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逆師

  「Ik s'abee.」

  阿塔尼斯聽奧古斯都這麼說著，只是認命般地道出了一句星靈卡拉尼語，此為命中注定的含義。

  第一次戰爭期間，阿塔尼斯曾奉最高議會之命前往查爾，將被認定為背叛者的塔薩達爾帶回艾爾受審。

  那是他們第一次站在對立的立場上。

  在卡拉中，塔薩達爾的「背叛」一望而知，他對此也未曾有絲毫的掩飾。他何等大逆不道地接受了放逐者的思想，竟然同時掌握著聖堂武士與黑暗聖堂武士的力量。

  但阿塔尼斯並未從塔薩達爾的意識中感受到任何的邪惡力量，反倒信服於他獻身於人民的勇敢決心。

  塔薩達爾那令人永生難忘的功績為他贏得了聖堂武士們的尊重與信任，他始終堅毅，不曾有絲毫的動搖。

  阿塔尼斯絕不相信塔薩達爾會背叛他的信仰和人民，絕不相信他高潔的靈魂已經被黑暗聖堂武士所腐化的流言飛語，堅定地站在了塔薩達爾的這一邊。

  那時，他們還有卡拉，只要開誠布公，尚能彼此理解，消弭分歧。

  可這一次，卡拉中卻真的正寄宿著一個邪惡的薩爾那加，塔薩達爾的靈魂被囚禁在他自己的身軀之中，他也千真萬確地被腐化了。

  曾經的救世主卻在親手殺死那些因他而得救的。

  「艾貢剛剛發來消息，說神器已經充能92%。」不知道怎麼的，奧古斯都能從阿塔尼斯的臉上瞧出人類那樣灰心喪氣的表情來：「只要再堅持一陣，他就能啟動神器。」

  說到這兒，奧古斯都的眼角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不論是光芒閃爍的巨幅全息螢屏還是行星要塞觀察窗外的景象，那可怕的場面都令人絕望。

  沒人注意到天是什麼時候變亮的，這時候也沒人會在乎這種事情。

  無數象徵著死亡與毀滅的武器射線如同一張大幕般籠罩著天空，間歇不斷的、堪稱瘋狂的軌道轟炸撼動著大地，巨大的衝擊波掀起強風，帶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讓人感覺星球的兩個半球都在這可怕的攻擊下掉了個個兒。

  當奧古斯都朝熱鬧非凡的天空中看去時，他正看到成百上千道火焰從地面上竄入雲層或者是落下來。而有的時候，長達幾萬英里的巨型火炬會將天空一分為二，緊接著毀滅性的光束就會席捲大地。

  有兩個行省的地貌被人造的地質變動永久地改變了，並且仍然在不斷變化。森林早已燒成灰燼，只剩下了玻璃狀的焦土，縱橫交錯的巨型溝壑即使是在艾爾的軌道上也清晰可見，原本鬱鬱蔥蔥的美麗星球如今看上去就仿佛是有著寬廣裂谷和超巨型荒漠的火星。

  亞頓之矛，此次戰役中最龐大也最強大的單體星艦已經動用了其艦載中控系統中的三個來支援地面戰場，包括守護之殼和時空凍結這樣足夠改寫當下戰爭形式的可怕武器。而作為回應，奧塔里斯之傲也以同樣可怕的火力傾瀉在星靈人類聯軍的身上。

  從未有如此之多的星際戰艦下降至近地軌道以下作戰，要是奧古斯都能夠在高能粒子武器和核爆炸所帶來的強光中長時間地盯著天空，那他至少能從頭頂上數出二十多艘帝國戰艦，而星靈戰艦的數量是這個數字的十倍。

  就奧古斯都知道的，就在距離艾爾方圓幾十光秒的區域內已經遍布蟲群和黃金艦隊的戰艦，而他們的艦隊則完全失去了對局勢的掌控。

  帝國的各個艦隊都接連被擊敗，只剩下一艘艘戰艦各自為戰，被層層迭迭的黃金艦隊戰艦和蟲群分隔開來，而星靈們的情況不會比這好多少。

  總之，即使奧古斯都能重新集結艾爾星系內部的所有戰艦，就是基於最樂觀的估計，恐怕其規模也僅能達到他們剛剛抵達這裡時的十分之一，還能作戰的可能不過只有兩三百艘。

  而要知道，不過是一個晚上以前，他們手裡的戰艦還接近全艦隊數量的一半。

  結果就是，黃金艦隊正在艾爾的高空軌道上對著地表狂轟濫炸。

  他們不僅已經失去了太空戰場，地面上的處境也非常危急，黃金艦隊僅部署到戰場上的狂熱者軍團人數就超過了他們，就更不要說其他強大的星靈戰士和戰爭武器。

  奧古斯都知道，兵敗如山倒就是這樣，他們大勢已去，他們正在輸掉這場戰爭。

  而扭轉戰局，反敗為勝的唯一希望就在於薩爾那加神器是否能夠真的奏效，暫時地束縛住埃蒙的意識，給塔薩達爾和聖堂武士們切斷神經束脫離卡拉爭取時間。

  這種極端的計劃，要是換奧古斯都以外的其他人提出來，就是取得最高統帥部里的統一意見大概都要花費很長時間。但奧古斯都一聲令下，泰倫帝國就開始整軍備戰，哪怕有許多人都覺得這個計劃相當的瘋狂。

  「陛下，亞美利哥號科學船的傳感器陣列顯示，敵方母艦母艦摩拉頓主炮已經鎖定了你所在的行星要塞，預計兩分鐘以後開火。」馬特·霍納突然出現在頻道里，從聲音里聽得出來，就是他在經歷過如此慘烈的戰鬥後，也感到緊張和疲憊。

  摩拉頓是一艘在艾爾淪陷以後被喚醒的星靈母艦，她是如此古老，甚至是已知的原型艦之一。就泰倫帝國得到的消息，這是艘火力強大的戰爭母艦，配備了足夠焚燒一個殖民地的可怕武器。

  據說設計該母艦的星靈工程師曾相信在達烏教義的教導下他們永遠不會用到這些武器，但他顯然弄錯了。

  「通知所有人，趕快離開這兒！」奧古斯都沒有猶豫，立即帶著人離開了行星要塞指揮室。

  外面是用水泥臨時澆築的陣地，上面到處都是鋼筋混凝土和普雷鋼建造的臨時掩體和防空飛彈塔，只不過裡面的帝國士兵現在都在撤離。儘管這些士兵絲毫沒有慌了手腳，但想必在頭頂上的那些星靈眼裡，他們不過是從被翻開的石頭下面逃出來的一群鼠婦。

  要塞頂部的那門伊比克斯機炮剛才還在隆隆作響地噴涌著火焰，空氣中瀰漫著燒焦的臭味和電離空氣的味道。幾百碼外就是一片被炮火犁過幾遍的陣地，黃金艦隊聖堂武士充盈著怒火的吶喊聲已經很近了。

  奧古斯都頭也不回地向後面撤退，這時候己方防線早已收縮至神殿周圍。更確切地說，他們已經被敵人逼到了牆角。

  如果奧古斯都此刻正站在神殿上方的某一艘帝國戰艦上，他就會看到一副極為壯觀的景象，沿著戰線不斷推進的狂熱者軍團就好像是一座移動的黃金之城，高聳入雲的巨像在這裡隨處可見，到處都是熱線槍留下的黑色焦痕。

  就是玩命地跑，快跑到神殿前的最後一道防線前的時候，他們還是被隨後到來的一股衝擊波掀翻在地。

  回頭看去，一艘莊嚴華美的星靈母艦正不斷地向地面宣洩怒火，純淨的純淨光束好像是酒吧里的搖頭燈那樣左晃又掃，空氣分子電離後產生的嗞嗞聲充斥著整個戰場。

  儘管那裡早就不剩下什麼人了，但這艘母艦還是把地面上的所有東西都燒成了灰，包括幾支沖在最前面的黃金艦隊星靈部隊。

  「你娘的，他們這是來真的？連自己人也炸。」泰凱斯也很驚訝。

  「他們，一定也非常痛苦。」阿塔尼斯剛才也跟著奧古斯都跑了一陣，但跟灰頭土臉的泰凱斯相比，他可要瀟灑得多。

  其實，阿塔尼斯也弄不清楚那些被埃蒙所控制的聖堂武士是否有自己的意識，但即使他們還能夠思考，也只能靜靜地看著親手做出的暴行，就像是一個可悲的旁觀者一樣。

  奧古斯都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幾座水晶塔被折躍到戰場上，眼花繚亂的折躍光束緊隨而至。

  埃蒙在使用黃金艦隊的部隊時簡直可以奢侈來形容，那些動輒有著幾個世紀歷史的星靈戰艦就這麼被他像丟垃圾一樣丟在戰場上，根本不在意損失。

  爺賣崽田心不疼。

  「是陛下！快讓他們進來。」

  前面就是帝國的一座加固過的地堡，地堡群後面就是大地碎裂炮陣地。但由於可用的炮彈已經不多了，這些高高的伸向天空的漆黑炮管也好像是蔫了一般，沒剛開始那麼氣勢洶洶了。

  奧古斯都翻過陣地的時候，一支被折躍到戰場上的星靈部隊幾乎就跟在他們的後面，那裡立即被槍林彈雨所淹沒。

  他再次前往神殿內部時，神殿的庭院、長廊和石階上到處都是傷員，空氣中瀰漫著死亡的味道。

  放置薩爾那加神器的房間裡擠滿了滿頭大汗的科技人員，那枚閃耀著銅藍色光澤的三稜柱體已經亮的幾乎讓人無法直視，顯然已經接近充能完畢。諾娃和她的帝國特戰隊已經接管了神殿，這些黑色動力裝甲有著幽靈骷髏標誌的士兵正嚴陣以待。

  說起來，埃蒙明明可以直接像奧古斯都轟炸邪神宿體那樣直接摧毀神殿和薩爾那加神器，但他卻並沒有那麼做。

  埃蒙絕不可能沒有想到這一點，那麼結論就是，他並不希望神器因此受損，因為他要再次復活，還必須要它來收集能量。神器並不是說就是無法被破壞的，畢竟他們此前檢測到它有著自我修復痕跡。

  另一點是，埃蒙即便知道神器正在積蓄能量，也並不清楚奧古斯都的真正目的。

  還不等奧古斯都拽住斯台特曼問清楚神器現在的狀況，一道折躍光束就從神殿的穹頂上落了下來。

  「嘖都在啊。」

  高階領主阿拉納克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阿塔尼斯的身上。最後，他嘖了一聲，從折躍場散去的光芒中高昂著頭走出，仿佛他才是今天的主角。

  阿拉納克那身純黑色的盔甲和醒目的血紅色戰袍極為引人注目，他那兩柄猩紅色的背棄之刃就好像正沐浴在敵人的鮮血之中。

  「我現在已經開始懷疑自己選錯盟友了。」阿拉納克很快就把矛頭轉向阿塔尼斯：「阿塔尼斯.不知道你領導這麼多無能之輩是什麼感覺？你手下的聖堂武士根本一無是處，他們是一群軟弱的戰士，居然對敵人心存憐憫。」

  「他們可是我們昔日的同胞和戰友。」阿塔尼斯很生氣，他絕不允許有人侮辱聖堂武士：「哪怕必須殺死他們，在我的眼裡他們依舊是偉大的戰士。」

  「塔達林可不會為此束手束腳。」阿拉納克是這麼說的，當然也是這麼做的：「要是殘了就裝進不朽者里，死了就做成淨化者，還能有比這更高效的方式嗎？」

  塔達林星靈從不顧及所謂的同胞之誼，他們對付自己人的手段與對付敵人的一樣狠辣殘忍。

  「我必須提醒你，阿拉納克，把我們打得滿地找牙的正是另一群聖堂武士。」奧古斯都不希望這兩個人在這裡吵起來。

  阿塔尼斯是顧及大局的，但塔達林的高階領主大人不太懂事，說到底他還是話太多了，總忍不住對聖堂武士冷嘲熱諷，大敵當前還執著於搞內訌。

  「這我不否認但塔達林還沒有被打敗。」看來就連阿拉納克也承認，塔薩達爾的聖堂武士的確非常能打，與塔達林一樣勇猛。

  的確，死亡艦隊還沒有被擊敗，但離那也不遠了。這一次，他們幾乎是在與星靈帝國和蟲群同時對抗。

  片刻之後，又一道巨大的身影出現在神殿之中，幾乎把泰凱斯和阿拉納克擠到了另一邊，這讓這兩個小心眼的傢伙都非常不爽。

  「塔蘭達爾，我的兄弟。」奧古斯都眼睛一亮。

  這麼龐大的體型即使是在淨化者中都不多見，只可能是塔蘭達爾。

  「你還活著啊，淨化者星靈。」阿拉納克打招呼說。

  「塔達林，我不信任你，但我會用利刃保衛每一名戰友。」塔蘭達爾對阿拉納克說。

  「瞧，就連機械星靈都比你大度。」泰凱斯不客氣地暗損了兩撥人。

  阿拉納克盯著泰凱斯，用可怕的眼神殺死了他幾百次，但高階領主是不會跟這種小人物斤斤計較的。

  「你們那裡的情況怎麼樣？」阿塔尼斯則問。

  「當我們發現蟲群不顧一切地脫離戰場撲向艾爾時，就意識到你們的麻煩大了。」塔蘭達爾看向奧古斯都：「我的記憶原體菲尼克斯出現在了艾爾戰場上，不止是他，還有許多聲名顯赫的執行官也加入了戰鬥。」

  「這樣的場面我只在艾爾淪陷的時候見過。」

  「這也恰恰說明我們的計劃奏效了。」奧古斯都說：「敵人越是提心弔膽，我們越是能高枕無憂。」

  「我最擔心的是塔薩達爾。」塔蘭達爾接著說：「塔薩達爾在戰場上破壞力甚至超過最強大的戰爭武器.最重要的是，我們都不希望傷害到他。既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動用毀滅武器。」

  「必須得有人去阻止塔薩達爾.」說完，奧古斯都不經意地看向了身邊的泰凱斯·芬利。

  冷酷地說，塔薩達爾必須活著，奧古斯都還需要他來說服黃金艦隊中的星靈剪去自己的神經束。

  「你一定是瘋了，他只要輕輕地電我一下。」帝國的狗熊泰凱斯一副您能這麼瞧的起我我真他媽的熱淚盈眶的表情：

  「下一秒我就會把屎拉在褲襠里！」(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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