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遠運風波

  廣州遠運學校，是我們廣遠物資供應公司姚書記和他愛人唐靜辦的。姚書記曾在我們學校當過黨委書記，與我關係一直不錯。我說他是「情況不明膽子大，胸中無數點子多」。他見國際海員專業每人每年學費很高，而且就業前景不錯，就想開辦這個專業。2002年我們中專部剛成立不久，他們夫妻就找我來談合作辦學。學院領導也同意關照他們。3月份簽訂合作協議書，遠運學校可以以我校的名義招收100名國際海員（水手和機工各50名）。在遠運學習基礎課一年之後，轉入我校學習直到畢業。在海員專業的影響下，他們當年招生形勢很好，海員專業的招生也超過了協議書規定的人數。但我並未因此而為難他們。畢竟是遠洋系統的老書記，而且與我私交也好。

  沒想到與遠運的合作會很快就有麻煩上身。

  5月13日，省教育廳成人教育處關科長突然打電話給我，叫我和蔡志強校長立即到他辦公室去一趟。我問有什麼事情，他說「你們來了再說。」我和蔡志強趕到教育廳時，關科長和另外兩位科員已在樓下等我們。他叫我們與他同乘一部車。上車之後，他才告訴我：「去遠運學校！」原來，他們接到舉報，說遠運學校以廣遠中專的名義招生辦學，但校園既無消防安全合格證書，學生食堂也未經申請和批准，不具備辦學資質。我立刻打手機給唐靜，叫她到學校迎接教育廳領導檢查。（唐靜不常在學校）我們到遠運之後，重點對消防設施、走火通道、食堂衛生等進行檢查。關科長也是行家，他一看就知道，遠運學校的教學組織還是比較正規的。他對消防和食堂辦證的問題提出了一些整改意見，要我在2周之內給教育廳一個正式報告。

  在接下來的時間，我和邢善蓀去過遠運兩次，對整改項目做了一些具體指導。我對唐靜校長說，舉報者知道直接向省廳職成處舉報，而且所反映的內容如此切中要害，足見這個舉報人並非一般老師。他（她）肯定是遠運學校幹部隊伍中的異己分子。這說明你們的管理特別是師資管理是有問題的，需要在待遇和人性關懷方面做細緻的工作。

  5月26日，我向教育廳呈交了《遠運學校消防及食堂衛生整改情況報告》，職成處對我們的處理方式和結果表示滿意。遠運學校的招生辦學得以順利進行。年底，他們又搬遷新校址，辦學條件得到了很大改善。

  不久，姚書記和唐靜兩口子送兩小筐增城荔枝到我家。那真是好荔枝，以往和此後都沒吃到過那樣好的荔枝。

  次年春夏之交，新的招生季節開始了。從各地反饋到遠運招辦的信息看，國際海員專業的生源比2002年更好。「人苦不知足，既得隴，又望蜀」，他們開始另有想法了。新生軍訓開始不久，唐靜和遠運的校長張岩來到我的辦公室。繞了半天彎子，提出了「新思路」：解除去年簽訂的合作協議，遠運所招收的國際海員專業學生不再註冊我校學籍了。他們說，姚書記完全可以解決專業教學和畢業生上船工作的問題。我請示學院領導之後，同意了他們的請求。10月15日，雙方簽字，正式解除了合作辦學協議關係。

  他們顯然高估了自己的辦學能力。國際海員的培養有自己的規律，國家海事局對海員專業的教學條件是有嚴格要求的。我知道他們的師資和辦學設施根本達不到要求。但沒想到他們瞞天過海，背著我們仍以廣州海員學校的名義招生，又公開許諾學生畢業之後到廣州遠洋公司的船上工作。但欺騙是不可能哄人長久的。廣遠公司公開宣布不承認遠運學校的「就業承諾」。開學以後，學生的不滿情緒不斷增長，校方的安撫根本不能解決問題，加上教師中有人推波助瀾，一場可怕的風潮在逐步醞釀。

  2004年5月20日，整天大雨。深夜，我家的電話鈴聲響起。因為睏乏，我沒起身去接電話。誰知那電話鈴聲總也不斷，我只好起床了。窗外大雨傾盆，電閃雷鳴，誰會在這時候不停地打電話來呢？沒想到，電話是唐靜打來的。她說，整個校園都亂套啦。學生要求回海員學校，砸門砸窗砸桌椅。只要能移動的東西，全都被他們扔到樓下砸爛了。而且愈演愈烈，公安警車都到場了也彈壓不住。現在，廣州市教委和天河區政府的領導及教育局的領導十多人到了學校，但做不通學生的工作。我和老姚商量了，也向市委領導表態了，只能同意學生的要求，把他們送給海員學校。所收的學費，全部轉給海校。但海校不一定願意接收，而且補辦學籍問題也難解決。市委領導叫我給你打電話，請金橋學院和海員學校顧全大局，接收這批學生。學籍的補辦問題，將由市政府出面與省招辦協調解決。

  我說，這事我做不了主，需要請示院長。但現在才轉鍾三點多，不可能把院長從床上叫起來處理。請再等兩個小時，我一定第一時間報告院長。

  才過半小時，唐靜的電話又響起來。說雨越下越大，學生越鬧趙凶。市委書記林樹森的指示是：目前在遠運校園的所有領導同志和警車都不能撤走，一定要等到事情平息才可離開。唐靜說，陳主任，請你們儘快給學生一個答覆，我們不能讓這麼多領導老是冒雨在校園等著呀。平息了這件事，姚書記和我一輩子都感激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只好把院長從睡夢中叫起。院長在電話中聽完情況簡介之後，說我們宿舍床位不夠呀，而且學生來我們學校之後會不會再這麼鬧？他問我的意見如何。我說，既然廣州市委林書記都發話了，我們就照辦吧。宿舍床位不夠的問題，可以先安排暫住天河校區，下學期再回總校。至於學生到我校之後會不會繼續鬧事，我覺得這種可能性比較小。我們的管理水平超過遠運的水平。只要我們班主任的工作到位，中專部再配合與家長溝通，我有信心做好學生的工作。院長同意了我的意見。

  我馬上把這個決定通知了唐靜，並與天河區的教委主任通了話。我說，我們院長讓我轉告，請市委和天河區領導放心，我們一定全力配合遠運學校處理好這次事件。

  又過了不到半個小時，我剛上床，唐靜又來電話了。她說，學生不相信她的話，也不相信上級領導的話，甚至要求市委領導要出示身份證。學生們一定要金橋中專部陳主任與他們的代表通話。接著，她把手機交給了海員班的一個班長。我說：「我代表金橋學院和海員學校，負責任地向你們承諾：通過體檢，身體條件符合國際海員要求的學生，我們全部接收。今晚的事情也可以不追究。但你們必須立即停止打咂學校，回宿舍休息。」我還特別對他說：「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班長了。你要發揮你的組織能力，動員同學們睡覺去。只要你表現好，這三年你都會是班長，你的個人前途我負責。我明天一大早會趕過來處理。你八點鐘準時在校門口等我。我要先和你交談之後，再聽取校方的匯報。」

  這個電話很有效果。十分鐘之後唐靜報告，同學們很快回宿舍了。上級領導及在校園警戒的警車一併從遠運學校撤離。

  事後姚書記親口告訴我，他實際上整晚都置身於校園樓上的一個房間內，沒開燈，透過玻璃窗關注著下面的情況。他說是有幾個對校方不滿的老師一直鼓動學生鬧事，而且說要鬧出大動靜才能解決問題。但這天晚上事態的發展太劇烈，他確實也無能為力了。

  第二天一早，雨過天晴。我和謝院長及招辦賴遜榮主任到遠運學校去處理此事。海員班的兩個班長果然在校門外等著我。我簡單問了一下情況，叫他們集合同學到飯堂去，院長要講話。

  走進校園。雖然校方已經做了一些清掃，但仍一片狼藉。被砸爛的課桌椅堆成一座小山似的。我們與唐靜、張岩等遠運學校領導一起，到飯堂與學生見面。同學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院長講話以後，我和賴遜榮回答了他們提出的一些實際問題。同學們表現得很有理智，很有禮貌。在回來的路上，院長說，這班學生其實不錯呀，我昨晚上還真的有點擔心他們會有多麼刁難呢。賴主任說，以我們陳主任的水平搞定這班學生綽綽有餘啦。我說，學生也不完全是無理取鬧，他們是要爭取自己的合法權益。我們能滿足學生的正當訴求，保障他們有美好前途，他們還有什麼必要繼續鬧呢。

  後來的實踐說明，這些學生在遵章守紀和努力學習方面，表現令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