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媽媽，媽媽！

  嘔——

  胃酸反流，侵蝕著喉管，嘴裡一股難以言說的苦澀味道。

  蘇蠻蠻一邊吐著一邊看著不遠處的屍體，那雙渾濁的眼睛也在盯著她。

  腳下都是粘稠的液體，她無法動彈，耳邊都是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咚，咚。

  突然，眼珠子轉動了下，蘇蠻蠻頓時呼吸都屏住了。

  不僅是眼珠子，那烏青的嘴也張開了些，斷斷續續地說著話，「蘇，蘇老師，你看，我不笨的。」

  是啊，聰明壞了。

  還知道直線最短，重力加持。

  蘇蠻蠻面無表情的看著不遠處慘烈的屍體，決絕地往小區門口走。

  她要離開這裡。

  玲芳已經死了，雖然現在還沒對她產生那種渴求，但她已經不是人。

  腳是軟的，她又給了自己一巴掌，疼痛支撐著她不斷往前。

  手臂抬起手擦拭著臉上的血，蘇蠻蠻知道自己時間不多。

  原以為只要離開這棟樓就沒事，現在看來是錯的。

  她不斷地往前，明明小區大門就在出門右邊直走然後拐角，可她走了很久都沒有看見拐彎的地方。

  腳下卻越來越重，好像有東西拖著她。

  拖著？

  蘇蠻蠻不敢低頭，麻木地抽出一張符紙往下貼，一股燒焦味傳來，腿上頓時輕鬆了不少。

  她不敢多看，怕被恐懼侵蝕。

  包里的符紙只剩一張了，出門只帶了三張。

  最後一張尤為珍貴，不過更珍貴的應該是包里的魂鈴，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

  萬不得已嗎？

  蘇蠻蠻的呼吸聲越來越重，身體的疲憊逐漸湧現，她慢慢停下了腳步，緩緩平復著急促的呼吸。

  不能再跑了，她跑不出去的。

  意識到這個事實後，她選擇了轉身，果然玲芳的身體還在不遠處，高樓墜下讓身體部分骨折斷裂，它就伸出手一點點往前爬。

  處境和蘇蠻蠻沒有兩樣，一個跑的筋疲力盡都還跑出十米遠，一個磨得血肉模糊只挪出一米遠。

  見蘇蠻蠻轉身，玲芳面露喜悅，「蘇老師，不走，不走。」

  「我要學，我會學好的。」

  真是瘋了。

  蘇蠻蠻苦笑著嘆了口氣，準備講講道理，半蹲下身開口，「玲芳，要怎麼樣你才肯放我走？」

  「補課，要補課，還沒到時間。」

  蘇蠻蠻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距離下課的時間還剩下十五分鐘，意思是她只要熬過十五分鐘就行了嗎？

  她微蹙著眉，衡量著可能性，最後選擇了妥協。

  反正都走不掉，不如賭一把。

  走近前，她先將魂鈴系在手指上方便拿取，再把符紙塞進襯衫胸前的口袋裡，最後是設了一個鬧鐘。

  十五分鐘，一分都不能多。

  少女邁著沉重的步伐走近了些，儘量讓自己語氣平靜，「好，我們補課。」

  話音剛落，玲芳就露出了笑，慢吞吞地讓自己從地上坐起來，有些委屈道：「課本，課本在樓上。」

  「沒關係，我們就這樣學也可以的。」蘇蠻蠻當即打斷了它的話，又回去的話，情況對她會很不利。

  幸好玲芳很聽話，乖巧的點了點頭，求學若渴地盯著蘇蠻蠻看。

  緊盯的視線讓人不太好受，但還是要演下去。

  蘇蠻蠻回想了下之前的內容，張口開始講課，內容挑選的比較簡單的那塊，從玲芳的表現來看，很怕自己笨，那簡單一點准沒錯。

  聲音一高一低，問答一快一慢。

  沒了課本，就只能採取這樣的方式，內容簡單的弊端也出來了，時間耗的太少。

  蘇蠻蠻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因為她發覺玲芳看著她的眼神在變化，求學的渴望在朝著對食物的渴望轉換。

  那種自己變成大雞腿被垂涎的眼神，她記得很清楚。

  眼看著玲芳對著她又咽了咽口水，蘇蠻蠻差點沒忍住摸手機看時間，為什麼十五分鐘會這麼難熬。

  她默不作聲的往後退了點，手指也移到了胸前口袋的位置。

  「蘇老師，我，我好餓啊……」

  不出十秒，玲芳的眼神就完成了轉變，眼睛充滿渴望的盯著蘇蠻蠻，嘴張開著，口水蔓延低落，牙齒都在微微打顫。

  十三歲的孩子不懂那麼多，只知道表達自己的飢餓，甚至是在看見蘇蠻蠻後退後露出幾分委屈。

  全憑著本能用力往蘇蠻蠻的位置趴。

  吃，好想吃……

  當事實驗證在蘇蠻蠻面前，她才真切認識到夢緣的話，以及媽媽日記里的內容。

  她的眼神是茫然的，不知所措。

  就算明白也會來的吧？那麼多錢沒有還，媽媽的住院費，弟弟的補課費。

  每一樣都讓她不得不來。

  玲芳顯然被欲望侵占，速度竟然比之前快了很多，轉眼間就快爬到蘇蠻蠻面前，牙齒摩擦碰撞的聲音如此清晰。

  一公分，兩公分。

  當抬起的手指即將落在蘇蠻蠻腳下的時候，她用力將符紙貼上了對方腦門，燒焦的味道瞬間散開。

  尖銳的叫聲幾乎刺破耳膜。

  她知道自己跑不出去，所以她選擇了直面恐懼，在燒焦味道出現的瞬間半蹲下去，直接抓住冰冷的手腕用力一扭。

  咔嗒一聲。

  緊接著是另外一隻手。

  呼，她低喘著，掏出了手機看時間，倒計時六十秒。

  尖叫過後，符紙沒了，玲芳眼神里充滿了怨恨與兇惡，她大叫著眼裡竟流出了血水，她在哭。

  「媽媽，媽媽！」

  三十秒。

  蘇蠻蠻隱隱不安，二十秒。

  奇怪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她仰起頭去看，數不清的肉塊從窗戶墜落，打在地上發出悶響，濺出的是鮮紅的血液。

  像是剛剛從屠宰場拿出來的肉。

  玲芳饑渴地張開咬住面前的肉塊，不斷咀嚼發出黏膩的聲音，從頭到尾她的眼神都沒離開過蘇蠻蠻，好像啃食的是蘇蠻蠻的肉。

  噁心再次湧上心頭，可蘇蠻蠻嘔吐不出來。

  十秒。

  她看見玲芳的手臂上長出了什麼，支撐著她的身體，多出的牙齒讓口腔擁擠，碰撞時發出刺耳的聲音。

  五秒。

  拼湊的肢體活躍有力，試探性地往前動了動。

  三秒。

  像是一隻蛤蟆一躍而起，嘴咧得很大，血紅的肉絲還掛在上面。

  不行！她還不能死！

  弟弟和媽媽都還需要她的照顧！

  牙齒用力咬破了舌尖，鮮血溢出唇角，蘇蠻蠻伸出手指纏繞魂鈴，張口含住了冰涼的鈴。

  一秒。

  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