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規則（中）

  盛意歡的確是很討厭柳青，這一點，她自己從來都不掩飾，也不覺得自己需要掩飾。

  她和柳青的關係就是這樣，明明她們是有血緣關係的，這世界上最親的親人，卻都恨不得將對方剝皮吃肉。

  可即便是這樣，盛意歡從來沒想過，柳青最後的結局會是這樣，也從來沒想過，要讓柳青的結局變成這樣。

  這是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的東西。

  但是最後的結果卻是這樣的結果。

  盛意歡無論如何也不能忍受。

  路浩羽沉默了一會兒，道：「隊長，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確是想要讓你的生母得到懲罰的，卻從來沒想過，她最後的結局會變成這樣。哪怕是她死了，你也認為比這個結局更好，對嗎？」

  盛意歡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路浩羽的說法。

  她甚至想過柳青直接死，她也沒想過柳青會落成這個下場。

  路浩羽搬了凳子，走到盛意歡的床對面坐下，道：「你想要知道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嗎？」

  不等盛意歡說話，路浩羽便繼續道：「原因其實很簡單。就像是你的三姨所說的，『她擁有什麼』。你的大舅還是有一個官職的，對吧？我猜，他之前應該是做得很不錯的，所以他才能在出了這些事情之後，還穩居自己的位置上。」

  「而你的三姨最後的結果卻是這樣。因為你的三姨什麼都沒有。」

  路浩羽沉默了一會兒，道：「其實不是她們什麼都沒有，是女性，什麼都沒有，這點，我相信，隊長你是能夠理解的，對嗎？」

  盛意歡沉默了一會兒，只覺得自己的喉嚨乾渴，吐不出一個字來。

  是的，她能夠理解的。

  她比誰都能清楚地理解，在這些社會的規則之下，女性，什麼都沒有。

  「所以，隊長，不要責怪你自己，這並不是你的錯。也許你的行動的確是推動了這個結局的發生，但歸根結底，這並不是你的錯，是部落的規則的錯，你明白嗎？」

  「隊長，你好好地想一想，這一切，真的是你的錯嗎？真的全都是你的錯嗎？如果不是有讓她成為『屋女』的規則在，即便是你殺死了你的生父，她也不可能會落得這樣的結局。」

  路浩羽的話語平靜，只是眼神卻始終注意著盛意歡的方向。

  在這一刻，路浩羽總算是感覺到了，自己提出和盛意歡一起來到盛意歡的部落中，究竟是一個多么正確的決定。

  如果是盛意歡一個人在這裡，她就會陷入無限的痛苦和內疚中。

  路浩羽一直都知道，盛意歡一直擁有很強烈的道德感。

  就像是在清剿之月的時候，因為她的存在，他們整個隊伍需要負責相對來說比較困難的區域，她也會和大家道歉一般。

  如果只是盛意歡一個人在這裡，她會無法接受，自己的行動，造成了這樣的結果的。

  盛意歡垂著頭，一言不發，路浩羽知道，她又在想一些有的沒的了，好歹相處這麼長一段時間，盛意歡在想什麼，她不說完全知道吧，卻還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路浩羽起身，走到盛意歡的面前，然後蹲了下來，道：「隊長，你看著我。」

  直到這時，盛意歡才將自己的目光落在了路浩羽的身上，只是卻什麼都沒說。

  路浩羽還是第一次見到盛意歡這樣失落的表情。

  「造成這樣的結局的人，並不是你。你應該明白。造成這樣的結局的，是這個世界的規則。」路浩羽一字一頓的道，「這不是你的原因，是這些規則的原因，如果這些規則不存在的話，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這不是你的錯，是規則的錯。」

  盛意歡問道：「你之前所生活的部落，也是這樣嗎？」

  「不錯，也是這樣。」路浩羽沉默了一會兒，臉上的笑容都變得有些難看，道，「我的母親死後，我的日子才變得好起來的，我認為很諷刺，我也覺得這些規則很畸形。」

  「我的母親在臨死前還在感慨，她死了，我之後的日子就會變得好過一些，但是隊長，我其實，非常痛苦，真的。但是這不是我的錯，就像是現在，這些問題並不是你的錯一般。」

  「你與其恨你自己，不如去痛恨這個規則。」

  「這個規則，才是造成一切的元兇。」

  說完後，路浩羽起身，離開了盛意歡的屋子，給了盛意歡安靜思考的空間，自己則是走到了盛意歡的屋子門口，稍微站了一會兒，目光從四周掠過。

  盛意歡的屋子是最破舊的，比起其他人的屋子，看上去都要破爛不少。

  聽了盛意歡和柳月的交談，路浩羽也能猜出，盛意歡的家庭情況其實並不糟糕。父親是族長，大舅也是一個官員。

  如果說，盛意歡沒有這麼高的個子，沒有臉上的胎記，眉眼間也沒有這麼強的攻擊性的話，哪怕是她只是個女子，日子都要好過得多，至少不會住在這麼一個破爛的屋子裡。

  「別開玩笑啊。這怎麼可能是隊長的錯。」路浩羽靠在門口，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這一切和她有什麼關係，這一切明明全都是規則的錯啊。」

  獵人隊這邊有不少人路過，看著路浩羽站在門口，不少人的目光中都帶著些好奇。

  而路浩羽也發現，盛意歡所在的部落，獵人團中，至少有超過一半的人，是女性。

  路浩羽嘆了口氣，打開了虛擬面板。

  他們隊伍的群聊中，消息已經不少了。

  孟柔：耶，到家！有沒有人懂我！有沒有人懂我！

  齊默言：懂你什麼？

  童淮：？

  段雪飛：怎麼了嗎？

  孟柔：我家裡的親戚以前總說，我一個女孩子，空有一身力氣，什麼用都沒有，嫁不出去，說我廢物。

  孟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有軍銜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柔：笑死了，廢物究竟是誰啊？

  孟柔：我說我現在已經有了軍銜，我看著他們的樣子，我就覺得非常爽快！有沒有人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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