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依依惜別

  那家家庭旅店的老闆是個憨厚的納西族漢子，他的妻子也是個熱心善良的主婦。他們告訴林小蕾，林小蕾一直發著燒，馬良寸步不離守了他一天兩夜。他們說：「小妹子，你找到這樣的男人，有福氣啊！」馬良漢語不是很好，旅店老闆夫妻倆說的話又帶著納西口音，所以馬良聽不懂他們在誇他，只是一個勁傻笑。

  林小蕾看著他的樣子，一種莫名的感動和溫暖湧上心頭。如果她的生命中沒有王悅，她可能真會愛上這個像史泰龍一樣強壯的男人。雖然他算不上很帥，但是肯定不醜。他高大強壯的身體，也許有點像《獅子王》里那個辛巴的父親木法沙。傳說中不怒而威的人，就是長這個樣子吧。

  因為林小蕾需要休養一兩天。馬良就說她簡直就是在溫室里長大的花朵，禁不住任何風雨。林小蕾不服氣地說：「比起很多中國的同齡女性，我已經很自立很堅強了。」

  馬良懷疑地看著她，不停在眨眼睛，表示不相信林小蕾的話。林小蕾被他逗樂了。他真像個孩子！

  白天無聊的時候，馬良就給林小蕾講童話故事。講的是：一頭老虎在快死的時候，受到了很多以前只能被老虎吃掉的動物的侮辱和欺凌。他說：人不管曾經多輝煌，都改變不了有人會在你落難的時候落井下石。林小蕾告訴他中國也有一個俗語：「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馬良當即表示他對中國古代歷史很感興趣。

  林小蕾立刻問道：「那麼中國古代歷史你了解多少？」

  馬良告訴林小蕾他只知道項羽一個人。林小蕾說她不喜歡項羽這一個人，即使有很多人說他是真正的英雄。項羽一輩子，就喜歡大殺戮、大劫掠、大屠城。光對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屠城就有六次，還大肆搶掠、偷墳掘墓，搶不走的就一把火燒毀，將華夏大地近3000年以來累積的物質文明成果幾乎全部毀滅。弄得人口銳減，民生凋敝，普天之下陷入一片蕭疏！這是對整個社會展開的變態報復，這種殘暴的直接後果是，西漢建政50餘年後，仍然陷入嚴重蕭條而不能恢復。

  馬良卻說，項羽對他的愛人虞姬可是真心的。

  兩天後林小蕾徹底恢復，他們啟程往回趕了。在這幾天的朝夕相處中，他們討論古今中外的歷史人物，也討論他們對人生的態度。除了王悅外，林小蕾還從來沒有和一個男人說過那麼多話，那麼大膽地評論對人生對感情的看法。

  到了麗江，林小蕾從父母那裡取了錢要還給馬良，可是馬良笑笑沒要。林小蕾很窘，覺得為了感謝他的陪伴，買個禮物給馬良作為紀念。

  就要分別了，林小蕾心裡酸酸的。在麗江就沒有什麼奢侈品可買，林小蕾決定給馬良買一個布農鈴——也只有這種布農鈴算是麗江的特產，也還值點錢。她在各個商店轉悠，發現有那麼一對布農鈴上雕刻的猴子。林小蕾在幾天前的交談中得知，馬良是1968年生的。按中國生肖，他應該屬猴。所以林小蕾覺得，這對猴子的布農鈴很有紀念意義。

  一人一個，林小蕾親手給馬良戴在脖子上。馬良閉著眼睛，屏息靜氣。林小蕾看到馬良緊張的樣子，反而覺得特別有意思，那表情，好像林小蕾要非禮他一樣。

  看著林小蕾的笑臉，馬良竟然臉紅了！長這麼大，林小蕾還是第一次看到男人臉紅。王悅就從來不會臉紅，他的臉皮可比北校的圍牆還厚呢！

  分別的時候，看著馬良眼裡的憂傷和痛苦，林小蕾都不忍心和他說再見。馬良是在復旦做外教，而林小蕾的大學在京師，他們的生命軌跡應該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了。

  馬良說：「獅子小姐，我會在下次休假時到京師去看你。」他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握住了林小蕾的小手。

  「說不定，我在上海的工作期滿，我可以調到京師的大學去做外教，你樂意嗎？」林小蕾點了點頭。馬良輕輕抱住了林小蕾，禮貌地在她額頭上碰了一下，然後頭也不回就走了。那架勢，像一個奔赴戰場的勇士，離開他心愛的女友時一樣，因為回頭會讓他改變主意。

  王悅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在導遊黃小姐的帶領下，又去了很多好玩的地方。不過王悅和劉雲最喜歡去的地方還是海邊，因此在導遊黃小姐給的自由活動時間裡，兩人天天都泡在了海邊，迎著略帶有一點點鹹味的海風，呼吸著清新的空氣，躺在沙灘上享受著充足的日光浴，讓人的心情無比得放鬆，現在劉雲的臉上更多時候都掛著幸福的微笑，王悅也看出來她的心情比來的時候好多了，看來這次青島之游沒有白來。

  轉眼間幾天就過去了，明天就要打道回府了。王悅和劉雲都有點捨不得離開這個美麗的地方。躺在沙灘的躺床上，看著藍天白雲，劉雲很無奈地說：「唉，為什麼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這麼快呢，這幾天是我三十年來最快樂的日子。王悅，如果能長住在這裡那多好啊，我真捨不得離開這裡！」劉雲的表情倒真不像是一時的感慨，王悅能感覺到她對這裡輕鬆快樂氣氛的難捨之情，可是畢竟這裡不是家，該離開的時候還是得離開的。

  不過劉雲卻說今晚要請王悅獨自在一起吃一頓晚餐，說是在青島最後一天的紀念。看著她那柔情萬種的風情，王悅心說，這可是一個好好宰她的機會，哪能放過？

  之後兩人便漫無目的地漫步在海邊的大排檔之間，找了一家比較有情調的小店進到裡面，王悅終於露出了本來面目，什麼蝦啊、蟹啊還有各種貝類，只要是好看的，全都點上了桌。氣得劉雲鼻子都歪了，於是根本沒理會王悅的反對，直接就叫來了兩瓶白酒。她把酒杯填滿後，舉起杯很鄭重地對王悅說道：「王悅，今天劉雲姐請你吃飯，還有一層意思想告訴你。」

  看著她這麼鄭重其事的表情，王悅還真是愣住了：「劉雲姐，還有什麼意思，你搞得這麼嚴肅，我還真有點不適應呢。」

  「實際上也沒什麼，就是我這第一杯酒就是要謝謝你陪了我這麼多天，更是讓我的心情能夠這麼輕鬆快樂。真的，這都是你的功勞，我從心裡感激你！來，咱們幹了這杯！」劉雲一口就幹了，然後又滿上。王悅也只好硬著頭皮把就幹了，接著更是陪劉雲連幹了三杯。

  這頓海鮮吃得兩人酒足飯飽。不過劉雲最佩服的王悅還是：竟然真把這一桌子的海鮮都吃光了，她最後在結帳走出大排檔的時候，衝著王悅直豎大拇指：「王悅，你真行！想說你是飯桶都太矜持了，你也太能吃了！」

  這頓酒喝得兩人都感覺頭有點暈暈的，因此也沒再出去閒逛，直接回到了酒店的房間裡。劉雲的小臉一直都是紅撲撲的，回房間後更是無限柔情地看著王悅，輕輕說：「王悅，今天晚上，就是咱們在這裡的最後一個晚上了，你不覺得有什麼遺憾嗎？」

  這話說得王悅很是不解，有點迷茫地看著燈光下略有醉意的劉雲，笑著說：「劉雲姐，難道你還有什麼心愿未了嗎？咱們這幾天不是很輕鬆很快樂嘛。你自己都說了，已經從托福考試的陰影里走出來了，還發誓回去要繼續努力，下次考出高分拿個全獎，至少要拿半獎。還有什麼遺憾啊？」

  劉雲輕輕地坐到了王悅的床邊，媚眼如絲地盯著王悅：「王悅，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難道說你就沒有別的一點想法嗎？我不相信我們倆住在一個房間這麼久，你會什麼想法都沒有，你要告訴我實話。」

  看著她那充滿挑逗的目光，王悅就是再傻也明白劉雲是什麼意思了。還沒等王悅有所動作，劉雲那火熱的嬌軀已經撲到了王悅的身上，她那溫熱的嘴唇更是緊緊地貼在了王悅的嘴唇上，隨著她靈巧的舌頭就想沖開王悅的牙關。王悅的大腦一片空白，只知道身體裡的本能開始被她的熱情所激發出來。劉雲的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嘴裡更是不斷地催促：「王悅，我等這天好久了，你快點啊，我想要，快！」

  這樣誘惑的聲音，再加上她美麗胴體的刺激，看著劉雲一臉幸福的表情，王悅卻突然想起了范彩英。

  王悅有點不好意思地對推開劉雲說：「劉雲姐，你這樣很不好的。我是陪你出來散心的，不是來做面首的。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畢竟是個有女朋友的人。這種事我不想做，我不想背叛林小蕾。」

  劉雲差點從床上摔到地下去！

  「王悅，你這不是害人嗎？老姐都這樣狀態了，你給我說這個？」劉雲有點心火難抑地說道。

  王悅卻是不慌不忙，冷靜地說：「劉雲姐，這事怪我！我不該和你同住一個房間，不該陪你散心，更不該和你一起出來。我要真是和你一旦有了關係，不僅是背叛林小蕾，也是背叛自己的人格，等你清醒以後也會看不起我的。這樣，要不然我今晚出去自己掏錢開個房間，你一個人在這裡睡，怎麼樣？」

  這一路上劉雲那一直都是幸福的表情，頓時僵住了。很長時間後，劉雲沒再做出什麼過分親熱的舉動。當然了，她的小手一直就緊緊地握著王悅的手，從她手上傳過來的感覺讓王悅知道，她的心裡無限遺憾。

  她有點依依不捨地看著王悅，溫柔地說道：「王悅，我明白你的心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陪了我這麼多天。真的，這是我最快樂的日子。真希望能和你永遠都留在那裡。」

  「劉雲姐，不要這麼傷感嘛。這段日子跟劉雲姐你在一起，我也是開心的，我相信你會有更好的明天的。天不早了，快點休息吧，明天還要坐一天火車呢。」王悅笑著說道。

  「好吧，你也休息吧。放心吧，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再靠近你了。你讓我先睡，我睡著了你再睡。」

  一夜無眠，王悅第一次嘗到了失眠的滋味。失眠，原來不是你不困，而是你很困卻就是睡不著。等到旅程全部結束，分手的時刻到了，劉雲突然一把拉住了王悅的手，欲言又止，最後只說出四個字：「多多保重！」

  「這話應該我對你說吧，你說了我可吃不消！」王悅開玩笑地輕輕握了握劉雲的手，轉身跑了幾步，回頭沖劉雲擺了擺手。

  劉雲也不抬手，只一動不動地望著王悅。忽然覺得，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再看見王悅了，以後就各奔東西了。王悅心中也猛然一顫，劉雲深情的目光就炙熱在背後，如影隨形。他不敢回頭，只深吸了一口氣，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認真又鄭重，宛如在演一場告別的戲。

  王悅打車回到了京華大學的門口，發現一切都冷冷清清的，沒有幾個同學進出。這才想起，現在是學校放假的時間了。王悅回到出租屋，在床上坐了好大一會兒，疲憊地鎖好門。他沒法面對林小蕾，他怎麼和林小蕾解釋呢？對不起，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陪著劉雲姐去了青島散心了，還幾個晚上都住在同一間房裡。可是我和她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不！不能這樣說，林小蕾會發瘋的。她已經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打擊，不能跟她說。

  還是先回趟上海，看看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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