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黑色夢魘
2024-09-13 01:07:30
作者: 王愷
眼看著王悅把四級過了,除了眼紅以外,龐光明知道,最後下手的時機到了。
這次龐光明的目標很明確,就是王悅的存摺。幾次盯梢下來,龐光明終於悟到了王悅存摺的密碼就是林小蕾的生日「197526」。林小蕾是1975年2月6日生日,王悅為了掩人耳目,故意不使用自己的生日做密碼。但因為王悅每次進銀行,幾乎都被龐光明看在眼裡,所以還是在無意間泄漏了天機。
龐光明這次的計劃極其周密,他算準了:四級過了,王悅肯定要和幾個人出去喝酒吃肉的慶祝。按照龐光明的經驗,他們不到熄燈是不會回來的。所以先讓毛曉柱留守在宿舍,這時候宿舍只剩下毛曉柱和鄭逸南兩人,李倫和黑子都去喝酒了,龐光明本人又出去住了,因此證明龐光明在現場的證據幾乎為零。
同時,龐光明又摸清了一樓那個校工的熄燈後有煮方便麵的習慣,以及在煮麵時一般去上廁所的規律後,特意關照毛曉柱在校工去廁所時,抹黑進入校工的宿舍,把電爐子開到最高一檔,然後火速離開回到宿舍。不出半分鐘,那個電爐子絕對要引起電線短路而引發火災,嚴重的話直接就能燒起來。風乾物燥的,一旦火勢蔓延,毛曉柱可以乘亂趕緊撬開王悅鎖住的柜子,取出存摺,混入逃命大軍。可以說是神不知鬼不覺。
實施這一計劃有幾個難點:一、毛曉柱進校工宿舍開高電爐子檔位必須沒人發現;二、時間必須拿捏準確,撬開的時候一定要在所有人都在四散逃命時,才可以做到根本無人顧及;三、如果大火沒燒到自己宿舍,也一定要做到僅僅將鎖弄壞一點,不能完全損壞,以免王悅追查起來首先懷疑到毛曉柱身上,再順藤摸瓜勢必將龐光明推到前台,這樣就前功盡棄了。
毫無疑問,這次的行動關鍵就在毛曉柱。他的身手、他對時間的拿捏和撬鎖的技巧就成了能否成功的主要因素。
當龐光明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毛曉柱頓時驚愕不已,猶豫了片刻,還是拍案而起:「丟他的老母的!干就干!誰他娘害怕誰是條癩皮狗!」
「曉柱,這回可看你的了!」龐光明嬉皮笑臉地說。
「光明,這麼做會不會太魯莽?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啊!」毛曉柱還是有點擔心地問。
「有什麼了不起的?要是真出事兒了,大不了我和你一塊進去,去跟秦老福做伴兒!」龐光明說。
「對,成敗在此一舉!」為了分一杯羹,毛曉柱也下了狠心。
「曉柱,這一次咱們一定要狠,就像當時秦老福對那個你大爺一樣,直接把王悅的錢分了!否則王悅那小子還不知會怎麼耀武揚威呢,沒完沒了的!這回我要直接就來個劇終,不要再有續集、第三部,甚至連廣告都省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恩,我懂了!什麼時候行動?」毛曉柱用力點點頭問。
「就在今天半夜!」龐光明斬釘截鐵地說。
晚上十一點,龐光明就和毛曉柱蹲在宿舍樓門口的陰暗處偵查情況。這時學校大喇叭里傳來要熄燈的音樂聲,龐光明趕緊叫毛曉柱準備好溜回宿舍。龐光明預測得不錯,那個大大咧咧的校工果然在這個時候開始煮他的方便麵了。一般情況下,他只用最低一檔煮東西吃,如果開高一檔輕則會跳閘,重則電線短路。上個月就是開高了一檔後直接跳了閘,害得他一個星期不敢把電爐子拿出來。
龐光明看了看表,覺得時間差不多了,這時,宿舍樓里拉了電閘,正在習慣性地一陣睡前小騷亂,龐光明吩咐毛曉柱:「曉柱,按計劃開始。」
毛曉柱躡手躡腳接近了校工的宿舍,其他地方一片漆黑,只有校工的宿舍是不拉閘的,所以還有燈光。毛曉柱四周一看,沒人;再一看宿舍里,也沒人。準是去廁所了!
毛曉柱立馬閃身進去,利索地把檔位調到最高。前後只用了五秒,立即轉身出來。回到自己宿舍,就往樓下扔了一根菸頭,這是和龐光明商量好的,意思是一切就緒了。
不出龐光明預料,還不到半分鐘,一樓校工宿舍就著了,火勢蔓延很快,瞬間宿舍樓就是一片火海,人群猶如泉水般往外涌。毛曉柱也跟著逃命大軍出來了,先是看了看熱鬧,隨即趕到事先商量好的碰頭地點。在食堂後面的煤堆前,龐光明已經恭候多時了。
龐光明沒多說話,只是低低地叮囑道:「這裡不安全,一會兒就會有人過來。咱們分頭走,二十分鐘後在太平莊工行門口見。快!」說著已經消失在黑霧中。
等到毛曉柱再趕到太平莊的工行,龐光明從自動提款機的角落裡飄了出來,神秘兮兮地問:「存摺拿到了沒有?」
「瞧這個!」毛曉柱從口袋裡摸出存摺,一下子塞到了龐光明手裡,「不過,你知道密碼多少嗎?」毛曉柱還不死心地問。
「一九七五二六,是林小蕾的生日。上次在銀行取錢時我就已經注意到了他的指法,我想,這小子要麼使用自己的生日,要麼用林小蕾的生日。回去後研究了好幾個晚上,加上鄧雲思告訴過我林小蕾的生日,終於悟到那密碼就是林小蕾的生日。」龐光明回答。
「厲害!這麼秘密的事你都能悟到,簡直神了!」毛曉柱說。
「怎麼?只有活期,沒有定期的嗎?」龐光明問。
「當時時間很緊,不過我是仔細找的,只有這張活期的,就是我上次在銀行見過王悅手裡那本。為了保險,我把王悅靠牆的衣櫃也搜了搜,確實只有這一本。」毛曉柱說。
「那就沒錯了,鄧雲思和我說過。從沒見到林小蕾身邊有什麼定期存摺,只有一張活期的,裡面幾乎沒什麼錢了。現在看來,就是這一本了。」龐光明很興奮,「曉柱,這次你立了頭功,我決定,咱哥倆四六開分了,就不要推三阻四了,這是你應得的。」
「今晚就分錢?」毛曉柱奇怪了,「怎麼分法?晚上銀行又不開門,存摺在自動提款機上根本就拿不出錢的,要提款卡才拿得出!就算是去銀行取錢,一天最多也就能取個五千!」毛曉柱提醒龐光明。
「這不要緊,天一亮咱就去銀行。」龐光明顯得滿不在乎。
「可如果明天王悅發現自己的存摺丟了的話,肯定會掛失的!」毛曉柱喪氣地說。
「估計王悅沒那麼快就發現,即使發現了,咱也已經把錢弄到手了。」龐光明還在笑著,可剛打開存摺一看,笑容就僵在那裡了。
「怎麼了?」毛曉柱著急地問。
「曉柱,你看。這上面怎麼只有一千多塊了?這裡還打著一次取走了五萬、一次取走一萬,日期就是上個月。難道這本存摺是王悅給我們下的套嗎?」龐光明臉色頓時像污水池一般難看。
「我頂你的爛肺啊!我看你龐光明是吃糊塗了吧?事到如今還分個屁啊!誰讓你搬出去住的?那是王悅他們拿錢給秦老福請律師花的錢!那次整整給了那個王八律師十多萬,聽說有一多半是王悅掏的錢!你還一直說那只是個傳說而已,現在看絕對他媽是真的。所以這個存摺里就一千來塊了!」毛曉柱電閃雷鳴地發作了。
龐光明這時才如夢方醒,狠狠一拍腦門:「哎呀,我咋把這個茬兒給忘了!操!」
這就是所謂的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龐光明的整個計劃堪稱完美,偏偏最後出現這麼一個小小的疏漏,而正是這個致命的疏忽導致了全盤計劃的失敗。
「你的意思是說,咱的錢就這麼泡湯了?」毛曉柱問。
「基本算是吧。」龐光明有氣無力地說。
「現在幾點了?」毛曉柱問。
「十二點半了。」龐光明回答。
「也就是說,明天還有幾個小時就到了,到時候王悅發現存摺不見了,第一時間會去掛失的!到時候我的嫌疑就最大了?」毛曉柱說。
龐光明茫然地搖搖頭,掏出那張千辛萬苦得來的存摺,在手裡搖一搖,想直接丟進垃圾箱。可臨扔時還是搖搖頭,看著那自動提款機上黑黑暗暗的電子屏幕,好像看見了上面顯示存摺里餘額那一串長長的尾數。龐光明和毛曉柱此時的心情一樣——都是萬分憋屈!
眼看著那麼多錢放在你眼前了,可煮熟的鴨子飛上了天,不當場氣死也夠氣個半死的。龐光明還在想像著如果按取款二字的時候,那鮮艷的百元大鈔就會「唰唰唰」地從機器底部「飛」出來。如今,卻只能在屏幕的反光里看到自己扭曲的形象。
那是太平莊的深夜,街上空無一人,時間仿佛靜止了似的。這哥倆木然站在工商銀行門口,午夜的冷風吹過,細細的風沙隨風飄舞,此情此景令人唏噓不已。
蒼茫的月光灑落大地,京師的天空一片污濁,看不見一顆星星。龐光明頹然坐在垃圾堆旁悶頭抽菸,毛曉柱也迷茫地站在路中間。那一刻,兩人都知道,偉大的理想已經破滅,有錢的日子瞬間化為泡影!忽然有種失魂落魄的情緒湧上心頭。是啊!策劃了這麼久的項目就這麼陰溝里翻了船,為什麼?為了王悅的錢,熬過了多少不眠之夜,想盡了多少機關計謀,如今夢想破碎,今後的生活意義又何在呢?
這次毛曉柱是真的絕望了!因為連足智多謀的龐光明也沒法子了,生活似乎在有意和自己開玩笑,一直在原地兜圈子。龐光明不住地埋怨自己:「我真是個白痴!笨蛋!蠢驢!」說罷,握起一瓶二鍋頭「咕咚咕咚」猛往肚裡灌。
「算了算了,沒必要這樣。」毛曉柱從龐光明手裡奪過酒瓶,「以後咋辦啊?」毛曉柱眼神迷離地問。說心裡話,龐光明簡直比毛曉柱還迷茫。人活著要是沒有奔頭了,那就和行屍走肉沒有區別了。是啊,以後該咋辦啊?這是個大問題。最後,龐光明哭著喊著要去找張瑩瑩上床。毛曉柱沒攔他,讓他發泄一下也好,只是叮囑龐光明最重要的是做好安全工作。
第二天一早,龐光明還是去銀行把一千多塊取了出來,一出門隨手就把存摺撕個粉碎扔進了垃圾箱。
[1] 天再旦:是一種奇異的天象,就是天亮了兩次的意思。只有在太陽出來前,天已放亮,或者太陽剛好在地平線上,忽然發生了日全食!這時,天黑下來,整個天地黑紅黑紅的;十幾分鐘後,日全食結束,天又一次放明。這就是「天再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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