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充軍

  在整個社會的基調都是以男性為尊的情況下，彭沁潼的話語和行動，絕對可以用大逆不道來形容。

  前任皇帝的確賦予了她至高無上的權力，有前任皇帝親自授予的長劍在手，除了現任皇帝之外，朝堂上，所有人她都可以殺。

  可現任皇帝並不如前任皇帝一般信任她，甚至可以說相當提防她，至於那把長劍是否還能起到朝堂之上所有人皆在她之下的作用，還得另算。

  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現任皇帝都始終沒有對她這樣大逆不道的行動進行表態，那就證明現任皇帝本質上是支持她的行動的。

  顛覆社會的規則也一定要讓更多的人充軍，這就證明了一件事。

  邊境絕對比他們想像中的危險，而伊甸之城，絕對隱瞞了很多事情。

  在對邊境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去參軍，太過於危險了。

  盛意歡全都明白。

  「三姨，我都明白。」盛意歡的語氣平靜，臉上的神情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這些問題她很早就想過了，「我知道很危險，我知道伊甸之城肯定隱瞞了什麼。可是三姨，就這樣活一輩子，我不甘心啊。」

  柳月望著盛意歡，第一次從自己這個外甥女的眼中感覺到了強烈的戰意，一時間不知道究竟應該說些什麼。

  「我知道，三姨，你說的這些我真的明白。我也知道伊甸之城肯定隱瞞了我們很多事情，邊境絕對不可能是一片淨土，甚至可以用相當危險來形容，否則作為將軍的彭沁潼也不可能用這種手段來吸引女性參軍了。」

  「用這種手段吸引女性參軍，那就意味著一件事，那就是，現在很危險，僅憑這些男性，想要度過危機，那是遠遠不夠的。」

  柳月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示意盛意歡繼續說下去，自己有在聽。

  盛意歡的眼神冷靜，道：「沒有人不希望自己留給後世的名聲是好名聲，不是嗎？即便是她不在意，也是如此。沒有人會希望自己帶著罵名遺臭萬年吧？更何況她是一個地位很高的女性，名聲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她也不需要加強自身的爭議性，提高自己的名氣。」

  彭沁潼的名氣很大，不止是因為她在軍隊中實行的男女平等的政策，更重要的是，她的父親就是上一任駐守邊疆的將軍，而她，是她父親唯一的女兒。

  她的父親是上一代皇帝天意皇帝的摯友，爺爺是天意皇帝的老師，她的名氣比起天意皇帝的子女也相差不大，甚至可以說是更勝一籌。

  從能站起來就開始學習戰鬥，戰鬥力拔群，名氣大得嚇人，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即便是她是女性，也同樣如此。

  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需要用這種手段來提高自己的名氣，凡是行動，必定有她的原因。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現任皇帝對她大逆不道的發言選擇了沉默。

  即使盛意歡並不清楚這一切的原因，卻也能猜到，這一切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可她還是這樣做出了這樣的行動，對吧？」盛意歡留意軍隊的事情已經很多年了，幾年的時間完全足以讓她想清楚很多事情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在我們現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之下，執意在軍隊推行男女平等，她肯定付出了很多。」

  「越是如此，那就越是證明，在軍隊推行男女平等的政策，這不是她想不想的問題，而是她必須這樣做，用這樣不符合現在社會政策的行動，來吸引大家參軍。這反而證明了一件事。」

  「這表明邊境的狀況遠比我們想像中的更加惡劣。」

  見盛意歡自己都將原因分析而出，柳月臉上帶著些欣慰，至少這就證明，盛意歡想要充軍，從來不是意氣用事，緩慢點頭道：「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還要進行參軍？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理由，意歡，你至少要將我說服。我是你三姨，我看著你長大，我無法看著你去送死。」

  盛意歡心中一暖，無奈地苦笑兩聲：「三姨，我的想法很簡單。與其在部落中就這樣被排擠著度過一生，那不如我自己走出去。」

  「如果我運氣好的話，我能夠給自己爭個一官半職回來，從此之後，沒有人敢看不起我，我也不至於被欺負。運氣不好的話，我也不用在回到部落中受到折磨了，是吧？」

  「三姨，這種是個人都可以打我、罵我、瞧不起我的生活，我已經習慣了。這種習慣，真的很恐怖。三姨，你見過獵人團中那些三四十歲的中年女性嗎？」

  柳月面色一怔。

  她平時很少來獵人團這邊。

  獵人團中人在部落中的地位尷尬，大部分人是能不和他們接觸就不和他們接觸的，只是因為盛意歡在這裡，她偶爾會過來看看，突然聽盛意歡說起獵人團中的那些中年女性，她還有些無法回過神來。

  在盛意歡的提醒下，她才恍然間想起，這些獵人團的成員在三四十歲後，表情完全麻木，機械地順應現在的生活。

  如果盛意歡什麼都不做，等她三四十歲之後，恐怕也會變成她們的翻版。

  很顯然，這不是盛意歡想要的結果，她也絕對不想要看見盛意歡，變成這種樣子。

  盛意歡輕聲道：「三姨，我今年才十六，我未來還有幾十年，我很害怕，真的。我怕我完全習慣這樣的生活，我也怕我因為這些事情變得麻木，最後選擇接受，我一點也不想在我三四十歲的時候，變得和她們一樣。」

  「我知道，變成這樣不是她們的原因，但是三姨。」盛意歡抬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我很恐慌，我害怕我以後變成這種樣子。」

  柳月還想要說些什麼，嘴唇翕動，最後卻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她希望盛意歡安全，但卻不希望盛意歡最後思維變得僵化，變得麻木，機械地順應著這樣的生活。

  這不是她想要看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