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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石大慶的童年記憶

2024-09-13 00:42:14 作者: 浮生夢
  石大慶生長的小山村,夾在兩座東西走向山脈之間,山北側一條清澈的小河自西向東潺潺流去,河兩岸零零散散地點綴著石頭堆砌的房屋,五六個自然村或河南或河北地繞河兩岸坐落於山水之間。

  山村是美的,生活是原始的。進入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城裡人能用上電燈,能坐上汽車,能穿上成衣、穿上膠鞋,能吃到香腸、吃到掛麵,而對石大慶這些山里娃來說就像在聽童話一樣新奇。

  石大慶七八歲時村里還沒有電,家家點的是煤油燈,老百姓稱之為「洋油」燈。米麵加工用的是碾子和磨盤,將糧食搗碎,或成粉、或成粒,甚至要用石罐舂米。

  村民的作息時間是參照著太陽光照射地面建築物影子的位置而確定的,有鐘錶的家庭很少。

  家庭使用的大多數器皿都是陶製的或瓷製品(當然是那種粗瓷了),銅盆銅碗銅鍋也常見,搪瓷盆是稀罕物了,叫洋盆。東北被日本人統治十四年,用日本的東西都加一個「洋」字。雖然解放十幾年了,但是國家工業不發達,天災人禍的,使這裡山村的生存環境還停留在蠻荒的刀耕火種的時代,距離騰飛的世界經濟相差有一千年的距離。

  石大慶的母親當年不到三十歲,穿的是對襟衣服,長袍也是常穿的衣服。她擅長女工,打袼褙、納鞋底子,孩子們的所有穿戴都是她親手縫製的。在石大慶的記憶里,母親的手就沒有停止過勞作,稍有閒暇就納起鞋底子算是休息。鞋底就用破布一層層貼在牆上粘合起來,晾乾後摘下來,叫做「袼褙」的薄片兒,然後按照「鞋樣」

  把它剪成鞋底狀,一層層疊加後,用納鞋底的錐子,在鞋底上扎個眼,一根大一點的針穿著長長的麻線,從眼中穿過,一針一線做成硬邦邦的鞋底,然後再做鞋幫,鞋幫和鞋底摽在一起,就是一雙完整的鞋子。一家六口人全靠母親一個人製作穿戴,每天晚上點著油燈縫製衣服到深夜,不停歇的勞作是她生活的全部。

  母親沒有讀過書,也不知道怎麼對孩子進行早期教育。她的教育方法就是欣賞她的孩子,鼓勵和表揚孩子的優點,發現孩子有錯誤也從來不打不罵,而是講道理。她從來沒有什麼大道理,就是眼前的事情來就事論事。她也不會講什麼童話故事,石大慶從小到大也沒有聽過母親講什麼故事。

  但是,母親常常把身邊的好人好事講給他們聽,也抨擊壞人壞事。

  她告誡孩子們不惹是生非,讓他們從小能辨別什麼事是對的,什麼事是錯的,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母親欣賞她的孩子,也尊重她孩子的意見。他們惹她生氣,她也不會用髒話罵孩子,只是氣得咬著牙在孩子們的屁股上打兩巴掌而已。所以石大慶從小到大也沒有聽到過父親、母親說髒話。

  石大慶的父親常年在村里當幹部,心眼兒直,脾氣暴,對子女管教得也很嚴厲,所以遇到不平的事也是敢說敢管,不懼強勢。為此他的父親常常和別人吵起來,甚至動起手來。每當父親在外邊得罪人的時候,母親總是責怪父親,她不想父親因為公家的事把周圍的人都得罪光了。母親息事寧人的處世之道,在石大慶的成長道路上,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他的未來。母親就好像一隻老母雞看護小雞仔一樣,教它們找食吃,用厚厚的翅膀庇護著它們,怕它們受到傷害。

  石大慶自幼沒有從父母那裡獲得圓滑、阿諛奉承、巴結權勢的教育和指導,而父親的耿直卻潛移默化地影響著石大慶的處世之道。

  童年時,石大慶的前輩還講古老的帶有膠東半島的方言土語。

  在滿清時期東北地區滿族人是貴族,漢族人是平民,當地人把滿族人稱之為「在旗」,把漢族人稱之為「在民」。旗人女人是不纏足的,漢族女人都要纏足。

  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當地人還在紡紗織布,自給自足。石大慶家裡用布匹都是他母親把棉花紡成紗、紗織成布。那種布叫做「家織布」,純棉製品,沒有染色時呈暗白色,是真正沒有一點點污染的純棉製品。如果需要染色用來做被子面,一般都染成白底、深藍色花紋圖案,老人們都稱之為「麻花布」。若做衣服就買來染料,染成各種染色的花布料。這種著色的布料在漿洗時容易掉色,而「麻花布」則不掉色,製作工藝也不複雜,其實就是現在所說的「蠟染」

  吧。石大慶記得小時候他們穿的衣服、蓋的被子都是這種布做的。

  在他六七歲時母親還在紡紗、織布、染布,用這種布做衣服。這也是他對這種民間工藝最後的見證。

  村子裡最好的運輸工具是一台膠皮軲轆馬車,三台花軲轆牛車。

  膠皮軲轆指的是可以充氣的輪胎軲轆,花軲轆指的是最原始的,秦漢以前就有了的那種箍著鐵圈的木製軲轆。花軲轆車是用牛駕駛,膠皮軲轆車只有馬才有資格駕駛,趕馬車的車老闆那是技術工種,一般人還干不上呢。

  石大慶的祖輩是清朝末年從膠東半島渡海來到關東的山東人,若往上查十輩,沒有一個算得上真正的讀書人。

  石大慶的父親讀了四年書,在當時就算是個能人了。雖然他只讀了四年書,但是他一直沒有放棄讀書的習慣。讀書是父親消除疲勞、調節枯燥精神生活的方式。受父親喜愛讀書習慣的影響,石大慶平時也就很愛讀一些雜書。在他適合讀書的年齡,那些傳統的書籍都被視為「大毒草」了,統統被那些文盲「造反派」付之一炬了。他家裡原本是有些藏書的,但是在文革期間,被一群紅衛兵全部收走了,他父親回家發現後已經無處追查了。他父親氣得受不了,和他的母親大吵了一頓。那時候只有六七歲的石大慶,聽到父親說「水壺」

  怎麼也給拿走了,那也不是禁書呀。後來石大慶才知道父親所說的「水壺」就是「水滸傳」。

  石大慶念小學和初中時的課程其實很寬鬆,除了寒暑假外,在他的記憶里就沒有什麼家庭作業,在那個物質和精神生活匱乏的年代,看雜書就成了他課餘時間的最大樂趣。

  那個年代是沒有學前班的,更別談什麼幼兒園。所以石大慶在上學以前沒有受過任何學前教育的,他學前所受的教育就是來自父親、母親樸素的言行舉止和周圍環境的古樸民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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