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一天在展廳，有個客戶來看房車，展廳的服務員向他介紹了公司的星羅棋布項目，那客人饒有興趣地聽了服務員的講解，他問道：「我的房車平時不用時能放在你們的營地嗎？」服務員說：「那不能放，我們的營地只能同時停放最多二十輛車，你一停放我們就不能營業了。」客人說，那怎麼辦？我買了房車沒地兒放也是個問題啊！」這個情況馬上反映到了夏天那裡，夏天想出了一個絕妙方案，這個方案既解決了客人房車停放問題，也擴大了房車的銷售，還可增加公司的收入。

  夏天說：「我們何不搞個房車俱樂部，俱樂部在城郊結合部租些地，搞個房車停車場，俱樂部負責客人的房車接送。具體地說：某個客人買了我們的房車，讓他參加我們的俱樂部，參加俱樂部後他平時不用房車時可以停在俱樂部的停車場，當他某日要用房車時，他給俱樂部打個電話，約定什麼時間我們把房車給他送到指定地點。當他用完房車，再打個電話給我們，約定什麼時間我們再去把房車拉回停車場。我們俱樂部除了提供房車接送服務以外，還可提供房車的保養、充電、加水、代辦保險、代辦車輛年檢等服務，並向俱樂部會員每年收取一定的會員費，這不是解決了客人停車問題，又增加了公司會員費的收入，這樣一來不是有更多的客戶向我們買房車了嗎，我們不妨在我們這個市先試試，如果效果可以，再擴大到其他城市。」

  劉函：「這是一個絕好的主意，馬上就辦。」

  夏天：「為了方便接送車和降低接送車費用，我們應在城市的東、南、西、北各地段租些場地，城郊結合部的土地租金很便宜的，只要路能通、水電能通不需要別的什麼條件。」

  劉函：「每個停車場搞多大規模呢？」

  夏天：「我粗略算了下，包括公共通道按四十平方一輛車位，如果停放一百輛車，需要四千平方，算六畝地。城郊結合部的荒地的年租金大概不會超過每畝2000元，六畝地共計12000元；人員配備六人，每年每人工資4萬元共24萬；水電費算4萬元；這樣每年的固定費用是29萬2千元，粗算30萬吧。固定設備設施一次性投資是：場地平整、臨時設施、安防、水電設施，這些七七八八的大概需要投資10萬元；還要投資拖房車用的汽車，這個車只要最便宜的就行，按每輛8萬，先買個五輛吧，就40萬；接送車的費用，如是俱樂部會員每年免費來回拖5次，其餘按次收費；這樣每年固定費用30萬，固定設備設和施的一次性投資總共是50萬元。如果每個會員年費3萬元，我們這個停車地場容量一百個會員，但只要有二十個會員就能保本了。」

  劉函決定就按這個方案實施，不過從規模上，先搞一個試試看，勢頭好的再擴大。

  *

  夢函住的地方離公司也不遠，劉函經常去看看他們母子，並帶她們母子出去吃吃飯，給她們點些好吃的和有營養的菜。因為最近他發現她身體很低虛弱，她自己也捨不得吃好的，坐下來吃飯的時候他們經常會聊到她今後有什麼打算，她總是苦苦地一笑說：「就這樣過一天算一天吧。」其實他看得出她心裡是很沉重的，只是她比較內向，又經歷了失去丈夫的打擊，好像更抑鬱了。

  劉函幫她出了個主意：「你老家也沒親人了，不如把家就安在這兒吧，你把老家父母的房子和自己的房子賣掉，趁現在市區房價不高，就在這裡買個小點的房子，這點錢也差不多了。如果差一點，我可以補貼你一些。」

  她說：「你這個建議挺好的，我也這麼想的，但我不能拿你的錢，這幾年學校賓館的收入也挺不錯的，如果差一點錢辦幾年按揭也就夠了。」

  就這樣，她在離學校不遠處買了個兩室一廳的房子，首付了70%，其餘做了按揭。不過房子是期房，一年後交房，現在仍住學校的集體宿舍。

  這天吃飯她兒子不在，劉函語重心長的問她：「你為你兒子的將來是怎麼考慮的？」這句話好像是觸動了她。一個女人沒了丈夫，只能全身心地撲在兒子身上。她兒子已上初二了，學習成績也是學校里拔尖的。

  劉函：「你應該把兒子送到國外去培養一下，把他好好的培養成才。」

  她說：「你別說了，這種事我這輩子想都不敢想。」

  劉函：「為什麼不敢想？是怕沒錢嗎？我可以資助他啊！」

  她說：「這怎麼行呢？你已經幫了我一輩子了，怎麼能讓你再出錢呢？」

  劉函：「過去我幫你都是幫你的生活，但這次不一樣，不是在幫你，這次我是在幫他的學業，幫社會培養人才。過去在生活上幫你是授人以魚，現在幫你兒子成才是授人以漁。從另一方面說，能幫助人成才這是我的心愿，自私地說：授人玫瑰手留余香，如果從佛的境界說，就是沒有餘香該授的還是要授，無欲無求嘛。有件事我一直沒和別人說過，汶川地震，我就資助了兩名孤兒，從高中一直到大學畢業的學費。素不相識的人我都要資助，更何況是你呢。」

  他悄悄地問她：「你還記得當年我們分手時，我說過的話嗎？我問你：你需要一個體貼你的丈夫，還是需要一個事業有成的好朋友呢？當時你回答我說你都要。但是事實上，老天註定你只能有一個選擇，當初你有一個體貼你的丈夫時，我的事業尚未成功，而當我的事業初獲成功時，你又失去了體貼你的丈夫，世間的萬事萬物總不能美滿。現在我事業有了一點成就，我有能力幫你了，這是我一直埋在心裡的一個承諾、一種情懷，我要滿足你人生的後一部分的願望，遺憾的是二個願望沒有同時實現，但二個願望必須都要實現。我想，我能把你兒子培養成才，就是你事業有成的好朋友對你最大的幫助。」

  他說這話時，她捧著臉，把臉埋在餐巾里一直在哭，當抬起頭來看他時已經個淚人了。

  他說你把這個計劃回去和去兒子說一下，但不要說我資助的，說有一個社會機構專門資助品學兼優的學生送他們到國外讀書去，讓他好好學習，爭取這個機會。這樣讓他高中就出去，在國外讀高中，能考上較好的名牌大學。

  她說：「這要多少費用啊？」

  劉函：「這點錢我還是出得起的，這幾年我也沒和你多說我的經濟狀況，因為我們不是建立在金錢關係上的，我也沒有必要和你說我有多少錢，我現在只告訴你，這點錢對我來說算不了什麼，你不要有心理負擔。」

  *

  每當周末，劉函閒著沒事的時候，要麼去釣釣魚，要麼去趙老師那喝喝茶、喝喝酒、聊聊天。劉函也沒有什麼不良嗜好，他做人的原則就是四句話：「吃喝不嫖賭，風流不下流，喜新不厭舊，同流不合污」。所以他對打牌之類的也沒什麼興趣，閒著逛著就來到了趙老師的博物館。

  一進屋，就聞到了滿屋子的香水味，許老闆和黃醫師都在，劉函和他們分別打了招呼，在茶座的一側坐著一位油頭粉面穿著花襯衫的四十多歲的男子，香水就是從他身飄出來的。劉函看了就不順眼，花花公子一個，就沒和他打招呼。後來知道他是許老闆帶著來的，是廣東揭陽做玉石生意的。劉函聽他一直在吹，說他在揭陽有檔口，家中的和田玉價值十幾億。對古董也有研究，錢也花不完，想換換胃口玩玩古董，他看著趙老師放陳列櫃裡的一件宣德釉里紅茶缸就問趙老師：這幾個多少錢？

  趙老師說：「我一般不賣貨的，如果是行家也可另當別論。」

  那小子說：「我稱不上行家，但也有研究的，這貨不開門，你就便宜點賣給我吧，5000怎麼樣？」

  趙老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我看你還是回去做你的和田玉生意吧，我的貨不開門，你也別硬擠到這門裡來了。」言下之意你就是個門外漢。

  那小子也不知趣，還一直在嘮嘮叨叨。趙老師扭過頭去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這時劉函就故意和趙老師另起話題，不和這小子聊天，就當他是空氣一樣。許老闆看出些端倪，就打圓場地說了句：「王老闆，你不是還要趕火車嗎？時間不早了，現在正值班下班高峰，晚了就來不及了。」那小子匆匆起身就走了。

  這小子一走，大家就說開了，趙老師火氣最大罵了句：「他媽的，這小子兩手空空，牛逼哄哄。說我這個宣德釉里紅不開門，還說5000塊賣給他，他也不擦擦頭上的汗，人家出他一百倍的價我都不賣，還說他對瓷器有研究，他也不看看在什麼地方吹大牛。」

  劉函：「他說是做玉生意的，他連玉也不懂的，手上戴了個這麼大的碧綠方戒，他自己也可能認為是個翡翠戒指，想顯擺一下，其實我看就是個玉髓，如果這是個翡翠那價值上千萬了，許老闆你是做翡翠生意的，你看不出來嗎？」

  許老闆說：「我早就看出來了，就是不好意思說嘛。」

  劉函：「另外，我一進門就聞到這個香水味，我還以為有哪位女士在，原來就是這個屌絲，品位一點沒有，還噴了個女人香水。」

  趙老師說：「女人香水男人香水你都能聞出？」

  劉函：「這你都不知道啊？女人的香水就是給男人聞的，女人香水與男人的雄性荷爾蒙相互作用，激發男性嗅覺。男人的香水就是給女人聞的，男人香水與女人的雌性荷爾蒙相互作用，激發女性嗅覺。所以，那屌絲噴了女人香水激發出各位的嗅覺，說明各位的雄性荷爾蒙還是比較旺盛的，那屌絲噴了他老婆偷男人用的香水滿世界亂逛，還挺得意的。」

  趙老師說：「你這是亂說吧，我怎麼沒聽過這種說法，不過聽起來好像還是蠻有道理的。怎麼，晚上大家都在這吃飯吧，我把那幾位都叫過來？」

  劉函：「好啊，來這兒就不能放過你，一醉方休。」趙老師一邊打電話叫人，一邊到廚房吩咐做菜。

  一會兒趙老師過來了，邊走還邊罵罵咧咧的，說：「他媽的，這個屌絲的女人味還在，把我的茶葉都熏壞了。」他們常在房間中聞慣了，已感覺不到太濃的香水味道了，趙老師出去後又進來會感到味道特別濃。

  晚餐，原班人馬就差一位江總了，江總是一家網絡公司的董事長，他說要吃了同事的豆腐飯再過來。大家就不等他了，大家就先喝起來了。

  酒席上大家天南地北地瞎扯，許老闆說：「這次屠呦呦獲諾貝爾醫學獎，她是寧波人，這次給我們寧波人爭光啦。」

  黃醫師是個說話比較直的人，他馬上回應許老闆說：「中國人總喜歡拿同宗或同鄉的成就榮耀自己。聽起來很對，為什麼不能以同宗或同鄉的成就為榮耀呢？但是，這些成就與你又有什麼關係？你為你的故鄉在世界上做出了什麼成就？這些人說到底就是想沾人家的光，到哪兒都是吹噓說某某人是我們那兒的人。就是說你們那兒是風水寶地、出人才，但是你為什麼不出才呢？說明你懶、你笨，說到底是自取其辱。」

  許老闆說：「你這話偏激了，那我們為祖國的成就而榮耀呢？」

  黃醫師說：「這話我就不多說了，一樣的道理。那些說厲害了我的國的人，都是對祖國沒作出任何貢獻人，那些以祖國的先進科技為榮耀的人，其實很多是無知的科盲。一個人到處在外炫耀自己的國家，是對國家有利還是對自己有利？他們根本不是為了歌頌國家，而是為了自己的虛榮，拿著自己國家裡別人創造的成就往自己臉上貼金，一下子就能讓他們驕傲自豪起來，他們從未參與過的那些成就，也從未對這些成就有過一絲貢獻，因為他毫無貢獻，所以他自我歸類於這個群體，贏得自豪，其實跟他有半點關係嗎？完全是一種自私，這種人以追求別人的成功來掩蓋自己的無能。」

  許老闆對黃醫師生說：「你這人太固執，不通情理。」

  林教授說：「我對固執的理解是這樣的：固執是人們憑藉以往的經驗，對自己的某種觀點堅持己見的一種態度。它表現為聽不進任何不同的意見，要區別於固執與主觀性強、固執與有主見在意義上的不同。

  固執是不按思維邏輯來思考問題，不分析問題，一意孤行地只憑經驗求結論，不討論這個結論是怎麼來的。這就是固執與主觀性強、有主見的區別。

  固執也有程度的不同，有人在很簡單的問題的固執己見，有人在大的問題上堅持自己的觀點。知識越少的人越是在簡單問題上堅持自己的意見，因為他沒有更多的知識來排斥他的想法。但有的人在大問題上固執己見，他們有更多的經驗來論證他們的觀點。但說他們是固執只是因為他們不是從邏輯分析上來闡明自己的觀點，而是從錯誤的經驗得出結論。

  有主見的人是按邏輯形成的思維，我們所說的邏輯即是思維的規律。是對事物進行觀察、比較、分析、綜合、抽象、概括、判斷、推理的能力。固執的人只憑經驗判斷，不進行比較、分析、綜合及推理。但我認為黃醫師生他不是固執，他是有主見的。」

  這時，江總吃完豆腐飯趕到了。他說：「今天一位同事去世，白天開完追悼會，晚上家屬一定要安排吃豆腐飯，我作為單位領導是一定要出席的。」

  大家說：「應該的，作為領導一定要陪他吃好最後一頓飯的。」

  江總說：「做人真是一場空，上周還活生生的一個人，今天已化為灰了，做人真是要想通啊！」

  劉函：「每個人開好追悼會，一出殯儀館都說要想通，但第二天一早去菜場買菜為了一毛錢就和人家斤斤計較，就想不通了。」

  趙老師對死亡有些感慨，他說道：「人的出生與死亡是生命的兩個極點，來的時候赤條條，沒有欲望。去的時候財智滿盈，卻只能帶走遺憾。為什麼？因為人不是自己要來到這個世界的，也不知道要來到這個世界的，所以沒記得帶上東西，來了以後才知道在這個世上走下去需要許多東西，因此，一路上自己掙的、別人送的、白拿的、偷的、搶的，走到終點拿不動了，只能全丟了，出局時只剩遺憾了。用佛教『四諦』的苦、集、滅、道來解釋那是最完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