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5章 險地

  禿鷲遠遠目睹樓船降落，許多氣息渾厚的流光湊過去。

  轉身一搖一晃在地攤區無聊亂逛。

  不曾想與商業競爭對手六眼鳥撞面，兩個禽妖冷哼腦袋歪向兩邊擦肩而過，心裡暗暗詛咒對方飛行遭遇靈氣亂流，落地碰見貓妖，落樹上踩斷樹枝。

  晃著晃著，無意間聽見集市裡的修士討論。

  「聽說沒，最近囂張襲殺修士的劫修踢到鐵板了，就剛剛，在北門外被大人物一掌拍成肉泥。」

  「哦？這是好事啊！總算能夠安心外出辦事了。」

  「據說是個氣血渾厚的體修，渾身沒一塊完整骨頭，不然還能賣給邪修煉製殭屍，氣血散盡毫無價值，實在可惜。」

  說者無心但聽者有意，禿鷲眼睛瞬間瞪大轉身蹦蹦跳跳跑向北門。

  風風火火跑過街道穿過黑市陣法門戶，超強的視力立刻鎖定某處新鮮的深坑，血漬濺的到處都是。

  過路的修士們看著皺巴巴光頭禿鷲妖跑進路邊掌形深坑。

  禿鷲一看忍不住驚嘆好傢夥。

  原本約莫二丈身高鐵塔般壯漢，此刻碎成一灘肉泥，骨頭都碎了，卻也方便吞掉骨頭不至於浪費食物，據說體修骨頭蘊含強大生命力，吃了大補，心底默默感謝那位大人物賞賜美食。

  倒霉蛋僅腦袋還算完整。

  本打算立刻開始用餐，忽然發現壯漢還活著。

  或許體修者生命力較強，身軀成肉泥尚未死透，眼皮顫抖睜開眼看向俯視他的禿鷲。

  皺巴巴光頭凸嘴露出友善笑容。

  「莫慌莫慌，某從不吃活肉，您慢慢死，等您死了我再吃。」

  「……」

  壯漢眼睛猛眨幾下，或許想說話，奈何連神識傳音也做不到。

  禿鷲妖真的蹲在肉泥旁邊安靜等待。

  「某最有耐心，而且早就買通黑市巡衛，黑市內外所有腐肉都歸某所有。」

  「……」

  也許壯漢劫修受不了禿鷲等著吃自己這種煎熬，又或者選擇做劫修便有了心理準備，當場選擇自盡，僅剩一點真靈循著指引飄向幽冥。

  禿鷲妖開始天生事業……

  黑市，一道道遁光落向那艘巨大樓船。

  有資格居住黑市中心享受濃郁靈脈的仙修皆出現在樓船上，有的進入樓閣內部拜見，有的只能含笑站外面，即使明知不會入內也要登船獻上一份禮物站一會兒，來了受冷臉只是小事，不來的話那可就是態度問題了。

  三樓，寬敞書房，眾仙人恭敬垂首，主位相貌年輕人端坐翻閱玉符。

  看完近期所有情報，年輕男子揮揮手，侍女輕輕收起帷幔露出窗外龍形天柱山。

  垂首站在前面的幾個仙修互相使眼色，其中長須老者無奈出頭。

  「巡使上仙，我等於城中準備了接風洗塵宴，還請上仙移駕享用。」

  誰知巡使仙眺望天柱山並未回應。

  仙修們眼神交流無果，只好安靜等待不敢多言。

  半柱香時間。

  年輕巡使收回目光。

  「預言……」

  說了兩個字又開始沉吟。

  等了許久，某位身穿盔甲的仙人無奈上前幾步。

  「巡使上仙放寬心，吾等設下層層天羅地網，每艘過路的飛舟中途隨機由不同仙將搜查三次，搜索飛舟所有乘客儲物法寶，保證不讓那把刀通過防線。」

  聞言，年輕巡使手指在桌上點了點。

  「百年前諸位也是同樣的說辭，可以想像，八個方向仙域防線皆是相同的境況。」

  另一仙修湊上前。

  「使者勿憂，吾等已加緊煉製更多輔助偵測的法寶和大陣。」

  誰知巡使反而露出幾分嘲笑。

  「偵測？浪費資源的廢物而已，自欺欺人罷了，徒增笑料。」

  這番話說出口之後，在場的仙修紛紛低頭裝作什麼也沒有聽到，發明偵測法寶者是仙域內有名的大人物，人家天驕說幾句沒什麼，底層可千萬別參與進去，沒必要得罪仙族核心大人物，容易惹來禍事。

  誰知在場的仙修有那位仙族大人物後裔子孫，聽到這話心裡不舒坦。

  忍不住面露不滿拱手說道。

  「巡使上仙，我們葶山一脈老祖煉器之術聞名仙界，怎麼會是廢物？」

  眾仙頭更低了，儘量降低存在感。

  年輕巡使看了對方一眼。

  「葶山老祖修為境界可敵得過神獸白龍？」

  冒頭的仙修臉色變了幾變，無奈只能實話實說。

  「是白龍更強。」

  「吾再問你，可曾煉製出比白龍刀兵更強的利器？或者比龍槍更強的神兵？」

  「呃，這……不曾。」

  無需多言，這下連在場仙修也開始懷疑輔助偵測的法寶能力，越想越覺得好像真的不能偵測到那把刀，如此一來之前所有部署算什麼？大量仙兵駐紮忙活這麼多年白忙了？

  再想想又不敢完全贊同，因為族內各脈互相攻伐爭鬥，上邊水太深。

  無論怎樣低頭裝聾作啞准沒錯，神仙亦要時不時的恍惚幾次。

  年輕使者沒有繼續關於輔助偵測法寶的話題。

  「今日開始重點搜查去往天柱山的人以及妖魔鬼怪，發現可疑刀兵直接收繳，各營加強巡視！本使隨時巡查，瀆職者扣除三年俸祿！」

  「遵令！」

  眾仙恭敬行禮，會面不歡而散。

  新的命令很快傳至各地，沒有片刻耽誤，然後該閉關的繼續閉關，該訪友的外出訪友。

  八個方向各仙域控制區之大遠超想像，刀只有一把，天柱山下還有構成大陣陣眼的宏偉仙城，天知道白龍神兵從哪裡經過，且仙城才是真正防線，外圍作用有限，守在這裡可免除被調往戰場前線與蛇妖軍血戰，又不是氏族核心子弟，能待在這荒原安穩度日已經很不錯了。

  夜幕降臨，黑市燈火亮如白晝，賭場盡情歡呼酒樓碰杯喧譁，地下拍賣行爭相出價……

  奢華的樓船反而最為清靜。

  三樓書房。

  房間內僅書桌上一盞燈籠點亮，年輕使者站窗前眺望夜幕下的黑市和天柱山。

  他隱隱有種預感。

  那把刀肯定正在接近天柱山。

  有心攔截卻無力可使，接手任務幾百年來兢兢業業，也只是盡力維持防線正常運轉，仙域內部種種沉疴弊病已有積重難返之象，例如眼前所謂十幾萬仙兵天羅地網，真的能發揮作用嗎？

  疲憊轉身走回書桌前，催動法寶展開地圖。

  目光不斷掃視各處，設想自己攜帶神兵走妘氏仙域防區會經過哪些地方。

  灑進書房的月光從左側移到右側，侍女換了新蠟燭，不知不覺在地圖前站到窗外天色魚肚白。

  最後注視艮龍嶺……

  清晨。

  在荒野遊盪整晚的夜梟飛回黑市，剛好碰見樓船緩緩升空，看了兩眼便不再關注，撲棱翅膀落地，瞧見路邊深坑底部泥土血紅色，血液鮮而不腐，不知哪個倒霉蛋仙修被一巴掌拍死，猜測肉和骨頭可能被禿頭臭鳥吃了。

  走進大陣回到黑市，偏僻角落隨便找棵枯樹站上去開始睡眠。

  遠方，帶草帽辛苦趕路的馮英二人迎來了日出。

  她們已經踏上距離黑市最近的險地，地面光滑平整如鏡，方圓萬里皆是鏡子般大地。

  當通紅大日升起，東方整片大地染上濃鬱金紅色。

  馮英停下，抬手撥開發絲看日出。

  「真美。」

  雨站到馮英身旁看太陽。

  「是挺美，當年大日浩劫灑落的一朵太陽真火焚燒所致，大地萬物被融化，水晶厚度至少數十丈，是離開黑市後第一處險地，也是危險程度最低的險地。」

  天空之境很美，但不宜久視。

  光滑平整的水晶地面散發微弱太陽真火氣息，當陽光照射會產生變異，折射的光線容易灼傷眼睛，即使用靈氣保護雙目也擋不住，除非閉上眼睛，閉上眼睛用神識探路同樣行不通，因為稀薄的太陽真火會灼傷神識，除非佩戴某些陰寒屬性寶物防禦。

  顯然倆女孩有點兒貧困，好在還有其它辦法應對。

  陰陽相生。

  陽氣充足的地方大概率會有陰性物質，禿鷲提供的辦法很簡單，在水晶地下尋找一種黑色晶體，挖出來削成薄片保護眼睛，再將黑水晶磨成粉塗抹皮膚防曬，即使初入修行界的菜雞也能輕鬆製作。

  趁著清晨陽光不算強烈，很快找到大塊黑色陰寒晶體。

  馮英拔刀，切豆腐似的挖出大塊黑水晶。

  兩人很快完成製作。

  馮英削制兩片圓形薄片並安裝金屬絲，卡在鼻樑上剛剛好。

  雨突發奇想弄出長方形薄片，磨平四個角，中間打磨缺口可以架在鼻樑上，兩端拴紅繩在腦後繫上，對鏡子左右看看感覺非常滿意。

  再將水晶粉末塗抹身上，瞬間清涼許多。

  「這東西可能要陪伴我們幾個月，好消息是白天不會有仙兵巡查，我們先尋找路標。」

  禿鷲提供的路線圖明確標註白天不會有仙兵。

  當太陽升高，兩人也認為仙兵不會在水晶大地上空巡使，因為強烈的反光入目皆是白茫茫，炎熱，火靈氣肆虐，即使有鏡片也看不清百丈外，白天駕乘飛舟巡邏沒什麼意義，入夜後才有仙兵飛舟例行公事。

  兩人儘量用法袍蓋住全身，低頭在半透明水晶里仔細尋找什麼。

  找了一個時辰，終於找到禿鷲標明的路標，如琥珀般封在水晶里的一幅畫，很大很大的畫，油墨模糊，隱約能看出是一座青翠蒼山。

  記載此山是某位仙人洞府所在，可惜運氣不好，被太陽真火潮汐洪流覆蓋淹沒，耗盡仙氣支撐片刻勉強留下模糊不清的輪廓。

  好奇的兩人找到了畫上仙山洞府位置。

  雨俯身用袖子抹去地面灰塵。

  「英子快看！」

  馮英以刀拄地半蹲，墨鏡後的眼睛觀察水晶深處。

  可見山畫崖壁位置有雕樑畫棟的精美門廊，牌匾字跡模糊不清，朱紅色大門半掩。

  門縫裡有童子只露半個身子，可能是來不及反應就被定格。

  但是。

  兩人發現那個童子好像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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