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1988年6月，縣人事局一紙調令發到工廠，正式調劉函前往省城的一個省級機關報到，劉函拿到調令後激動萬分，立即前往新單位報到，並和工廠說好報到後再回來辦理移交手續。到新單位報到後，劉函向新單位領導請了一星期的假，說要到原單位辦理移交手續，然後第二天就趕回工廠了。

  在工藝科和厂部辦了移交手續後，首先到電工組與各位師傅告別。而後回到工藝科向科里全體同事業告別，並接受了以工藝科集體名義送他的禮物。禮物是一套精裝上下兩冊的《資治通鑑》。這套書是走以前商定好的，科里要送一份禮物，問他想要什麼東西？他說他早就看上了一套精裝上下兩冊的《資治通鑑》。科里同事都想不通，問怎麼不買技術書，而買一套文史書，他於是就向大家解釋：「科技是在不斷進步中，今天新的科技資料，到了明天就是落後的文獻資料了，唯有歷史是不可改變的，可作為恆久的紀念。」

  他這一席話，說得大家都點頭稱讚。後來他要求在書上蓋上工藝科的章，讓全體同事簽名，以作永恆的紀念。

  最後他要和心愛的夢函去告別。自從那次約會後，夢函好像想通了許多，再也沒提起這件事，他們還是經常見面，是好朋友，照樣聊著以前慣聊的事，他也送了不少書讓她學習和消遣，還是做她的護花使者，呵護著她。

  他到油庫房去找到了夢函，她早已知道他要調走了，前段時間他已和她說過了。他到庫房和她打了個招呼，約她下班後晚上到縣城吃晚飯，她欣然地答應了。

  他陸續和各科室的同事們、書記、廠長、人事科長一一告別，這時劉廠長已經退休了，由公副廠長暫時代理廠長。

  這個季節，廠辦公樓前的荷花塘已開滿荷花，想起來工廠報到時，正值初春，滿塘荷花敗謝凋零。現在走了，滿塘盛開的荷花為他送行。這也許映照著他的人生，從敗謝凋零時來到工廠，並在工廠的水中逐漸成長，走時花紅葉綠、碩果纍纍。

  他移步工廠大門，望著廠區道路和行道樹，深情地行了注目禮！六年的情懷——別了內燃機廠！別了電工組！別了技術科！別了朝夕相處的工友們！

  晚上，他在縣城最好的一家餐廳訂了桌，等待著夢函的到來，由於她要下班後坐廠里的班車過來，所以到得比較晚，她下車後沒回家直接到了餐廳。

  他點了四個菜後夢函趕緊制止，說：「別點太多吃不完浪費的。」到底是工人階級家庭出身，有注重節約的美德，席間他們聊得很歡。

  他問她：「你找對象了嗎？」

  她說：「爸媽一直在給我張羅，我都看不上。」

  他開玩笑地說：「是否和我這麼優秀的人打過交道，別的都看不上了吧。」

  她抿嘴一笑說：「你臭美！」

  他們從相識開始聊起，說到吻她頭髮的感覺，他說還記得那頭髮的味道，可能這個少女費洛蒙氣息會回味一輩子。她談看《茶花女》的體會，說她看了《茶花女》後，才真正懂了什麼是愛情，才知道愛情是要作出犧牲的，她說今後多推薦些好書給她。

  他說：「除了我給你的那些國外名著外，你還可以多讀讀唐詩、宋詞、詩經、楚辭之類的中國古典文藝書籍，以提高自己的情操與文學修養。」

  夢函：「你要知道我是個初中生，很多書我是看不懂的。」

  劉函：「你不要老以初中生自卑，你的初中生又不是你讀不好書，是現實生活所致。情操與修養是一種天生的素質，你的悟性很高，天資聰穎，我給你的書你一看就懂，而且講出很多的體會與道道。」

  「好的，我慢慢地學吧，如果我不學，我和你的差距會越來越大，到時候我們會沒有共同語言的，你會不理我的。」這恐怕就是愛情的力量吧！

  「我建議你先去讀一讀詩經吧，詩經有：風、雅、頌三部分，裡面的詩句真是太美了。你讀了後就會體會到什麼是心靈的美、什麼是大自然的美、什麼是人文的美。孔子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夢函：「如果真的這麼美，我一定要好好地享受一下。」

  他們談得很愉快，儘量迴避談那場不愉快的約會。那場約會的情景始終刺痛著他們雙方的心，留下了不可抹去的傷痕，現在只能是微笑面對了罷。

  他說：「省城離縣城不遠，你來省城一定要來看我哦。」

  夢函：「我才不來找你呢，被你老婆看見不打死我才怪呢。」

  劉函：「我們倆的關係我都和我老婆說過的，是純潔的，我老婆說有這麼漂亮的小妹妹到時一定要帶來看看哦！」

  她說：「你會常來看我嗎？」

  劉函：「我會常來看你的，直到你認為不方便的時候。」

  夢函：「我什麼時候會不方便呢？」

  劉函：「當你找婆家的時候，那時如果我常來看你你還能專心找對象嗎？」

  夢函：「你真壞！我不找了，你常來看我吧！」

  晚餐就在這種愉快的氣氛中結束了，他照例提出送他回去，這次她倒答應得挺爽快，他們就散步往她家方向走去。

  當走到他家裡弄口時，在一棵行道樹的樹蔭下，沒有路燈，他停住了腳步，她問幹嘛了。他遲疑了會，望了下四周，沒人。

  劉函：「請你了卻我幾年來的一個心愿吧。」

  夢函：「什麼心愿？」

  劉函：「我想親吻一下你的小耳朵。」

  他始終念念不忘初次見到她時那檯燈照射下粉紅透明的小耳朵。還沒徵得她的回應，他就雙手抱住她的頭，在她的小耳朵上地輕輕的，長時間的吮吻了一口。

  一壺濁酒余盡歡，今宵別夢「函」。

  走出象牙塔，朦朧入世間。愛乃緣中生，款款入真情。

  混沌藏深機，朦朧隱大智。靈魂開悟時，清風入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