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巧兒屈婚

  那是一九九零年陰雨連綿的一個秋夜，那稍帶刺骨的寒風吹拂著大地。這天是陰曆的九月十八日，在陰霾的嘉陵江畔的梨都老城區的一角，在一座最初修建的安置小區的四樓上，在一間布置得還算體面的新房裡。十九歲的王巧兒身著紅妝，頭上遮著紅蓋頭，她愁眉不展膽戰心驚，畏畏縮縮的坐在床沿邊。

  她的面前卻是一個五大三粗，穿著一身紅版黃花套裝的男子。這個人不管你怎麼看，他都是那種歪歪扭扭的樣子，所以不管他怎麼穿，當你一眼看到他時，心裡都會感到要起雞皮疙瘩那樣的不舒服。

  他的胸前斜扎一朵大紅花，他的口角流著清口水，他那大大的臉盤子，和他那整個五官讓人一看，就是個傻呆樣。此時他口裡卻說著口齒不清不堪入耳的話：

  「我，我親愛的老婆，今天我總算討到你了。我，我老早老早就在想你，想你想得好慘好慘。你，你真漂亮，難怪不得我爸，我爸爸老早老早就在想你。他想把你接過來，接過來陪我睡，睡覺覺。你知道我有好想好想女，女的嗎。平常我看到乖的女的，就想要，想要x呀x呀……。」

  他的話還沒完，就直愣愣的撲了過去。由於用力過猛，王巧兒嚇著了就往旁邊一趔，他卻一頭實實的撲在了床的中央。當他翻爬起來的時候，他就變了面孔來了氣：

  「他媽媽的，這是怎麼搞的，是我來歪了還是你在動。你看老，看老子這，這下子的……。」

  他這一下子就實實的抱住了王巧兒。他一爪扯下了她的紅蓋頭，三下五除二的拔掉了她的全身……，然後就不顧一切的壓了下去……。

  這傻呆的劉大海，他除了想女人、別的什麼都不會。這也許是人潛在的本性、或生理髮育過熟的原因吧。他在他父親劉鑫龍費盡了心機的撮合下，居然真的就擁有了這如花似玉的美麗姑娘王巧兒。

  王巧兒只感覺天旋地轉，又感覺整個身體都散架了一樣，其次就是那床嘰里嘎啦的在響。最後她就是像一灘泥，眼淚不止的軟軟的癱在了床上。

  這時的劉大海，也是幾歲時就被喊出了名的「劉大憨」，他卻側在一旁很快的就鼾聲雷響。這也是他有生以來，人活到二十七歲了才初嘗女人味，所以他在心滿意足後，很快的就進入了夢鄉。

  欲知王巧兒怎麼會嫁給這個劉大憨的呢？這裡就得從頭說起了：

  這裡地處嘉陵江流域的梨都縣，這劉大憨卻住在這城裡，他家在老城邊的大市場經營著一家服裝鞋帽批發生意。他雖然憨，可是他的老爸劉鑫龍，卻是一個相當聰明能幹的人物。

  劉鑫龍家早年住在城郊外的劉家村，他家祖祖輩輩都務農。他還很小的時候，他的父母就雙雙染了那種又咳又喘，臉青面黑的癆病。在那個時候不但缺醫少藥，更缺的就是錢了。因此，在他剛剛才有記憶不久的時候，他就病死了母親，五年不到父親也死去了。從此劉鑫龍就成了孤兒，當時他才十一歲。

  也就在他父親快不行了的時候，他就把劉鑫龍叫到身前說：「我的兒呀，你趕快去把那邊院子的劉海棠叔叔請來，我有話跟他說。」當劉海棠很快來到垂危病人身邊時，劉鑫龍的父親就跟他說：

  「我的老哥哥呀，看在我們是同一老祖宗，平常你對我們家又很好的份上。你看我現在就要歸西了，我最放不下的就是我這個可憐的兒子。這裡我就求你收養了他，把他當成你自己的兒子好嗎？」

  他拉著劉鑫龍的手，也拉著劉海棠的手，他沒等劉海棠回話又說：「龍兒呀，這裡我就把你交給你叔叔了啊，你今後一定要聽他的話，從現在起，你就是他的親兒子，他就是你的親爸爸。這樣我在九泉之下也就安……心……了」

  他「了」字還沒有說出來，就定定的看著劉海棠。

  他還沒有聽到劉海棠回話就斷氣歸西了。

  這讓一時還沒有思想準備，也沒有想好，更沒有回答他一個字的劉海棠目瞪口呆。他也知道這家門用盡了最後一口氣才說出了這些話。他看著這聰明伶俐，可憐巴巴，瘦弱的孩子，所以他不得不遵照逝者的遺願，收下了劉鑫龍做兒子。

  因為這劉海棠本來心就向善，何況他們從長說，又是一家人。這劉家村從幾百年歷史上，本來就是一個老疙瘩發源下來的。雖然一輩一輩越發越寬越發越廣，但是這個輩分的傳承，始終是錯不了的。

  他想：我本來就沒有兒子只一個女兒，也虧了這家門想得出來。也好，這不是正好滿足了我的望兒夢嗎。只要我把這個劉鑫龍好好調教，讓他繼承我的家業也是一樣的。

  就這樣，劉海棠就把這淚流滿面，悲痛欲絕的劉鑫龍抱在懷裡，悉心的安慰他說：「我的好孩子，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了，你們家的事情，我當叔叔的也一樣的悲痛。但是人死了終是不能復生的，我們只能往開處想，讓逝者安息吧。我也遵照你爸爸的意思，今後你就是我的兒子了，我一定把你當親生兒子看待，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這劉鑫龍真的也伶俐，他當時就跪在劉海棠面前，他擦去滿臉淚痕，真誠的給劉海棠磕頭感恩的說：「爸爸，從此您就是我的親爸爸，我就是您的親兒子，我一定聽您的話，也聽我新媽媽的話。」

  他這麼一說，劉海棠就更高興了。因為這個時候劉海棠的愛人並沒有在這裡呀，這聰明的孩子居然還說出了聽新媽媽的話來。

  接下來，劉海棠就買來了棺木，在劉姓本家人的幫助下，就把劉鑫龍的父親安葬了。從此劉鑫龍也就真正做了劉海棠的兒子。

  當時，劉海棠漂亮的女兒劉小芬只九歲，比她大兩歲的劉鑫龍和她在一起十分投緣，因為他和她鄰里鄰近的本來就耍得比較好，現在在一家就更親密了。

  劉小芬親近劉鑫龍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同情他從小就孤苦伶仃。劉鑫龍喜歡劉小芬的原因就是他很小就失去了母愛，而且自己又沒有姐妹。

  再加上劉鑫龍來到這個和睦的家庭里，各方面都比以前好過了十倍百倍。他生活在這喜笑顏開的家庭里，真的感覺得自己走進了天堂。

  後來劉鑫龍和劉小芬初中畢業都長大了，劉海棠夫婦看著這兩個聽話的孩子非常的欣慰。因此劉海棠就想出了一個主意，他這個主意也正合了他老婆的心意。這主意說出來後，也合了這對年輕人的心意，因為這對年輕人本來就是這樣想的，只是不好意思說出來。

  幾年後，這肥水不往外流的姻緣，就成就了劉鑫龍同劉小芬喜結良緣的婚事。這樣的事情世界上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因為雖然兩人同姓，但是兩人既不同爺爺，連爺爺以上哪一輩是同一個都不怎麼清楚。

  劉海棠這家人不但祖祖輩輩算計好，在劉鑫龍和劉小芬結婚後就更加勤勞節儉了。雖然在那個年代都很艱辛，但是他家祖祖輩輩的積蓄，外界人誰也不知道。

  劉鑫龍和劉小芬結婚都四年了，直到一九六三年的四月初八才生劉大海。這個時候劉海棠老兩口都已經快七十歲的人了。因為他們老兩口都四十幾歲了才添這唯一的女兒劉小芬。現在這幾年盼啊盼，終於盼到女兒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這下一家人高興的簡直不得了。所以，劉海棠一高興，就隨口給孫兒起了個「大海」的名字，那意思就是：好運不斷，能通大海。

  在孩子滿雙月的時候，也因為高興，這歷來都省吃儉用的劉海棠，卻為他的孫子操辦了一場很體面的滿月酒。他這也是在表示他老劉家，終於後繼有人了。

  可就在做了滿月酒剛剛一個月，也就是農曆的七月初八，就是劉海棠兩口子滿六十九歲的生日。因為這兩口子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是出生的時候男的是子時，女的是晨時。

  因此這老兩口又趁這歡樂之際，就大大的辦了一個生日宴。這個生日宴他們請來了所有的親朋好友，和劉家村所有的本姓人。這一辦又是二十餘桌。

  就在那天的晚飯後，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幾個近處幫忙的本姓人在繼續收拾。這時吃得紅光滿面的老兩口笑吟吟的把女兒和兒子都喊到了身邊。此時這老兩口坐在了上方。劉海棠卻用了四隻較大的杯子，他主動的倒了四杯酒，他首先舉起了手裡的酒杯說：

  「我的兒子女兒，人生一輩子都是在忙忙碌碌中度過，真的是變人難。但是現在看到我們一家人這樣和和美美歡歡樂樂的，我真的是太滿意了，想到這，就感覺我們沒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因為高興，也是我和你媽媽這一輩子都進七十了才做這第一次生。從現在起，這以後嘛，以後我就想把這個家交給你們了。我現在同你媽媽都想過點清清閒閒的日子了。」

  說著他就和老伴碰碰杯同時先把酒喝了。接著他就從桌子的下格，拿出了先就放好的一個長方形小木匣說：

  「這裡面不單是我，還有我們前輩所有的家當，你們就好好保管著就是了啊。這裡面還有我們家祖輩相傳的一個手鐲子，你們把它好好往下傳……啊。」

  他說完這遲緩的那個「啊」字，就把小木匣往劉鑫龍身邊推，他這手一推出去就扶在桌子上再也收不回、人也起不來了。他在一陣粗氣過後，很快的就停止了呼吸。他那從紅轉白，沒有血色的臉卻顯出了慈祥的微笑。

  當劉鑫龍和劉小芬正在驚愕，正在不知所措瞠目結舌的時候。劉老夫人也就順勢倒在了劉海棠的身上，她什麼都沒有說，她也很快的含笑而終了。

  這真是奇了怪了，這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夫妻，就這樣全無徵兆不明不白的，也同年同月同日的就死去了。

  當時也還有幾個幫忙收拾桌凳的劉姓人在場，檢查酒杯酒里又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最後也就只好斷定是命中注定歡樂歸天。這也好在老兩口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孫兒長大是個傻子，所以才這麼無憾的含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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