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邊境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盛意歡現在就已經感覺到了。

  她每天的生活都相差不大，大多數時候是和獵人團的大家一起外出打獵，畢竟人多，比較安全。也有不少時候是她自己一個人去，一個人去也有好處，至少不用擔心物資的劃分。

  每個人的戰鬥力是不同的，大家成團外出打獵也很難做到絕對的公平，基本上每隔一段時間，獵人團就會發生因為獵物劃分不均而發生矛盾的事情。

  而她的生活就是，打獵、換物資、回家吃飯睡覺，打獵、換物資、回家吃飯睡覺。

  四年，僅僅是四年，她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為了活著就已經是拼盡全力了，她能夠用來思考的時間幾乎可以是沒剩多少了。

  她想要反抗這些規則的念頭，在時間的流逝中，緩慢地被消耗著。

  這種感覺讓盛意歡覺得汗毛直豎。

  「我想要試一試，我能不能走出去，我能不能逃出這個怪圈。所以，我要離開這裡，我要去參軍。如果我能活著拿到官職，那我血賺。如果我直接死去，那也不過是提前走向既定的結局而已。」盛意歡眼神中的戰意噴涌而出，直視柳月的眼睛。

  「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我是真的想要放手一搏，三姨。不管怎麼說，我的日子不可能比現在更差了。無論最後的結局如何，我始終想要去試一試。」

  柳青原本還想要嘗試一下是否能夠將盛意歡說服，可看著盛意歡的表情，那些勸解的話就像是卡在了他的喉嚨中，說不出也咽不下。

  部落對盛意歡來說，實在不是個好地方。

  別人不清楚盛意歡這些年過得是什麼日子，她卻是再清楚不過。盛意歡這些年活得很辛苦，部落中人大多看不起她，盛麟和柳青也不在乎這個女兒，族長的女兒的身份，反而讓她所受的欺負變本加厲地再上升。

  而她，無論被怎樣對待，他都無法進行反抗。

  這是世界的規則。

  盛意歡今年也不過十六，未來還很長，真要讓她過上一眼就能看到結尾的日子，柳月同樣也不願意，思來想去，柳月完全找不出一個阻止盛意歡充軍的理由。

  哪怕她清楚，充軍的危險性很高，也是如此。

  如果說盛意歡對這個部落還有什麼牽掛的話，大概就是捨不得她和大舅了。

  「抱歉意歡，是我和你大舅沒有將你護住。但凡我們能夠將你護住，你的日子也不至於這麼難過。」望著盛麟平靜的雙眼，柳青嘆了口氣，道，「這樣也好，離開也好。你說的也是，離開總比留在部落中好。」

  「你的人生還很長，與其將你困在部落，就這樣讓你過一輩子，倒不如讓你走出去，至少你能夠看見外面究竟是什麼樣子。」

  「預計充軍的時間是一個周之後，也就是這個月十六。」柳青面色凝重，道，「既然已經做好了決定，那就做好去邊境的準備吧。」

  柳青沒有拖沓的習慣，盛意歡已經做好了準備，也說清楚了自己的想法，他也沒有阻止的意思，直接步入正題：「這次充軍和以往似乎有些不同。」

  柳青道：「去年來招人充軍的時候，負責招人充軍的，是彭沁潼將軍手下的兩位副官，一男一女，在對報名的人進行一定的戰鬥力測試之後，合格的人就被他們帶走。往年也都是這樣，你應該是知道的，近些年來，他們對戰鬥力的要求越來越低了，這不是一個很好的兆頭。但是今年和往年卻是有所不同。」

  「你大舅一直知道你想要去參軍，稍微打聽了一下。今年負責招人充軍的，並不只是彭沁潼將軍手下的兩位副官，還有現任皇帝最小的妹妹余坦君公主，和太子殿下余景州，最重要的是，這次他們不會對任何人進行戰鬥力的測試，只要報名就收。」

  「邊境的狀況絕對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嚴峻。」

  盛意歡點了點頭。

  若是軍隊不缺人的話，軍隊絕對不可能連戰鬥力的測試都不做，直接變成現在這樣，只要報名就收下。

  「還有一個周的時間。意歡，我建議你將你所有的魔種的骨頭皮毛這些，賣了換成食物，這一個周就不要外出打獵了。」柳月認真的道，「只要不外出打獵，你就不會受傷。你身上雖然沒有什麼很嚴重的傷勢，但是也有不少小傷，為了以防萬一，這段時間還是不要外出打獵的好。」

  盛意歡也知道柳月是為了她好，道：「我知道了，三姨。」

  柳月又叮囑了不少類似於「和魔種戰鬥的話要小心」「要注意安全」之類的話，盛意歡也都認真地聽著。

  等到柳月說累了，停了下來，都已經過去了兩三個小時了。

  柳月從自己的口袋中取出一枚懷表，看了一眼時間，嚇了一跳：「都這個時間了嗎？不行，我得趕快回去了。我嘮叨了這麼久嗎？真是，年紀越大，說話也越來越囉嗦了。」

  「哪有。」盛意歡笑道，「我就喜歡聽三姨說這些關心我的話。」

  「真是，你就喜歡哄我開心。」柳月白了盛意歡一眼，走到了門口，見盛意歡還要送，搖頭道，「沒事，不用送我，我能找到路的。」

  柳月站在門口，並沒有立刻離開，目光在盛意歡的房間中打轉，最後落在了盛意歡的臉上，目光相當柔和。

  她輕聲道：「意歡，別死了啊。我等著你成為軍官的那天。」

  盛意歡伸出自己的左手，翹起自己的小指，對柳月道：「我向你保證，一定會拼盡全力活下來的。」

  「真是的，十六歲的人了，幼不幼稚啊？」說是這樣說著，柳月卻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指，和盛意歡拉鉤，「一定要活著回來啊。」

  盛意歡目送著柳月越走越遠，逐漸消失在夜色中，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低頭看著自己的左手，然後握緊，用只有自己能夠聽見的聲音輕聲說著——

  「要活下來啊，盛意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