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飛簪救童

  從范夢霞把羽新生帶回家那天起，她就感到了身負的重責，她暗下決心要把這孩子養大成人。尤其是她想到羽新生親眼目睹他母親被鬼子殺害的那種慘狀，就連她自己的心裡都是很顫抖的，你想才十來歲的孩子親眼目睹那種殘忍，他的心裡又怎麼承受得了呢。

  所以她就在想今後來怎麼安撫這孩子幼小的心靈。她想這么小的孩子現在缺的就是母愛，而她就義無反顧的來充當。儘管她還沒有嘗過婚姻的滋味，她也必須得做這無婚的良母。

  也就是從那時起，范夢霞就像是成了一個真正的慈母一樣非常細心的照顧羽新生了。從此她也很少出門，也隱忍著很少去探聽外面那些不平事了。她除了專注管好孩子外，還非常專心的教授這孩子的武藝，她的目的是要他繼承她的武藝以免失傳。

  在這幾年裡，穗城裡雖然把百變俠女（日寇漢奸慣叫她百變魔女）的名聲傳得沸沸揚揚。但是真正知道範夢霞的人並不多。有的倒是貧民區她附近周圍的一些人了解她。但是這些人平常都受盡了有錢人和鬼子們的欺凌壓榨，同時也得到了范夢霞暗中的一些資助和聲援，所以他們對她的所作所為都守口如瓶。

  因為有時他們當中有無法生存的，還偶爾會家裡不知不覺的就有了一些錢糧。這些都是范夢霞打富濟貧來的，這些東西的來歷，也是貧民們心知肚明的。因此人們都自覺的保密和掩護著她。

  儘管她羅姨以前說過這毒針功夫傳女不傳男，但是眼下要尋個女徒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就違心的破了這個戒律。她想戒律也是人訂的，既然是人所訂，也是可以人為修改的吧。所以她就教羽新生了。

  這樣過了兩年多後的四四年夏季，那天上午她去街上買菜時，就在菜市場旁邊的一戶人家門前她看到了悽慘的一幕。

  她是看到幾年前的老漢奸戚志雄帶著七八個鬼子衝進了這戶人家裡，他們進屋翻箱倒櫃了一大陣後，就從屋裡掀出了一兒一母。那兒子也不過七八歲，母親才三十來歲年紀。因為那幾個小鬼子都不會中國話，他們只是粗暴的把娘母倆掀出來強行跪著，並用刺刀狠狠的逼著。

  只見戚志雄一手杵著文明杖，一手提著把盒子炮惡狠狠的說：

  「識趣的話，就趕緊說出你家那個男人藏哪兒了，以免你娘母倆受活罪。快說！」

  那母親跪在地下護著兒子，母子倆哭在了一起。那母親就喊：

  「饒命啊，大人你就饒了我們娘兒倆吧，我不知道我男人去哪裡了。他最近也沒有回來過，我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些什麼，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啊。」

  戚志雄吼：

  「饒命可以，我再說一遍，只要你把你男人交出來就行了。就算你不知道他暗地裡參加了什麼，這些你可以不管，我只要你把他交給我們，我們就會弄清楚的。因為今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有我們的線人看到你男人進屋的，我們這麼快趕來卻不見人了，這是明擺著的事實你不承認還行嗎。快說，你男人藏在哪裡或者去了哪裡，老實的說！」

  「我真的不知道，戚大人您就饒了我們吧，我那不知去向的男人沒有回來，我怎麼會知道他在哪裡呢。」

  女人哭著磕頭求饒。

  「真是茅房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你就這樣跟我軟磨硬耗行嗎，你這樣我能信嗎，這是我們的人親眼看見的還錯得了嗎。」

  狗漢奸的槍和拐都在抖動，他指著這女人發怒的繼續吼：

  「你要是不識趣，小心我這就弄死你倆娘母你信不信。」

  這老漢奸說著就放下左手的木拐，伸手就去拉起女人的頭髮往上提，把這女人疼得慘叫不止，旁邊的幾個鬼子卻在狂笑不止。這時很多遠遠圍觀的人也落下了眼淚，但是人們也只敢怒不敢言。

  正在這時，只聽老漢奸還邊拉邊說：

  「不說那就走，跟我們去憲兵隊，我看去了憲兵隊你那男人還出不出來。」

  然後他「啊」的一聲慘叫就放下了女人。原來是那孩子看著母親這樣慘，他就站起來一口咬住了老漢奸手掌的外沿，鮮血長流的老漢奸這一疼忙了，他就怒目的舉起了他的盒子炮要殺孩子。

  也恰在這時，一枚髮簪迅速飛來插入了老漢奸的手腕，老漢奸的盒子炮就應聲落地了。

  這瞬間的變化驚得幾個鬼子舉槍四下張望。只有其中一個鬼子卻舉槍就向前追，因為他看到一個女人在人群中向著戚志雄伸手一揚，他的槍就落地了。

  多數圍觀的人看著這突如其來的情形，卻懵得不知就裡，尤其是看到老漢奸就要槍殺孩子時，他的槍卻不知到怎麼就突然落在了地下。

  正在這劍拔弩張的同時，屋門口立現一個文文靜靜的男人一聲喝：

  「你們不是在找我嗎？我來也！這又與我家人何干呢。快放了她娘母倆，我跟你們走就是。」

  只見他邊說就邊昂首挺胸的走了出來。

  正在老漢奸疼得還想行兇發怒傷人時，街坊們幾乎同時肩並肩一步一步的逼了過來，大家口裡也同時高喊：

  「留點良知，不許傷及無辜。留點良知，不許傷及無辜……。」

  憤怒的人們怒吼著，他們同時也堵住了那個鬼子追擲簪人的去路。

  最終一陣哇哇大叫的鬼子和漢奸在人們的怒吼聲中，就帶走了那書生模樣的男人。留下來的就是這對母子長久的悽慘痛哭聲，和人們怒咒日本鬼子兔子尾巴長不了和漢奸走狗不得好死的謾罵聲。

  范夢霞剛把髮簪擲出，她本想再捨命上前結果老漢奸性命的，卻不料被一個鬼子發現了，因此她就只得往後隱去。同時她身邊的幾個知情者，也就不約而同的堵住了鬼子的去路並還喊出了口號，目的是以此來掩護解救她。

  其實就憑那一個鬼子是怎麼也奈何不了她的，但是市民的心情和舉動，就證明了公眾都是同心協力抗敵的。

  范夢霞那天晚上睡在床上，她腦海里始終浮現著那娘母倆悽慘痛哭的影子，和那文靜男人直面強暴，捨身救家人的壯舉。當她輾轉反側到下半夜，她的心裡就越來越忐忑不安了。

  她就在想：那男人肯定就是姓共，聽說姓共的才有那麼堅強。但是他既然被抓進了憲兵隊，就憑自己一己之力是無論如何都難以救出他來的。

  自己以前雖然能夠殺那麼些鬼子和漢奸，多半還是靠自己的巧妙裝扮，還有就是夜幕的掩蓋。再有就是自己儘管還是處女，卻又無奈的去扮演那種不潔的賤婦。這都是出於對侵略者的仇恨而迫不得已而為的。再者以前都是先看準了目標，再一步步策划行動，最終才艱險的去完成任務。

  而現在這個難度一時就無從謀就了。就算你慢慢找到了入手之處，到那時還不知道那文靜書生還在與不在都是說不準的。

  想到這裡她只暗暗的在嘆氣。但是她又想，既然姓共的是有組織的，那他的組織一定會想辦法營救他的吧。至於救不救得了，那就不必自己去操心了吧。

  她想此時應該操心的，是文靜男人的家人。因為他的家人明看著他被帶走了，就一定會很難受很衝動。怕就怕那娘母倆犯糊塗找到憲兵隊去要人。這不就好了日寇抓軟肋用人來要挾逼供嗎？就算這娘母倆不去，這些辦法日寇也一定會想到。

  歷來冷靜的范夢霞這時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了，因為她想到自己既救不了文靜男人，連救他的家人也難。是因為不可能把這娘母倆帶到自己家裡來住吧。

  到最後她好像是靈光一閃就拿定了主意。她的意思是先把這娘母倆帶出城避一避以免她母子倆遭難。想到這她翻身就下了床，穿戴好後就向那家人跑去。她出門的時候天也剛剛在放亮。

  結果范夢霞走到那家人門前，他家的門卻緊緊的鎖著，這就證明了他家已經人去屋空了。當她向鄰居們一打聽，才知道昨天文靜男人被帶走不久，就來了一個拉黃包車的到了他家裡。那人進屋不大一會兒，就同這娘母倆帶上包袱出來，坐上他的黃包車就急匆匆的出城去了。

  知道了這些情況范夢霞就鬆了口氣。她知道這是文靜男人的組織為了防止不測，才急著來解救了這娘母倆。她想既然人家能這麼做，至於那文靜男人，自己就沒有必要替他操心了。

  但是范夢霞在鬆氣的當兒，她心裡忽然想起了戚志雄這老漢奸。她想這老漢奸早就該死，特別是昨天看到他那麼狠毒，要不是她出手快，那小男孩就已經沒命了。這老漢奸怎麼就這樣情願做日本人的狗，來殘害自己的同胞呢？

  想到這裡她就狠狠的譴責自己：怎麼這幾年就把這老漢奸給忽略了呢。

  直到此時，范夢霞才暗暗的下定決心除奸。本來她為了撫養孩子和為了孩子的安全才不想再殺人了的。但是這一次卻例外，這一次她一定要殺了戚志雄。非殺了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