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驅民爬城

  人說六月天，孩子臉，說變就變。

  可是這場大雨卻沒有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似乎和大家耗上了。大雨足足下了三日，接著小雨，足足下了七天，天才似乎不情不願的雨住放晴。

  隨著大雨停歇，地面稍微乾涸，早就憋壞了的雙方，大戰繼續開打。

  長城外鼓角連天，一群群密密麻麻的漢人奴隸，被無數皮鞭棍棒驅趕著，開始緩慢的逼近長城。

  一個老人，緊緊的拉著一個孩子的手，看向長城南面的天空，眼神里滿是興奮與期待。走在人群之中，他對這個孩子問道：「孩子，你還記得你中原家的地址嗎？」

  這個孩子就茫然的搖頭：「我不記得了，但我記得我家門口有棵大槐樹。」

  「你還記得你父親的名字嗎？」

  「我記得。」

  「記得就好，從現在開始你要在心中，不斷的念叨你父親的名字。到時候你就不會丟了，你就能找到家了。」

  「我們能過長城嗎？明軍能夠放我們過去嗎？」

  這個老者就搖頭：「為了大明上千萬的百姓不被蠻子屠殺，是個理智的人，就不會放我們過去的。」

  「既然我回不到家裡去，那我還念叨我父親的名字做什麼呢？」

  「你我都不會回到家鄉去了，但是只要你念著你父親的名字，你的靈魂就會飄過長城，你就會得到你父親的接引，你就會回到祖宗的墳塋，你就不會是個孤魂野鬼。」

  這個孩子默默的點頭，接受了這個善意的建議，緊緊抓住老者的手，嘴裡不斷的喃喃著自己父親的名字，隨著人流向長城走去。

  長城上，無數的將士都站在城邊，茫然失措的看著那不斷漫過來的同胞，他們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他們只能對著那些同胞撕聲大吼：「不要過來，千萬不要過來。」

  然而沒有人停住腳步。他們沒有停住腳步的原因，並不是他們身後那如狼似虎的奴隸主的屠刀棍棒，而是他們歸家心切的心。

  他們知道，他們一定會死在這裡，但這是他們離著自己家園最近的地方，在他們所有人的心中，只要自己的靈魂飄過長城，就回家了。

  這就是漢人，落葉歸根，躺在祖宗身邊的執念。

  城上沒有開槍開炮，無數的人涌到了長城邊，呂謀立刻下令：「將繩子，梯子放下去，接他們上城。」

  早就準備好的繩索梯子被放下去，將士們趴在城上，對下面大吼：「快上來，快上來。」

  漢人奴隸是被驅趕著爬城的，是為打擊明軍士氣的，但所有的清軍都沒想到，明軍會來這麼一手。當時都不知所措，不知道怎麼應對了。

  而這些漢人奴隸一見，無不歡呼雀躍，毫不猶豫的抓著梯子，抓著繩子，向城頭攀爬。

  轉眼間，整個城牆都被心急回家的百姓所鋪滿。

  這個老人奮力的將這個孩子推上雲梯，但孩子瘦弱無力，剛剛爬了四五蹬就氣喘吁吁，再也爬不動了。

  老人大急，對他大叫：「爬啊。爬上去，就能活著回家啦，拼命爬啊。」

  然而無論他怎麼催促，孩子還是爬不動。

  老人就用自己的腦袋頂著他的腳，奮力的將他往上頂。

  這時候，清軍反應了過來，他們的旗主牛錄大聲下令：「放箭，射死逃跑的。快，快。」

  隨著令下，無數的狼牙箭撲了過來，整個城牆瞬間就被羽箭覆蓋，百姓紛紛如雪片墜落。

  老人一見，緊爬幾步，用自己的身體掩蓋住這個陌生的孩子，大聲的催促：「爬，快爬。」然後在不斷的悶哼中，用一隻手拼勁全力，將孩子提了起來，對著城上冒著箭雨伸出手的將士大吼：「兄弟們，接住啦。」

  孩子被甩了出去，城上無數雙手抓住了他。這個老人看到孩子被接住了，後背已經布滿了狼牙箭。

  他笑了，看到孩子平安的消失在了城牆上，他無力的鬆開了手，讓自己如落葉般墜落，最終長出了一口氣：「家，我離你是如此的近啊。」

  多擇見狀大呼：「全軍出擊，利用奴隸掩護，撲城，撲城。」

  無數的清軍嚎叫著，衝進了奴隸群中，利用城上明軍不忍開槍開炮的機會，撲上了雲梯，抓住了繩子。

  怎麼辦，怎麼辦，如果再不還擊，長城就要失守了。

  所有的人，都將目光看向了自己的班長，班長看向排長。最終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呂謀。

  怎麼辦，還擊，還是放棄？呂謀在心中做著驚濤駭浪般的掙扎。

  一面是可憐無辜的同胞，他們就差一步就回歸故里，但不還擊，那麼長城防線轉眼就會崩塌，大明幾千萬百姓就將成為奴隸。

  怎麼決斷，怎麼決斷。

  突然，一個士兵艱難的爬上了城牆垛口，拼命的揮舞著紅旗，聲嘶力竭的大吼：「我們的身後，就是我們的大明，我們的家園。兄弟們，絕對不能讓建奴再毀我們的家園。兄弟們，全體都有，聽我的命令，投彈射擊。」

  然後就在那裡瘋狂的搖動大旗。

  人都有良心，都有底線，但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必須有一個人站出來，為所有的人突破良知底線。

  這個士兵的舉動，得到了將士們的響應。他們紛紛閉上眼睛，將手榴彈雨點般投下城頭，將城外炸成一片火海。

  而就在這時候，那個士兵就高舉著軍旗，毫不猶豫的跳出城牆。

  他走了，又一個士兵爬上了城頭，繼續那個兄弟的號召。然後，再次無怨無悔的跳城自殺。

  一個又一個士兵，軍官，前赴後繼的爬上城頭，號召保衛長城，然後經受不住自己良心的鞭撻，投身自殺。

  這樣的場景，讓呂謀再也承受不住了，那些最勇敢者，都是在替自己去死。

  他猛的挎前一步，一隻大手拽住了他，另一支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李岩含淚沖他堅定搖頭。

  這時候，他絕對不能下令，不管是什麼樣的命令都不行。

  呂謀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城下那些同胞，被一批批的炸死，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又一個兄弟爬上城頭高呼，然後前仆後繼的去死。

  他真的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殘忍，是如此的冷酷無情，是如此的無助。(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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