，可是姜壹瞬間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第一次主動伸手牽住了他行動受限的右手。

  她篤信的說道：「江瑾瑜，我絕對會讓你重新——登上美聯邦歌劇院。」

  晏琤比姜壹想像中的要沉得住氣多了，若不是安院長說日安的人主動聯繫她，姜壹幾乎以為這些事和晏琤沒關係。

  第二天，姜壹這輩子第一次主動踏足日安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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