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暫離愛巢的代價

  林小蕾決定收拾所有她的東西，徹底搬離這個和王悅共處的小巢。在收拾東西的時候，她才發現，除了自己很少的一些衣服和書，其他的所有東西都是這個男人給予的。哪怕是皮鞋、帽子、圍巾，沒有一樣東西不是用這個男人的錢買的。於是，林小蕾認為連收拾的必要都沒有了。她坐在沙發上無聲劇烈抽泣，覺得自己就是他撿回來的一隻小鳥。當主人不再愛它，它傷心離開時才發現，除了歲月留在自己身上的印記，它什麼也沒有。

  她留戀地看著還在睡夢裡的王悅，在這裡她生活了一年多。不過從此，她和這裡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當她關上門那一剎那，她仿佛被傳送到了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裡再沒有那棵為她遮風擋雨、讓她依賴乘涼的大樹。從此，她必須自立。她不能再向父母要錢，得自己去賺她自己的生活費了，還不能耽誤學業，畢竟還有半年多就要畢業了。

  林小蕾帶著行李回到學校，她靜靜地躺在幾乎沒怎麼睡過的宿舍床上。沒有痛苦沒有憂傷，仿佛是一個從夢裡醒來的孩子。

  林小蕾對宿舍的集體生活顯得陌生了，但是同時又充滿了新鮮感。由於自己出事後，在班主任童安國的安排下換到了一個跨學院的宿舍，加上樑曉梅也在這個宿舍里，所以宿舍里的關係還算可以。而且同宿舍的人因為幾個月沒見林小蕾，當然很歡迎她的回歸。在她們看來，那個一直空著的床是有主人的，因為宿舍名單上有林小蕾的名字。她交過住宿費的，只是因為在外和未婚夫租了房子自住，所以也不強求非要住在宿舍里。

  那一晚是林小蕾有生以來睡得最美的一晚。第二天，上完課她回宿舍和梁曉梅一起去食堂吃飯，那時候食堂全部實行用磁卡買飯菜，林小蕾還沒辦飯卡，梁曉梅就慷慨地請她吃了一頓。吃完飯，又和幾個嘰嘰喳喳的同屋去幫林小蕾辦飯卡和領宿舍鑰匙。跟這些人在一起，林小蕾突然覺得跟自己同齡人在一起還是快樂的，這是她很長時間以來從沒有過的快樂。就算以前王悅很疼她很寵她，但是卻從沒有過這種快樂。

  問題是她現在口袋裡只有一百二十塊錢了，平時不夠她一個星期的零花，現在她卻要撐到月底。跟她對頭睡的是梁曉梅，林小蕾一直很羨慕她，有個臧山這麼好這麼體貼她的男朋友。

  「小蕾，你好像很難過似的，怎麼了？」

  「沒什麼！」

  「你在發愁什麼？」

  「曉梅，你最近還在做家教嗎？」

  「嗯！做啊，不做怎麼生活？」梁曉梅總會做些家教來補貼生活費，幾年下來她甚至還能存到些錢。

  「曉梅，我也想跟你一起做家教！」

  「天哪！我的小公主，我沒聽錯吧？難道你想體驗一下貧困女大學生的生活方式？」

  林小蕾淡淡一笑：「不！我需要生活費！」

  「我的小公主，你是不是錦衣玉食的生活過膩味了？」

  「曉梅，我已經離開他了。」

  「啊！天哪！這是為什麼？誰不羨慕你有王悅這麼個這麼雄厚的靠山，而且王悅還說了他將來一定非你不娶的！」

  「我不想再繼續這段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了！」

  「這算什麼說不清啊。你那時候差點要被開除了，不是王悅，你早就被一腳踢開了！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林小蕾淡淡一笑：「反正就是結束了！對了，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好嗎？」

  「好的。對了，那你以後怎麼生活？咱還是學生，自己養活自己可沒你想像得那麼容易啊！」

  「總有辦法的！」

  「我介紹你到一家去當家教吧！初中三年級，價錢可高了。不過我自己教不下來，你學習好，應該沒問題。」

  「是嗎？教幾科？」

  「教語文和外語，特別是作文。一天三小時賺五十塊錢。周六周日上課。一月上八天課，你可以掙四百吶。」

  林小蕾頓時失望了！一個月四百可怎麼生活啊？

  梁曉梅也看出了林小蕾的猶豫：「哎！也是，就知道你吃不了這個苦！要不算了！」

  「別，我想試試！」

  「好吧！實在累的話咱就別幹了！實話告訴你，你去這家做家教，得擠地鐵趕到南城給學生上課，上完課得再回學校。就你這小身板我還真有點擔心你。」

  「沒問題，我沒你想像的那麼嬌氣。」

  「可你那麼瘦弱！看著就不是能經得起風吹雨打的樣兒。」

  林小蕾笑了：「我其實從小就學做家務了，不是你想的，過得像大小姐一樣。」

  梁曉梅也笑了：「好吧，自立萬歲！」

  「嗯！自立萬歲！」兩個女孩傻樂著。

  周末林小蕾就去了，她下了地鐵，再轉公交車，辛苦找了多少路，總算找到了那家的地址。開門的是個五十多歲的阿姨，林小蕾很大方地打了招呼：「阿姨您好，我是京華大學來的家教。」

  「哦！進來吧！」阿姨有點冷淡，轉而對著屋裡喊：「家教來了。」

  這時出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啊！坐吧！」她跟林小蕾說道。沒有多少溫度也沒讓人覺得冷淡。

  「錢小楓！出來！你的新家庭教師來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懶懶地走了出來。嘴裡還嘀嘀咕咕「煩人！」但當他看到林小蕾時兩眼頓時亮了，這個年紀的男孩還不大會掩飾自己的情感。

  「你多大了？」男孩的媽媽問林小蕾。

  「我22了！」

  「不像！哪年生的？」

  「75年！」

  「大幾啊？」

  「我大四了，明年就大學畢業了！」

  「我家這孩子初三了，你教得下來嗎？」

  「沒問題！」

  「你這麼自信？」

  「嗯！高三都沒問題！」林小蕾的確不是吹牛，教初三語文和外語，簡直是小菜一碟。不要說現在，就算是在她高中的叛逆時期，學習不大好的時候，她的語文和外語依然每次全班第一。

  「那行，你先教兩個星期看看，不行的話我再想想辦法！」

  「嗯！那我現在可以和我的學生單獨交流了嗎？我想知道他學習的基本情況。」

  「好吧，你們討論！」轉而她對她兒子說道：「寶貝，媽媽去做個臉部保養，你在家乖一點，聽老師的話！」

  「趕緊去吧！煩不煩人！」等他媽媽走了，學生立刻換了一副表情。他吊兒郎當地問林小蕾：「你能教好我嗎？你才多大啊？」

  「你叫什麼名字？多大歲數？」林小蕾問道。

  「你查戶口的啊！」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坐下！」林小蕾嚴肅地對他說道。

  他居然真乖乖坐下了：「我叫錢小楓，今年16歲！怎麼？你一個丫頭片子教得了我嗎？」錢小楓有點不服地看著林小蕾。

  這個錢小楓一定是個學習很差的學生，因為有時候學習好壞跟一個人日常表現出的行為有很大關係。

  「坐好！你這些行為都是我玩兒剩的！告訴你，我做過的壞事比你聽說過的還多呢！」這句王悅總在自己面前吹噓的話果然有用，錢小楓的囂張氣焰一下子被打壓下去了很多。林小蕾簡單問了他幾個作家作品和作文的基本技巧，發現他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不知道。

  「你底子太薄了！你不是已經讀過一年初三了麼？」

  「怎麼？不行啊！」

  「行！那我們還有必要再合作下去嗎？你要不想學的話我現在就走人！我看你還得再讀一年初三不可！」林小蕾生氣地說道，這句話倒是震住了錢小楓。

  「好了，小林老師，我錯了！」

  「那麼我們從最基本的東西了解起好嗎？我們不按課本上的順序講。按我認為適合你的步驟講？」

  錢小楓點點頭。似乎他也沒那麼不講理，說不定其實是個接受能力很強的男生呢。

  兩次課上下來，林小蕾已經了解他學習上的優勢和不足了。她和錢小楓約法三章：如果他按進度完成，林小蕾就下個星期繼續來給他上課，不然就不來了，他可以叫他媽媽立馬換人來教。這很管用，因為錢小楓很喜歡林小蕾給他上課。

  一個月下來錢小楓進步很明顯，他媽媽高興地多給了林小蕾一百塊錢。林小蕾也不推辭欣然接受了，多一百總是好的。

  錢小楓的父母越來越喜歡林小蕾，現在他們就像對自己的女兒一樣對她。而且他們和林小蕾約定以後繼續給錢小楓上課，給他鞏固初三的學習知識再預習高一的課程。期中考試後，林小蕾改為每周二周五來上課，依然一個月上八天。林小蕾覺得自己太幸運了，因為她終於能養活自己了。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卻讓林小蕾再一次陷入了痛苦的谷底。

  那是一個下午，錢小楓父母上班去了，保姆也出去買菜了。因為是入秋後晝夜溫差大，所以白天林小蕾還穿的是短褲。這天林小蕾講著課，發現錢小楓根本心不在焉。她就用鉛筆輕輕地敲了一下他的頭，沒想到錢小楓竟然一下就把她摟到了懷裡。他使勁地想把自己爆了皮的粗糙嘴唇貼上林小蕾的嘴唇。林小蕾頓時嚇得尖叫起來！萬萬沒想到，這個剛到情竇初開年紀的小傢伙會把自己當作意淫的對象，看他那死死抓緊的樣子，估計也是蓄謀已久了！她畢竟是個女孩，沒法反抗那麼壯實的一個男孩。

  錢小楓死死地捂住了林小蕾的嘴，要強行拉開她的褲子……

  林小蕾又踢又咬，最終錢小楓也沒有得逞，但也弄亂了她的頭髮和衣服。

  林小蕾狼狽地衝出了錢小楓家，可留在她身上臉上的腥臭直讓她作嘔。她只得找了個角落擦掉那些骯髒的口水，整理好差點被撕壞的衣服。

  回到學校，林小蕾就衝去洗澡。在浴室里，林小蕾一個勁地搓著身體，還不停地嘔吐。一起洗澡的同學們都關心地來問她：「同學，你怎麼了？要去醫院嗎？」

  林小蕾無力地搖搖頭，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回到宿舍，林小蕾沒找到合適的衣服，翻箱倒櫃的只有一件襯衫。可是看尺寸，應該不是自己的，是王悅的。準是自己在臨走時太匆忙，誤把王悅的襯衫帶了出來。林小蕾把那件襯衫輕輕穿在身上，襯衫上還有絲絲王悅的氣味，林小蕾把頭埋在他的襯衫里，無聲啜泣。

  這天是周末，宿舍里就剩林小蕾和梁曉梅了。梁曉梅看著失魂落魄的林小蕾問道：「小蕾，你懷念和他在一起的生活嗎？」

  「什麼生活？」

  「那種想吃點好的就可以吃，想買件好衣服就可以買，想去哪裡玩就可以去的、平凡又幸福的生活。」

  林小蕾搖搖頭陷入了沉思：她懷念的不是想吃點好的就可以吃，不是想買件好衣服就可以買，更不是想去哪裡玩就可以去的，她懷念的是那平凡的幸福。王悅為她做早餐，陪她到太平莊的超市買水果蔬菜。還有那間出租屋，那是他們溫馨幸福的二人世界。有時在床上嬉戲打鬧，有時一起安靜地喝咖啡看書。是啊，如果他們能畢業後結婚成家一起生活，那一定是件快樂的事呢！

  林小蕾一直沒忘媽媽的那句話：「優秀的自己有權利選擇同樣優秀的他。」這也就是她的擇偶標準。她希望不靠相貌，不靠身體，而靠自己的聰明和才華真正征服那個她深愛的男人。而那個男人無論貧富美醜，必須首先是個善良而有實力的人。

  她婉拒了梁曉梅一起晚飯的邀請，想自己單獨待會。她走到足球場邊上，看到遠處看台上有個似曾相識的身影，他孤獨地站在看台上！

  林小蕾情不自禁地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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